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人腥味22

人腥味22

屍鞭一圈又一圈纏在伊淮的腰身，他越掙紮就圍的越緊，手腕腳腕被菌絲牢牢捆住，動彈不得。

四周不是什麽虛假的景象，月亮上籠罩着磅礴的怨念，樹林四周漾起紅色的、綠色的，肉眼可見的煙霧，有股濃烈且搶鼻的化學藥品味道。

伊淮表情凝重，朝下面喊出來：“路漫漫！別答應他！”

柏雪手裏有一顆爆炸藥丸，朝着伊淮那邊丢過去，卻被河童輕而易舉攔下，他揚了揚手，手裏是亮晶晶的微塵能讓人沉醉的美夢中。

它們帶有目的性，飄飄然向柏雪和伊淮揮散。

那張蚌殼面具下挂着美豔的笑容，拉起唇角，伸出濕漉漉的手指貼近路漫漫的嘴巴：“噓，別叫。”

路漫漫聞到河童手上的橘子果酒很淡很淡，按理說最接近海妖的河童，應該跟母系同宗一樣，繼承最濃厚最純的血液。

但他沒有，身上消毒水味占比更多。

莫非真的是靈魂碎片？

他們這趟進入兇夜不正是要找到碎片嘛！！！

她妥協的閉緊了嘴巴。

“這樣才乖。”河童忽然湊近，透過蚌殼窟窿裏，那雙眼睛像價值連城的鑽石，綻放着耀眼的光，睫毛雪白，挂着冰珠，“那兩個人太礙事了，總是能吸引漫漫的注意力。”

他擡起路漫漫的臉頰，指尖異常冰冷。

“別擔心，還記得初來乍到時做得那個美夢一樣麽？時候到了，你的夥伴就會醒過來。”

溫文爾雅又柔軟的聲音，說着威脅的話。

讓她不得不選擇聽完真相，也不得不選擇把約翰斯放出來。

路漫漫望着伊淮和柏雪，他們昏睡着，很安靜，跟......死人一樣。

“你不要傷害他們。”她試圖從河童焊在臉上的蚌殼之間看破他的真實想法。

他沒有回應。

反而低低笑起來。

河童濕漉漉的手指從路漫漫臉邊滑向她的眼睛。

久違的摩挲着……

引得手下的女孩陣陣顫栗。

路漫漫猛地被河童騰空抱起，身子貼在僅僅只有透明薄紗相隔的胸膛上。

她用力往外掙紮，他也随她去了。

真像個冷血動物啊......

路漫漫身上源源不斷被浸入寒意，四肢軟綿綿的，仿佛被條蛇抱着，還是只……有着厚厚鱗片的大黑蛇。

她暈暈沉沉，餘光看見河童蒼白的腳踝變得尖利，像蜥蜴一樣有着粗糙又堅韌的外皮，爪子鈎在地面上，兩爪之間是一條長長的蛇尾，黑如巨蟒。

說他是蜥蜴卻又不是，說他是蛇，可蛇沒有腳。

在人和蛇之間卻又更偏向人類。

腰身處銜接着蛇尾，薄紗還穿在身上，長長的能夠蓋住整條尾巴，拖在地上，沾濕了水，頗有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既視感。

黑色的長發绾着，半松不松，簪子也說掉不掉，淩亂地有些妖嬈。

好像這個地方，這樣的行為，這種長相才算是美和野性相結合産出的缪斯。

這實在是太詭異了。

路漫漫用力睜大雙眼，她可不想睡着，睡着了的話......就會錯過了太多太多細微的線索。

直到危險的“嘶嘶”聲從河童嘴裏發出，緊接着，附近幾聲槍響傳來——

抱着她的河童加快了蠕動速度。

“這裏怎麽會有槍響？為什麽還有股魔術師身上的味道！”路漫漫看着蚌殼面具，她此時很想就這麽暈過去，看來是河童之前揚起的微塵起了作用。

就在半暈不暈的時候。

路漫漫咬破了舌尖，痛，能讓人清醒起來。

“伸舌頭。”河童溫柔的聲音再次襲來，“真是個傻姑娘。”

路漫漫眼瞳一震，他又是怎麽知道自己.......噢，海妖說過她們嗅覺都很靈敏。

身為人質又不清楚現在情況如何，脆鈴還使用不出來，只好聽話的伸出舌尖——

河童手上不知從何而來的一顆跟柏雪做出的海藻球差不多大小的藥丸塞進了路漫漫嘴裏，傷口很快愈合，血的味道消散。

她驚住了，便也更加确定，這個藥丸是借助廚神技能做出來的。

如果是上任轉機家家主的靈魂碎片在河童這兒，靈器們他最清楚不過怎麽控制，弟弟能當上家主，能力定是不輸給哥哥。

又是“嘶嘶嘶嘶”聲。

河童嘴裏發出的戾氣是警報，或是撤離的信號，泥沼裏的蛇群齊齊朝着石頭屋方向游去。

他把她放下來。

眼裏很陌生的看着石頭屋外被包裹住的菌絲，密密麻麻的以‘十字’結成團，防止闖入者再度光臨。

路漫漫覺得熟悉是因為在裏世界見過這一幕，不同之處，這是退潮時，菌絲護着神廟的模樣。

它們被風吹拂着，帶着股濃濃的鹹味，即便這樣也壓抑不住裏面傳來的酒香。

河童望着路漫漫，他身體還是人類的身體，赤*裸着雙腳，雪白的腳踝踩在地上沾不上一點污泥，手裏舉着煤油燈探路，一派謙和。

仿佛剛才四不像的樣子只是路漫漫幻想出來的。

“自從被驅逐以後，我也是第一次登島。”河童側過臉，蚌殼面具看久了竟也有種荒誕的喜感，他壓低聲音，輕輕的嘆息，“她的味道在這裏最重。”

路漫漫知道驅逐的原因是河童殺死魔術師以後，實驗人員有備而來用禁咒迫使他永遠無法登島。

“一路上看到的花花草草，還有生物和植物都是實驗人員破壞了平衡導致變異的對麽？”

“嗯，它們争氣，活了下來，只不過換了種樣子。”

路漫漫大膽猜測：“它們......是指那些魚尾巴麽？”

河童搖搖頭，似乎有些失望：“你還是忘了我說的話。”

他也沒說過幾句話，路漫漫很快篩選出“人死後入土為安，海裏的東西死了，就會葬于海中。”

那河童的意思是，魚尾巴葬在了海中，可他又沒辦法登島，是誰做得？

漲潮後一掃而光？再或是每天漲潮都弄走點......可有些是被埋在土裏，泥沼中，不可能全被清光，跟從來沒有存在過似的。

裏世界竹屋附近可全是森森白骨，堆砌的滿滿的。

她眼睛半眯着，突然靈光一閃：“該不會是那些蛇吃掉了魚尾巴，潮漲潮落也算是魂歸故裏了？”

“像不像食物鏈？”河童伸手，那些菌絲往前嗅了嗅，發現不具有威脅紛紛退讓，“物競天擇，優勝劣汰，強者在頂端，弱者在腳下，但有些不自量力的家夥，總想着登頂，哪怕不擇手段。”

“和實驗人員有關！”路漫漫小跑着跟上，身後的菌絲試探性觸碰她的胳膊，卻被河童掃開。

他們踏入石頭屋，門重新被閉合，菌絲又重新被包裹住，頭頂不見天日，非常壓抑。

而此時，路漫漫看到了三個墳冢，和裏世界所見一模一樣，還有秀男的誓言。

“他們都在海裏。”河童走到石牆邊，手指摸着那些刻上去歪歪扭扭的字跡，有太多了，多到數也數不清楚。

路漫漫與河童并肩，她想了個不會讓他悲傷的話：“這種娶親的謠言傳播了很久吧......”

“......連我都記不清了。”河童收回手，“你們如果沒有來，千花和其他孩子也能回來。”

“你如何确定千花會選擇成為魚尾巴報複自己的爹媽呢？藤原龍也和他現任妻子對千花很好，如果不好，我們這些驅邪大師也不會登島。”

“那樣一個自私的人，自私的旁支，貪念、歹毒、淫欲、暴怒、傲慢、為了自己活着，無所不用其極，如果你們失敗了，站了隊，下一嗖乘船的新娘會不會是千花呢？”他緊閉的雙眼不安眨動，雪色睫毛上的冰晶透出不見光的白，他說，“我可以在海裏等着千花上船，然後将他安全帶上島，人類可以進入月落村，他會被三黑蛇吸引到神廟見到日思夜想的姨媽，當千花知道了全部真相，他還會向着那群人嗎？向着把他親手送上船的親人？”

路漫漫搖頭，如果她是千花，肯定不會。

所以這就是每個新娘子都選擇成為魚尾巴等着有朝一日，汽船上的禁咒解除，海妖半個靈魂歸來，它們殺掉魔術師然後再殺掉村民，報仇才能終結。

否則.......

她呢喃道：“就會和木嶼私立高中的幸存者不停重複着死前的折磨。”

好像有無數理由在告訴路漫漫，約翰斯該死，村民該死，需要假借你們的手破除禁咒，這樣便能完成整個複仇儀式。

這雙手......路漫漫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她真的要答應麽？

河童咬着口腔裏的軟肉，逼近路漫漫，他再次用祈求的聲音蠱惑：“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已經說明，那顆心，是向着海妖的，還差放出約翰斯嗎？漫漫，你一定也痛恨他所以才淩虐他的，對不對？......我們其實是一類人啊，擁有着別人都想擁有的能力。”

他用鼻尖頂了頂路漫漫的鼻尖，像只尋求同類的狗。

路漫漫裝作沒有聽到，她表情淺淺，幾乎冷着臉，從石牆處離開，直接走向神廟裏。

鐵鏈散亂一地，是她和伊淮在裏世界用破斧砍斷，而現在這座廟宇中，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那個時候海妖之所以逃不出去是因為身體雖然不受束縛，并沒有擁有完整的靈魂。

就在這時，石頭屋外來了很多不速之客，槍聲噼裏啪啦的響起——

路漫漫恍惚了下，她雖然沒穿喜服，但這遭遇跟新娘子沒什麽不同啊！！

河童伸手，輕輕在鴿子蛋上劃了一下，火苗‘蹭’地竄起，宛如禮花般炸裂。

她從未見到過，鴿子蛋能變得這麽強。

“前有狼後有虎......怎麽樣？熟悉麽……哈哈哈哈......漫漫你做的所有事情我都知道，約翰斯當時一定在想，怎麽時運不濟觸上這麽個黴頭？”河童笑起來，“你看，其實我們真的很像呀！”

頭頂的菌絲快要燒光，外面那些實驗人員帶着槍支要來抓人，而路漫漫只能選擇成為魚尾巴的一員，在沒有被同化之前，河童會帶着她登船，這樣便不得不放遵照母系村長的命令，放出約翰斯。

路漫漫看着頭頂燒光的菌絲，它們一點點掉落，似乎知道河童在這便不需要衍生出菌絲，不斷消亡，在黑夜裏發出妖冶的光。

“方如在哪？”她卻突兀的問了這麽一句話。

“還在船上，畢竟吃了魚肉也活不長了～”河童溫溫柔柔的說話，他并不是裝的，好像原本就這麽溫柔，又或是受到靈魂碎片的影響。

最多還有4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