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5

世上種種到頭來都會成為過去。心力憔悴時，我安慰自己，這一切都會過去；當我因成功洋洋得意時，我提醒自己，這一切都會過去；窮困潦倒時，我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會過去；腰纏萬貫時，我也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會過去。如果世上種種終究成空，我又何必對今天的得失斤斤計較。

媽媽氣喘籲籲地從外面跑回來，眼睛紅紅的，顯然剛剛哭過的樣子，我焦急地站在她的身邊問：“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擔心了整整一夜的我，此刻就像快要爆炸的□□，一刻都不能安靜下來。

媽媽盡量調整自己的氣息，但還是斷斷續續地回答，“孩子，孩子……孩子沒有了。”她看我的眼神明顯多了一絲憐憫。

我驚訝的程度絲毫不遜于任何一個聽到這個消息的人，但是我不能像瘋子一樣随意地揮霍我的不悅，我異常冷靜地說：“怎麽會這樣？她現在在哪裏？”

媽媽擦幹額頭的汗水，注視着我的一舉一動，相信他一定在懷疑，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是她的兒子嗎？“她在醫院。”很久之後媽媽淡定地說着。

我急忙跑了出去，就連醫院的名稱都來不及問。思緒亂七八糟得讓我快崩潰了。僅僅一夜，我只是離開了很短一段時間，家裏卻有着這樣翻天覆地地的變化，讓我怎麽能不為之瘋狂。

來到醫院的時候爸爸坐在椅子上吸着煙，忽然間我見到絲絲白發在我眼前亂舞，淚水更是莫名其妙地流了出來，爸爸頹廢了很多，是我不夠好，忘記了去關心我最親的親人，不但那樣，竟然還不斷地給他們添麻煩，我罪該萬死。

我默默地走上去，聲音沙啞地問：“怎麽樣了？”

爸爸站起來拍着我的肩膀說：“不要擔心，快點進去看看吧！”

我點點頭走進病房，嚴重的藥味讓我覺着難受，窗外柔和的陽光透過玻璃照射在我身上，絲毫感覺不到悲傷已經降臨在我身上。琳好像發現了我，她轉過臉看着我，不言不語。

我緩緩地走過去坐在她的身邊握着她的手說：“你怎麽那麽傻，你不是說過孩子是無辜的嗎？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柔弱地擡起手臂擦去我眼角的淚水，更像一根冰冷的刺插進我的心房，她感情豐富地說着，“我經常會問自己，如果當初我沒有離開你，現在我們又會怎麽樣？“她傻笑着回答道，“一定是人見人羨的一對，可是我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說着琳又哭了起來。

她的哭聲還是和十幾年前一樣讓我心痛，“我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會和你分開。”

她努力地把頭擡起，絕望的眼神有那麽一刻讓我相信她已經不再信任我了，甚至有離開我的打算，“抱抱我好嗎？還是很多年前你那麽做過。”她嘆息道。

我猶豫地看着她然後無力地抱起說：“以後我們要生一大群孩子，所以你要快點好起來，不要讓不開心戰勝自己。”

“只要你願意，我無所謂。”她悄悄地在我耳邊說，終于露出了可愛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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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你要好好休息，等你身體好了，我們一起出去旅游。”我提議道，自從結婚後我們還沒有時間單獨相處過，因為那個孩子，父母不放心讓我們出去，現在終于如願以償了。

“謝謝你。”她撫摸着我的臉蛋說道，“你也不要太擔心，那樣我會有負擔的。”

“傻瓜，老公關心老婆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要是有負擔我會收拾你的。”我開玩笑地說。

人都是這樣，要是今天她流掉的是我自己的孩子我還會像現在這樣？我們是不是太自私了在某些事情上，畢竟孩子是無辜的，如果不是和我結婚這個孩子應該會順利地出世吧！

“你早點休息，媽媽已經回去弄吃的了。”我把她扶着躺下，蓋好被褥癡癡地看着，看着看着我又見到了曉寒，我傻傻地笑着，流了一滴淚，也是這麽久以來為曉寒流的第一滴淚。

“你怎麽哭了？”琳幫我擦去淚水問，“像個小孩子似的。”提到孩子琳的眼神又失去了色彩，憂傷起來。

我眨着雙眼，“沒事，可能又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你還記得學校門口賣燒烤的那個大叔嗎？”

她搖搖頭，“我很久沒有回學校了，差不多忘記了！”其實我也忘得差不多了，只是突然遇見她想起了很多在一起的從前。

“他結婚了。”我說道，“你肯定不相信，我也是一次偶然的機會知道的。”

“我相信。”她看着我的眼睛底氣十足地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可以不去相信的，就像你和我，有太多的事情又豈能是我們控制的。”

我注視着她無辜的眼神，不想讓她在陷進這種悲憤的氣氛裏，于是走了出去。爸爸可能累壞了，竟然依着椅子睡着了。

我把他叫醒，滿是歉意地說：“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待在這裏就行了。”

“她還好吧！”爸爸站起來問，對于她私自流掉孩子這件事，爸媽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說，而且還非常地關心她，我就像做錯事情的小孩，面對他們的時候只能低着頭，希望他們能夠原諒我。

“她很好。我過會回去拿飯。”我溫柔地說着，“你和媽也吃點休息一會。”

爸爸笑笑，露出額頭的皺紋，确實爸爸老了很多，“我送過來吧！你多陪陪她。”

她睡着了，眼角卻還流着淚，我很心疼，即使我不再像以前那麽愛她，我是否是個濫情的人，總覺着別人可憐，其實在感情的世界裏真正可憐的人是我。

“傻瓜，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讓我為你難受，從來都不曉得讓我省心。就像你說的，要是我們一直都沒有分開，現在應該早在一起了！也不會遇到這些事情。”我默默地說着，手輕輕地劃過她的臉龐。

一時半會她也不會醒來，讓爸爸跑來跑去我這個做兒子的絕對不會原諒自己。于是我騎着腳踏車回去了。春天雖然已經名副其實地到了，但還是沒有擊退寒風，吹得我快倒下了。

媽媽做了很多好吃的，我有點不開心，為什麽每次都要不求回報地付出，讓我這個不孝子更加地不安，“你做這麽多，她怎麽吃得了。”

“她身體虛要多吃點。”媽媽把袋子遞給我，“趁熱快點過去把她叫醒。不然待會冷了就不好吃了。”

“恩，知道了。”我接過袋子急忙跑了出去，眼角的淚水情不自禁地流了出來。

整個家好像都失去了生機，不再像以前那樣和睦，這些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破壞了這個家的寧靜，和這個家的幸福。我也想努力地找回屬于這個家的東西，可是我自認為能力有限，我做不到，也不清楚從何做起。

“你這個賤女人竟然敢把我的孩子打掉。”從琳的病房裏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也知道這個孩子是怎麽來的，難道你還有臉讓我把她生下來。”琳像一個潑婦大聲地吼道，忽然間我發現原來我一點都不了解她。

“是我的孩子，你沒有權利随便把他打掉。”說完我就聽到裏面傳來一陣撕殺聲。

我想破門而入，可是好奇心卻讓我站在原地無法前進，我只能呆呆地站在門外，究竟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這麽多年沒有見到琳，她還是以前那個單純的女孩嗎？這些年她發生了什麽？我什麽都不知道竟然就和她結婚了？可笑，還是可憐。

“是你當初不要我和孩子的，現在你在這裏說這些還有什麽意義？”琳停頓了一會又說道，“而且我已經結婚了。”

“真是賤女人。”說完那個男子打開門，見到我他大吃一驚，又鄙視地看着琳，“你給我等着。”說完就氣鼓鼓地離開了。

琳跪在地上看到我，頓時哭了起來，我走過去扶起她，“到底怎麽回事？”

“宇，對不起。可是那些事情都是我遇到你之前發生的，你會原諒我嗎？”看着她楚楚可憐的眼神，我又能說些什麽。

“我原諒你，在我決定和你結婚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告訴自己，不管這些年發生了什麽，不管你有沒有改變，我都會認真地去接受現在的你。”把她扶到床上我急忙拿出媽媽辛辛苦苦做好的飯菜，“吃點飯，你身體在這樣下去會垮掉的。”

她苦笑着，嘴角的血絲宛然變成了一個嘲笑她的小人，“謝謝你，能夠遇見你是我幾世修來的福分。”

“說什麽呢，快點吃吧！”我無情地攔截住她說，兩個真心的人在一起的人，和福分無關，只要相愛就可以了，我要的不是感激，而是你愛我。

吃完飯安頓好病怏怏的她，我就出去了。吸着煙，安靜地站在醫院的小河旁，我是不是把不幸娶回來了，自從結婚後總有一種壓抑的情感控制着我，沒有了開心，一家人好像突然之間客氣起來。媽媽總是找些借口讓我把曉寒接回來，可是只有我知道曉寒再也不會回來了，曾經的只能是曾經，而今也只能是而今，即使曉寒回來還是不能帶我們回到曾經。

反正孩子已經沒有了，琳也可以忘記過去和我從新開始，我又有什麽好奢求的，人生本來就是這樣，你越是期待幸福，它離你反而更遠。

一個月後琳出院了，那個男人自從上次和她吵完架之後再也沒有出現，我原本以為生活已經恢複了以往的平靜，卻沒有想到那個夜晚，她告訴了我一切，而我也徹底崩潰了。

琳坐在床上顯得亂糟糟的，情緒也激動得有些異常，“宇，我知道你在乎我才沒有問這些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可是你的冷漠卻讓我更加不想欺騙你，我想告訴你一切。”

我吸着煙，嘆口氣，“我不想知道，還是早點休息吧！”我随手關掉臺燈。

她沒有理我自顧自地說了起來，“一直以來我都沒有自由，生活在父母安排的世界裏，我讨厭那樣的生活，初中，高中，甚至到了大學他們還是一副令我讨厭的面孔。”

“父母只是關心你，害怕你受到傷害。”我解釋道。

“我不稀罕那樣的關心，我不要永遠做他們眼中的乖乖女，我要讓他們知道我不是他們的附屬品。”她兇狠地說着，語氣足以讓我心驚膽戰。

“你過激了，難道現在還不能理解他們嗎？”我疑問道。

她又打開燈說道：“我不理解他們為什麽要那麽對我，為了報複他們我做出了一件令我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她說的那麽堅決，面部的筋鬥抽搐了起來，好可怕的女人。

“好了，不要再說了。”我氣憤地走了出去。我不明白當一個人坦誠對我的時候，為什麽我會如此地生氣，或許只是因為她是我的老婆，不管我喜歡還是不喜歡，她的過去讓我沒有勇氣去面對。人真的可以在瞬間變化這麽大嗎？要是這麽一個變化莫測的人說喜歡你，你會相信嗎？

夜很冷，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直都在問自己，我是不是自找苦吃，誰能告訴我，婚姻對于我來說是不是真的不适合，還是她根本就不适合我。

如果父母現在知道我是這麽地悲慘，肯定後悔當初逼着我結婚，我也在後悔，後悔自己怎麽就結婚了，就算為了逃避詩詩，就算為了逃避曉寒，我也不應該這樣。

“進去休息吧！”不知道什麽時候琳站在我的身後。

“我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我捂着腦袋說，下了很大的決心。

她忽然從身後抱着我，“以前的事情我再也不會提起，我們從新開始好嗎？我會忘記的，一定。”

“可是我累了，我好累。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仔細考慮一下我們的未來。”我站起來走上樓，“我明天會搬出去。”

一整夜我和她都很安靜地躺着，不想說話，不想動，就想這樣，不用去面對那些煩心的事情，只有讓人更加地不悅。

翌日我就離開了，媽媽小聲地抽泣着，“怎麽突然要出去住？”

我笑着，摟着媽媽，“只是想出去散散心，順便找找工作。”

我拖着厚重的行李，一個人孤單地走着，離開那個家我忽然輕松了許多。

“猛，在家嗎？”我大聲地站在門外叫着，這個懶蟲肯定還在睡覺。

“誰啊？”和我預料的一模一樣，猛穿着睡衣走出來，揉着眼睛，“這麽早就來看我，肯定是非常地想我了。”不過等他看到我的行李之後，他笑不出來了，“吵架了？”

“沒有。”我很肯定地說，我們那根本不算吵架，彼此只是面壁思過而已。

“那你為什麽要離家出走？”他窮追不舍地問。

我走進去，放下行李，“沒有。你很煩。”

“你進去睡會吧！我去買早飯。”猛識趣地把我打發到卧室。

來到卧室見到床我全身無力地倒頭就睡了起來。又很不知恥地想起了曉寒，我親愛的妹妹，為什麽傷害我的人會是你，明明愛着的戀人為什麽是傷害彼此最深的。

很多年前如果我接受了曉寒，現在我又會遇到怎樣的難題，也許從一開始就會遭到家人的拒絕，想想老天爺待我還不錯，起碼讓我過了安穩的一年，什麽時候開始我已經不再抱怨老天的不公了。

“起來吃飯了。”沒多久猛就把我叫醒，“你看你現在一副老态龍鐘的醜樣，在這樣下去你該如何是好。”

“反正都結婚了，還在乎那些外在的東西幹什麽。”我吃着肉包，喝着牛奶。呵呵，曉寒最喜歡吃肉包了。

“要是真的那麽難受就離婚算了。”他有點生氣地說。

“當初結婚你為什麽不勸我，”我埋怨道，“你明明知道我只是在逃避自己真心愛的人，現在卻又勸我離婚，難道離婚後我就會幸福嗎？”

“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他把包子塞在嘴裏，一副餓死鬼的樣子說。

“詩詩還好嗎？”我放下手中的牛奶問，呆呆地注視着他。

“她結婚了。”猛很認真地說着。我和詩詩都是他的朋友，無論誰受到傷害他都會難過，可是他又有什麽辦法，感情的事情只能由我們自己決定。

“這麽快。”我感嘆道，是否還在指望她可以把對我的愛多保留一段時間，那樣至少現在提起我也會會心地笑笑。

“家族聯姻，她根本不愛那個男人。”對于我的反應，猛好像很生氣。

“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是我對不起她。”我低下頭繼續喝着我的牛奶。

從什麽時候開始笑容離開了我，讓我找不到自己，找不到人生的方向，仿佛我的一切都随着曉寒的離開消失不見了。我的愛人，我只能深深地思念着，連看上一眼都是奢求，而我名副其實的愛人，卻不知道怎麽去面對，她的過去讓我無法接受，我以為自己可以大度地忘記，可是忘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愛情，我只能在愛情的世界裏無病呻吟，其實最不值得可憐的人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