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潮水

潮水

遲譽不得不承認,他雖然沒生氣,但心裏頭确實像被醋淹了似的。

溫月澄現在哄人已經逐漸熟練,那晚她主動上前,遲譽自然理直氣壯地抱住了她的腰。

只是這個晚上,這人着實有些難哄。到後面,溫月澄咬着他的肩膀,後知後覺他是不是故意的......

“怎麽會是故意的?”他笑着的語氣有些勾人,溫月澄整個人都有些難受,她擡起腿小幅度踢了踢身上的人,故意磨在外頭的灼熱終于頂了進來。

男人的手護着她的頭,以免撞上床頭櫃。

“溫老師,我是真的酸死了。”

溫月澄閉着眼,哪裏還聽得清他說的是什麽。

她悶哼着,只覺得遲譽像是附在了她耳邊,灼熱的呼吸灑落,莫名刺激到她全身一顫。

看着女人有些潮/紅的臉,濃密的眼睫微微濕潤,遲譽只覺得自己被繳得厲害,他輕身咬着她的唇,嗓音低磁而沉:“寶寶,愛你。”

酸澀是偶爾撲騰出來的水花,而愛你,是永無止境的潮水。

潮水浸沒水花,只剩對你無邊的愛了。

距離高考還有兩個月,月寧的手術就安排在了下一周。

溫父溫母終于來了江夏,去接他們那一天,遲譽格外重視,就連少爺也被他特地拎去洗了個澡,将全身修了毛,惹得這慣來淡定的少爺呲牙咧嘴,有些惱怒地将全身水甩在了他身上。

趁着這個機會,遲譽算是第一次正式見溫月澄的父母。

因為他父母在國外旅游不能及時回來,就由裴霜和安樹城代為招待。

溫家也算是書香門第,溫月澄的外婆曾經是國畫傳人,溫父溫母又是大學教授,曾經她如果沒有繼續舞蹈的話,那時選擇的大概也是作為一名老師。

裴霜為人十分靈巧,再加上有裴奕安這個小孩嘴甜讨喜歡,還有安樹城,溫母年輕時就很喜歡他的電視劇,這樣一來,兩老口對遲譽算是越來越滿意了。

更何況還有譚恕在。

譚恕打贏了張佑的官司,這一點溫父溫母記了很久,他們十分感謝,譚恕氣質從容溫和,他耐心和兩老口說着話,難得沒了往日裏的疏冷與淡漠。

包廂裏有些熱鬧,這麽多年,這場景連他夢裏都沒出現過。

譚恕抿了一口酒,身邊遲譽正側頭和溫月澄不知說着什麽,而對面裴霜夫婦和溫家父母正聊得開心。

他默不作聲地放下酒杯,對于他起身離開包廂,其他人都只是擡了下眼。

譚恕朝着溫父溫母輕輕颔首:“我出去接個電話,各位繼續。”

他好像真的是要去處理工作,除了溫月寧,她抿唇看着男人離去的方向,随後也起身走了出去。

走廊外沒有空調,悶熱撲面襲來。

溫月寧有些心不在焉地擦了下手,她視線漫無目的,不知道在找着什麽。

直到就要回到包廂時,走廊的盡頭,一個男人靠着牆,窗外的光線灑進來,他的神色有些淡,眼皮阖着,視線往下,他挽起的袖口處,帶着熟悉的檀香木手串,兩指之間還銜着猩紅一點。

溫月寧愣了愣,沒想到他竟一直戴着。

幾步的距離,溫月寧身後還不斷有顧客與工作人員的交談聲。

而在盡頭處,男人像是什麽也聽不見似的,他整個人如同籠罩着一層淡漠的疏離殼,有些難以靠近,卻透着些莫名的寂寥。

月寧站在原地看了許久,直到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

“哎姑娘讓一讓!”

溫月寧吓了一跳,她趕忙側身,等到工作人員推着幾大箱子的酒走過時,她再次擡起眼,卻觸上了男人漆黑一團的眸子裏。

月寧的心跳莫名一緊,男人就這麽淡淡看着她,幽深的瞳孔中沒有一絲情緒。

溫月寧自幼有心髒病,她經歷過好幾次與死亡接觸的痛苦,那時的心跳撲通撲通,劇烈到像是要将她整個人燃燒融化。

而在此時,她心跳的節奏紊亂又陌生,可與那将死的感覺卻全然不同。

站在盡頭的男人垂眸,溫月寧看到他掐滅了手裏的煙,神色依舊隐在光線中。

“怎麽出來了?”不知是不是抽了煙的原因,譚恕的聲音有些啞。

許是怕熏到她,他站在了距離溫月寧兩三步外的位置。

“啊...”溫月寧慢半拍地應了一聲,她憋了一個理由,譚恕神色沒有一絲變化。

“下周要手術了,會害怕嗎?”

對于他突然的問題,月寧愣了一秒。

“其實不怕。”她看着譚恕的眼睛搖了搖頭,小姑娘皮膚白皙,那烏黑的眸子幹淨又剔透。

溫月寧沒說謊。

她的心髒病是從小就有,而半只腳踏進死亡淵源的恐懼感她也經歷過許多次。

逐漸的,除了在疼痛時,她像是已經接受了自己會死這件事。

心髒手術本來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如今能有這幾成的把握,對她來說已經是很意外的事了。

成功與否,她都坦然接受,死亡也許是很讓人恐懼的事,但她有時候病得痛苦到,覺得死掉也挺好的。

月寧不怕,但她擔心父母,還有姐姐接受不了。她最在意的,就是她的家人。

小姑娘的聲音雖輕,卻有着不如她這年紀的通透。

頭頂溢出了一絲很輕的嘆息,溫月寧擡起眼的那一瞬間,只覺得視線裏覆下了一片陰影。

譚恕似乎發現了她的僵硬,他摸着小姑娘腦袋的手一頓,“抱歉。”

腦袋上被他一摸的觸感像是還沒消散,溫月寧愣愣說了一聲沒事,她顫着眼睫,擡起烏黑的眸子,卻是直直撞入了男人幽深的眼裏。

“月寧。”

譚恕鮮少會叫她的名字,他聲音寡淡,溫月寧卻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我希望你的手術成功。”看着小姑娘顫顫的眼睫,他喉結上下一滾,嗓音淡而認真,“也別害怕,我們都在。”

“你要好好活着,知道麽?”

月寧住院時,溫月澄和遲譽都有些忙,只有溫父溫母陪着去。

手術是在兩天後,溫月澄在忙完後請了假,這兩天都打算去陪着妹妹。

只是才剛和葉倩申請完,溫月澄的眉心突突跳着,心底也湧起了一絲不好的預感。

像是為了印證般,父母的電話恰時響起,聽着他們慌張的聲音,溫月澄下樓時一個踉跄,産生了一瞬間的恍惚。

月寧不見了!

溫月澄匆匆趕到醫院,父母急紅了眼,而他們身邊,遲譽單手拿着手機,他臉色看上去有些差。

“都找過了嗎?”在父母面前,溫月澄不能慌亂,只是她落在褲腿旁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顫着。

遲譽電話裏不知道說了什麽,他擡起眼眸,黑漆漆的目光看向溫月澄。

“溫老師,警方和譚恕已經在來的路上,你在這裏,等會兒和他們一起上來。”

他冷靜的聲音讓溫月澄一頓,不等她問為什麽,遲譽唇線拉直,漆黑的眸中盡是冷意:“月寧那邊,我先過去。”

三樓,走廊裏偶爾有來往的病人與護士,順着視線過去,今日本該當值的骨科醫生辦公門前,卻貼着外出的标志。

“咚咚。”

一只修長而白皙的手敲了敲辦公室的門,他的陰影從門縫底下透了進去,裏頭傳來窸窣的動靜。

“就站在那,把門鎖上。”

男人的聲音宛如滲入了冰底,遲譽照做着,昏暗的辦公室裏,燈光突然被開啓。

突然的刺眼落下來,遲譽的神色沒有一絲變化,他看向被綁坐在角落裏的人,小姑娘也看見了他,她臉色慘白,卻咬着唇,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誰也沒想到,陳談嘉就藏在遲譽的辦公室中。

路過的人對于“外出”這個标志不會産生任何疑義,更不會冒然闖進來。

這無疑是個最安全的地方,他不怕遲譽發現,陳談嘉,他就是在等着遲譽。

他接到的那通電話,就是陳談嘉打來的。

“終于躲夠了?”他的聲音淡到沒有一絲起伏,陳談嘉一身黑衣,青色的胡渣将他襯得有些狼狽,瞳孔中布滿了紅血絲,眸光毫不掩飾憎恨。

“你以為這樣就能弄死老子嗎?”

他聲音嘶啞,“憑什麽你們就可以高高在上的?生來就在優渥的家庭裏?”

“而我卻要被人唾棄!我得到的東西都要被你們毀掉!”

“這些都不是你害死譚頃越的理由!”遲譽的胸腔都快炸裂了,他眸光冷冷看着眼前的人:“譚頃越和他母親,就該死嗎?!”

男人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環境裏,陳談嘉突然笑了,他的笑聲越來越響亮,瘋狂到讓月寧控制不住底害怕顫抖,她呼吸逐漸有些困難,卻怕遲譽擔心,一直咬着唇不讓自己出聲。

“該死,他該死!你們全都該死!!”陳談嘉怒吼着,他笑意逐漸瘋狂,“想救她嗎?”

“那你先捅自己一刀。”他說着,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把匕首扔到了遲譽面前。

遲譽的垂眸,他的神色沒有一絲變化。

月寧的呼吸逐漸急促,她有些艱難地開口,嗓音還帶着些顫意:“遲、遲譽哥…你別——”

“可以。”男人的聲音寡淡而平靜,他的視線落在小姑娘不可置信的臉上:“你開個窗。”

他莫名其妙的話讓陳談嘉心生懷疑,遲譽的神情依舊淡定,他俯身拿起那匕首,漆黑的視線安撫了一下那哭得不停的小姑娘。

“她快喘不過氣了。”

“她要是死了,你就看不到你想看的畫面了。”

陳談嘉的視線終于移到了角落裏,只見溫月寧臉色煞白,額頭還出了一層層的細汗。

他警惕地往後退了兩步,在确定窗外沒人時,才背對着窗,将鎖解開,手肘用力一推——

就在此時,他身後飛快籠下一道陰影。

下一秒,身後的窗戶突然從外頭被重物撞碎,鋪天蓋地的碎片砸了進來,也是在此時,遲譽飛快上前,他狠狠勾住陳談嘉的脖子将人往地上一摔。

見他被制服在地,從窗外躍進來的譚恕也不顧手腕被玻璃紮傷的血跡,他解開腰間的護繩,毫不停留地來到月寧身邊,幫人解開繩索後,她身體不受控地朝他倒來。

溫月寧全身發顫,她一手抓着胸前的衣服,嘴巴微張,似乎是呼吸困難。

譚恕沒有一絲停留地抱起人,而就是在此時,倒在一旁的陳談嘉吐了一口血水,他眸光透着狠戾,下一秒,他嘶吼着用力翻了個身,原本壓着他的遲譽背脊狠狠壓入了滿地的玻璃之中。

也是在此時,陳談嘉踉跄着起身,他飛快抓起扔在一旁的匕首,舉刀就要捅向譚恕時,辦公室的門從外頭被打開——

“月寧!”

刺白的燈光陷進來那一刻,溫月澄看到抱着月寧的譚恕身後,遲譽的身影與陳談嘉的一同倒下。

在身後的警察湧進去時,溫月澄手腳冰涼,像是被釘在原地不能動彈。

周遭的聲音忽遠忽近,她看見遲譽那寬闊的背脊處,布滿了猩紅一片。

最後一點小波折了,陳談嘉就要被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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