26 影子

影子

可能是被中午那個夢吓得不輕,南栀一整個下午都昏昏沉沉的,打不起精神來。

吃飯也是如同嚼蠟,陸爻說要去榕樹,她才來了興致。

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

在這地方生活這麽久,也大概摸出了一些荒野生存小技能,南栀手裏拿着一根樹枝,時不時敲一敲周圍的草從,把藏在裏面的蛇趕跑。

這叫什麽來着,打草驚蛇?

在安靜的林子中制造噪音,還是挺有意思的。

直到她打完草叢,忽然覺得手感有些不對勁,眯着眼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樹枝,發現上邊挂着一條小蛇,立馬就跳了起來,尖叫一聲,往陸爻方向湊過去。

陸爻還以為是什麽野獸,神經緊繃,一手撈過她,警惕看了看四周。

“有、有蛇!”南栀說話都開始結巴。

陸爻看了眼被她扔在地上的樹枝,上邊果然挂着一條小花蛇。

還沒他手指頭粗。

他拎着她的衣領快步走過,那條小蛇也跑了。

被一條小蛇吓成這樣,南栀也覺得很丢臉,但......還是很怕啊。

一看見蛇,她就想起了當初被蛇群圍攻的場景,心裏慌得一批。

南栀不敢再一個人走了,捏着陸爻的衣角,跟在人身後,縮着脖子,也不犯困了,老老實實跟上。

終于到榕樹邊,陸爻開始收拾東西。

上次只是把妖骨帶過去了,畢竟那時他背上還背着一位,拿不了太多東西,這次過來就是為了把剩下的都搬過去。

陸爻輕巧上了樹,搜刮一番,沒找到什麽。

好像有人來過,樹上的東西變少了。

樹下還有他的斧頭、鍋、竹筒什麽的,倒是沒丢,他帶了一個大布袋子,幹脆一起裝着,斧頭不好裝,就只能這樣拿在手上。

收拾完,準備回去了,他卻看見南栀蹲在一邊在扒拉什麽。

過了會兒,她叫他:“陸陸,快看,我種的西瓜發芽了!”

陸爻:“.......”

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他湊過去看了看,果然,那一片被清出來的黑黑的土地上發出了小芽,榕樹樹葉繁盛,擋住了月光,不仔細看還真的看不出來。

難為她還記得。

“我要把它們帶回去,種到菜園裏。”

陸爻遞給她一個竹筒。

反正她是打算在木屋長居了,種點西瓜也挺好的。

南栀小心翼翼把那幾顆小芽帶着土裝進竹筒裏,心裏跟撒了蜜似的,高興得不行。

只不過,等她裝完西瓜苗,卻覺得有些不對勁起來。

西瓜苗這裏的一處光斑,怎麽在動呢?

左邊搖一點,右邊晃一點。

南栀在這裏住了這麽久,自然知道葉子會随風動,但好像,不太一樣啊。

這一塊陰影比較大,像是上邊挂着一個什麽東西在晃悠,底下的影子也就跟着晃悠。

南栀緩緩擡起腦袋。

頓時,血液上湧,她叫都沒叫出來,就撲進了一邊陸陸的懷裏,渾身都在發抖。

陸爻摁着她腦袋,皺着眉頭擡頭看。

榕樹枝上挂着一個人,一看就是在叢林中跑了許久,衣服破爛,頭發胡子亂長也沒有修理過,胸口中間豁開一道大口子,像是被什麽東西穿過一樣,脖子上挂着一道白絲,白絲另一端粘在榕樹枝上,那人就這麽被挂在樹上,緩緩晃着。

滿臉血污,腦袋已經青紫,但陸爻還是認了出來,他是薛亮。

另一邊的樹枝上還挂着他的背包。

“沒什麽,是個死人。”陸爻說。

南栀:“我知道啊......媽耶,他死的好慘啊。”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給她留下了莫大的陰影。

緩過來後,南栀又偷偷偷摸摸看了一眼,只覺得熟悉,疑惑出聲,“那不是......那個小偷麽?”

“嗯。”

“啊.......”

這一聲,半是感慨,半是不解。

怎麽就死了呢。

而且他脖子上的白絲。

也好熟悉啊。

陸爻扶着她胳膊起身,一手握緊了斧頭,叮囑她:“站到身後。”

南栀乖乖照做。

直覺告訴她,這周圍有危險,但是一時半會兒還察覺不到什麽,只是緊張兮兮地四處看。

沒多久,身邊傳來尖厲的“吱吱”聲,跟老鼠叫似的,聽得人頭皮發麻。

南栀抱緊了陸爻的胳膊,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

嘤嘤嘤。

這裏怎麽變得這麽危險了啊。

明明之前他們住了那麽久都沒發生什麽。

對峙之際,還是對方等不及冒出了頭。

那是一只成年地蛛,蛛腿上還帶着血跡,六只眼睛看着就讓人瘆得慌。

之前那只地蛛早就被蛇群弄死了,這只不像是那只小的,又是從哪裏跑出來的?

難道是來報仇的?

還會把屍體挂在樹上,沒有吃掉,可能是用來吊其他人的,恐怕這只地蛛智慧不會低于之前那只。

忽然一陣涼風來,南栀渾身汗毛豎起,後背早就起了一身冷汗。

她前面的男人依舊冷靜,肌肉緊繃,微抿着唇,看着面前的地蛛。

陸爻低聲對她說:“周圍可能還有其他地蛛,我喊到3,你就往木屋跑,別回頭,知道麽?”

“嗯嗯。”南栀小雞啄米式點頭。

“帶上這個。”陸爻把刀給她。

南栀不解:“那你呢?”

“我有這個。”

哦,這把大斧頭可比小刀有用多了呢。

南栀安心了。

看見他們兩人在商量,地蛛一雙綠豆眼看着他們,下一秒突然暴起沖了過來。

陸爻:“3。”

南栀反應慢了一秒。

怎麽沒有1、2,就到了3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一邊尖叫一邊跑。

陸爻側身躲過蛛腿,地蛛見另一個獵物跑了,吐出白絲,正好粘在南栀衣服上,南栀被拽得往後一倒,剛好踩上一塊滑溜溜的石頭上,立馬摔了個狗啃泥。

“用刀。”陸爻提醒她。

南栀邊哭邊用小刀割斷蛛絲,然後撒丫子開始跑。

也不管陸爻提醒她周圍可能有別的地蛛了,管他呢,先跑了再說。

地蛛見絲斷了,跑了一個,惡狠狠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卻不料,陸爻比它更快,掄起斧頭劈了過來。

地蛛身體過于龐大,縱然有八條腿,還算靈活,逃跑也沒人能追的上,但這個人反應實在太快了,它根本來不及後退,只動了一下身子,斧頭歪了,沒劈中它腦袋,卻斷了它一根蛛腿。

受了傷,地蛛暴怒。

若是此時它還有理智,怕是早就趁機跑了,但面前兩人卻是他們族的仇人,地蛛殺紅了眼,朝陸爻撲了過去。

陸爻避之不及,一只蛛腿刺|入他右肩。

疼痛須臾間遍布全身,腦子都木了一下,陸爻一咬牙,控制住它一條蛛腿,男人力氣大,地蛛竟然動彈不得,陸爻一手摸到斧頭,揚手從中間劈開。

斧頭鋒利,立刻将地蛛分為了兩半。

蛛身從中間分開,沒了支撐向兩邊倒去,幾根蛛腿還在抽搐着。

陸爻砍斷肩上這根蛛腿,這會兒也不能抽出來,要是貿然抽出,怕是會失血過多。

他忍着痛,把之前找到的草藥清好,擡眼看見那個背包,想了想,還是上去把背包拿了下來。

至于樹上挂着的那具屍體,他就沒那麽多力氣再給人放下來安葬了。

拿到了東西,陸爻往木屋方向走。

還沒到屋,就聽見了女孩子嗚嗚的哭聲。

陸爻在門口停下腳步。

發覺自己實在忍不了這種壓抑的哭聲,還是推門進去。

南栀坐在地上,眼巴巴的望了過來,看見他全須全尾的回來了,剛準備高興,又看見他肩膀上還插着一根蛛腿,哇的一聲又哭了。

陸爻嘆了口氣。

把布袋還有背包扔到一邊,過去揉揉她腦袋,安慰:“別哭了,沒死。”

南栀愣了一下。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這句話能有什麽安慰作用。

“藥草帶回來了,你看看有什麽能用的?”

一聽這話,南栀一抹眼淚,拉開布袋開始找,還好還好,上次草藥也沒用完,還有好多,他全都帶回來了,只不過還是缺一點,也不知道人參藥圃裏有沒有。

“我去看看,你先別動。”南栀說完就出去了。

陸爻生起火,看了看自己肩膀上的蛛腿。

還好,是後腿,要是前面的,估計他這肩膀就不能要了。

這具身體倒是和他人形時一模一樣,但是法力全無,陸爻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死。

要是因為一只小小地蛛死了。

呵。

也太丢人了。

沒多久,南栀帶着一堆藥草回來,還有一盆水,毛巾,藥草分好後,拿出一個小碗裝好,碾成泥。

她這才敢看陸爻肩膀上的傷。

上次竹葉青咬的傷口才剛剛收好,就又被蛛腿弄傷了。

南栀手顫顫悠悠的抹上那半截蛛腿,聲音都在緊張,“那我.....拔了啊。”

陸爻倒是淡定。

南栀花了吃奶的力氣,終于一把把蛛腿拔了出來,再看他肩膀,她差點沒一翻白眼暈過去。

留下一個兩指頭大的口子,空洞洞的,看着就很吓人。

地蛛腿上有毒,她知道解藥也不難治,藥罐子已經架在火上煎藥了,南栀拿起毛巾打濕,看着他。

“怎麽了?”陸爻問她。

“可能要脫衣服.......”

“哦。”陸爻應了聲,伸手抓着衣擺。

但是肩上受了傷,這麽動不了,于是他讓她幫忙。

南栀顫抖着手,替人脫衣服。

除了之前在瀑布那裏洗澡的時候看過,那時候南栀可是膽子大得很,看了好幾眼,現在卻不太敢看了。

雖然他現在就是個普通的人類,但是她知道,他三千年前,可是一條龍啊啊啊啊啊啊。

她怎麽敢占一條龍的便宜。

給她十個膽子也不行啊。

脫了衣服,邊上就是火堆,南栀努力克制自己的非分之想,不去看人家漂亮的肌肉線條,拿起毛巾,替他清理血跡。

清理完,南栀跟被火烤了似的,臉上一片通紅,不自覺松了一大口氣。

清理完,就要敷藥了。

古時候處理傷口什麽的,沒有麻藥,就這麽硬上,肯定是很疼的。

南栀深吸一口氣,慢慢把倒碎的藥覆在他肩上的傷口上。

她臉上還有淚痕,紅撲撲的,眨了眨眼,一臉心疼地問他:“疼麽?”

這句話,也很像渣男。

其實是不太疼的。

陸爻不是正常人,對疼痛這種東西倒是覺得新奇,只不過頭皮麻了一下,其他的都還好。

但看她這麽小心翼翼地問,他默了默,回:“疼。”

南栀更心疼了。

“沒辦法,這個藥就是這樣,”她說,“過會再把那個喝了,可能晚上 還要換一次藥,這種傷不好治,要是長不好就要落下毛病了......”

她跟個老媽子似的自己嘀咕着,又把邊上的藥材清理了一邊,今晚上要用的放在一起,不能現在搗碎,不然被氧化後失去藥效就沒用了。

的确是累了,她打了個哈欠,揭開藥罐看了看。

“困了就去睡,我自己換就行。”

南栀想了會兒,“我陪陪你吧,你睡,我守着。”

陸爻看着她。

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一絲感動。

大概是,這麽久,他第一次發現她還會這麽關心人。

的确足夠讓人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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