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甜品
甜品
溫月澄匆匆關上舞蹈教室的門,葉倩的手術安排在今天。
此時樂園裏的人不多,她剛走下樓,側面迎來的徐之毅喊住了她。
“溫老師,這是我自己做的一些小甜品。”
男人黢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他提着一個粉色的袋子,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看向眼前的人。
溫月澄張了張嘴,她下意識地拒絕:“....不用了。”
聽着她的話,那身形健壯的男人瞬間垂落了腦袋,他摸着後腦勺,語氣低低:“我還以為和溫老師是同事,這點心意不會拒絕的。”
溫月澄确實不太會拒絕人,她急着去醫院,也就不再推脫:“那謝謝徐老師了。”
徐之毅咧了一嘴白牙,“不客氣。”
只是溫月澄才剛轉身,男人的影子很快追了上來,他寬闊高大的背影擋住了落日的光輝,黢黑的面孔像是在糾結什麽。
一高一矮的身影立着,餘晖漸漸落下,門口的樹蔭灑下了一片片的陰影,籠罩在那低調卻難以忽視的黑色賓利之上。
遲譽不知看了多久,他修長好看的手輕敲着方向盤,薄唇緊抿,深邃漆黑的眸子裏竟看不出一絲情緒。
而順着視線,溫月澄因為徐之毅的動作吓了一跳,她蹙眉,男人與她一同開口——
“徐老師,我還有事。”
“溫老師,你周末有時間嗎?”
溫月澄像是沒料到他的問題,她下意識地啊了一聲,只見徐之毅放在兩腿邊的手捏緊,黑亮的眼睛像是做了重要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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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請你吃頓飯,可以嗎?”
溫月澄有些錯愕地看着他,但僅一秒,她沒有一點兒猶豫地說了聲抱歉。
成年男女之間的拒絕意味着什麽大家心知肚明,徐之毅的表情僵了下,“溫老師,你是有男朋友了嗎?”
他的這個問題,讓溫月澄原本想禮貌拒絕的心思都沒有了。
她抿着唇,還未開口,徐之毅高大的身影背後傳來一道聲音——
“溫月澄。”
男人颀長的身影就這麽站在後頭,觸上兩人齊齊看過來的視線,他那黑漆漆的眸子寡淡,半隐在陰影下了臉有些看不清情緒。
徐之毅對他有印象,他下意識地看了眼溫月澄的神色,卻發覺她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
“徐老師,你的問題對我來說有點唐突。”
她組織了一下措辭,拎着包包的手又下意識地想要掐着皮膚,腦中卻又想到了遲譽說過的話。
徐之毅看到她換了只手拿包包,那雙溫軟漂亮的眸子裏透着堅定:“抱歉,我真的要走了。”
女人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徐之毅下意識地回過頭去,只見那男人沒什麽情緒地撩起了眼皮,漆黑冷淡的眸仁就這麽看了他兩秒。
男人之間的對視摩擦着細碎星火,遲譽淡淡收回了視線,他先一步幫溫月澄拉開車門,随後再也沒看徐之毅一眼。
溫月澄并沒注意到他的動作,她有些急,葉倩的手術在九點。
“你今天怎麽開的是賓利?”
遲譽看着她系好安全帶才嗯了一聲,副駕駛座的人側臉,黑色低調的車很快消失在徐之毅眼前。
“工作的時候都會開這輛。”
“為什麽?”她下意識地問,遲譽雙眼目視前方,耐心回答她:“在醫院工作,開太高調不好。”
溫月澄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很快,車裏又陷入了冗長的安靜。
坐在副駕駛的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遲譽看了她好幾眼,這人卻一直沒發現。
“溫老師。”
溫月澄慢半拍地啊了一聲,只見男人姿态松散地扶着方向盤,期間還側了下眼,好似很随意:“那是什麽?”
順着他的視線,溫月澄看着被放在自己腳邊的袋子:“徐老師送我的,好像是他做的甜品。”
遲譽沒什麽情緒地哦了一聲,他一手扶着方向盤,神色有些看不清情緒。
溫月澄還在擔心葉倩,一點兒也沒注意到這人輕微的變化。
一路上她都處于有些放空的狀态,直到下了車,遲譽抓住關上車門就要走的人,“先吃飯。”
“可是葉老師——”
“手術還有兩個小時,你現在去也無濟于事。”他輕輕攥着女人纖細的手腕,垂眉靜靜看着她,“而且有張老頭在。”
溫月澄知道他說得對,但還是蹙着眉有些不情願的樣子。
遲譽鮮少看到她露出這樣生動的模樣,他勾唇,微微側頭湊到她面前,語調拖着些不正經——
“葉老師要是知道她的寶貝學生餓肚子,能氣得把你趕出來吧?”
“啧。”溫月澄看向近在咫尺的這張臉,男人漆黑如墨的眸子裏透着細碎星點:“到時候會不會怪我,沒帶她的寶貝學生吃飯啊。”
“那我罪就大了。”
溫月澄終于忍不住地彎起了嘴角,她明眸很亮:“葉老師才不會這樣。”
看着她終于不是皺眉滿臉擔心的模樣,遲譽才懶洋洋地直起了身子:“行呗,是我想錯了,那現在能和我去吃晚飯了嗎?”
都這樣了,溫月澄自然是沒辦法拒絕。
遲譽帶她來的是江夏醫院旁的一家餐廳,這裏的老板像是對他很熟,頭也沒擡地和他打了一聲招呼。
“我們每次上夜班,都會點這家的餐,江夏醫院的每個工作人員幾乎都來過這。”
溫月澄哦了一聲,遲譽将菜單遞給她,順口給她推薦了一道菜:“這裏的紅燒魚不錯,上次在雲川,那酸菜魚你吃了嗎?”
“吃了。”溫月澄頓了頓,拿着筆的手終是在紅燒魚那道菜上劃了勾。
餐館裏的人有些多,上菜也慢。
饑餓感在此時鋪天蓋地襲來,溫月澄拿起一旁的袋子:“你餓了嗎?要不要吃點甜品?”
遲譽懶懶掀起了眼皮,他看着徐之毅送的東西,嗓音淡淡:“別人送你的東西,我能吃嗎?”
溫月澄正把東西拿出來,她奇怪地看了他一下:“可以啊。”
“哦。”他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從溫月澄的手中拿過叉子,只見盒子裏的是千層蛋糕,清而苦的抹茶香瞬間萦繞鼻尖。
溫月澄自己嘗了一小口,她覺得還挺好吃,“沒想到徐老師還挺厲害。”
如果沒有剛才的那點小插曲,如果徐之毅沒有表露出那點意思,想到這裏...
遲譽聽到她的誇獎,他懶懶撩起眼皮,一擡眼就看到了溫月澄有些苦惱的嘆氣。
他一下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喜歡吃千層?”
他只嘗了一口,随後像是興致缺缺地放下了叉子。
溫月澄點頭,她一口接一口,雖苦惱,卻是真的覺得好吃。
“我也會做。”男人陡然冒出來的一句話讓溫月澄不得不擡頭,她像是沒明白他突然的話題:“....哦。”
“.....哦?”
遲譽挑眉,溫月澄遲疑了一下:“你是要我誇你嗎?”
“喜歡什麽口味的?下次做給溫老師嘗嘗。”
溫月澄像是明白了他突然提及的意圖,她故意道:“我口味很挑的。”
“哦。”男人懶洋洋地拖腔拽調:“上次誰說,她不挑的。”
“行吧,那我多做幾個口味。”他一邊說着,漆黑的視線還掃了一眼被吃得差不多的抹茶千層,“抹茶也做,随便溫老師吃。”
葉倩的手術很順利,溫月澄懸着的心總算下來,遲譽臨時有工作離開,她只好在微信上發了條消息。
張明洲趕着她回去休息,病床上的人呼吸平穩,溫月澄沒辦法,她輕輕合上了病房,胸腔也長長舒了一口氣。
只是在等電梯的時間裏,她心不在焉地看了眼手機,置頂的那個頭像依舊安安靜靜。
在電梯門合上的那一刻,溫月澄落在1樓按鍵上的手就這麽不受控制地移開了方向。
4樓的按鍵亮起。
就去看一眼,一眼就好了。
電梯門一開一合,溫月澄還是低頭給遲譽發了條消息:【還在忙嗎?】
消息安安靜靜地浮現在對話框,宛如沉入了深淵大海。
她來到遲譽的辦公室前,卻發現門口的狀态欄上标志的是【外出】,而裏頭的燈也未亮起。
她來到護士站,護士忙得頭也不擡:“遲醫生啊,和秦醫生在急診室。”
溫月澄頓了頓,她記得遲譽和她說過,今天的急診室不是他值班。
雖是疑惑,她也沒再打擾。只是電梯坐到一樓的時候,她走向出口的腳步就這麽不受控制地換了方向——
急診室的燈刺眼而明亮,溫月澄側身避讓匆匆進去的家屬,玻璃門開合的那一刻,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裏頭的哀嚎與苦嘆聲紛紛湧了出來,溫月澄卻像聽不見似的,目光緊緊跟随着那兩人。
遲譽來接她時還沒有戴眼鏡,此時卻側着臉,金絲邊框透着冷厲的光澤,他一手拿着病歷本,一邊與身邊的女人說着話。
對于秦悅沐,溫月澄根本不可能忘記。
她是遲譽競賽時,唯一能力相當的競争者。
兩個學校的佼佼者,是競争,也是互相欣賞。
那時溫月澄的同桌還磕過他們的cp,每天在她耳邊念叨着:“果然,優秀的人就是要和同樣優秀的人在一起才行。”
秦悅沐在高中時的理想工作是翻譯官,遲譽的是鋼琴家。
而時隔多年,他們卻都成為了醫生,在同一間急診室裏并肩作戰。
“啪嗒。”
溫月澄的肩膀被狠狠一撞,思緒猛地抽離出來,一個低低戴着鴨舌帽的男人回頭看了她一眼,那雙漆黑的瞳仁透着些冷意。
溫月澄沒發覺,等撿起手機時,那人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人群之中。
而隔着玻璃門,遲譽與秦悅沐的身影也被家屬給圍住。
溫月澄就如同高中那樣,被一圈圈隔絕之外,是個和遲譽如同平行線般,無法靠近的人。
她有時候在想。
要是她能在學習上突出,而不是只會舞蹈,那該多好。
先替大家罵一下遲譽。
然後再替遲譽解釋一下:相信我!真的什麽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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