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6

上天并不偏愛任何人,身為一個人,我們都要經歷一些苦難,也就是說,苦難本身是我們生活中的一部分。同樣我們也會經歷許多的快樂。遲早,生活本身便會教會我們,在受苦受難的經歷中,我們每個人都是一樣的。

猛的生活還是和以往一樣,上班,下班,而我就像一個已經沒有靈魂的枯槁,白天對着天空發呆,數着綿羊,晚上對着屋頂發呆,想着曉寒。分開這麽多天,想明白的幾乎微乎其微。或許是我太心急導致失去了自我,或許在感情面前我還不夠成熟,又或者不管怎樣,在我沒有忘記曉寒之前我是不會真正地理解什麽是生活,什麽是婚姻。

半夜醒來,我孤單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總是感覺體內有種生物在生長,慢慢地控制着我的一言一行,“你也睡不着?”隐約地我聽到猛的嘆息聲。

他把被褥往身上拉去,裹緊說:“你這樣動來動去,除非死人才能睡得安穩。”

我嘲笑道:“那你何不做個死人,無憂無慮,豈不快哉。”

“那是不正常人的思想,”他反駁道,“人活着就是一種幸福,死了,一了白了是快活,可是你又怎麽能體會到更多的快活。”

“快活。”我哈哈大笑起來,“你現在快活嗎?”

他思考着,整個卧室安靜了很多,很久他打破寧靜地說:“我不快活,可是在這個世上,真正快活的又能有多少。”

我心想:确實這樣,我只能看到自己的傷悲,別人的我又怎麽可能體會?別總是以為自己是最可悲的,其實比我更加悲慘的人還有很多,我是否應該學會滿足。

“要不出去抽支煙怎麽樣?”我提議道,“反正已經醒了,總不能這樣對白到天明吧!”

他拒絕道:“你自己去吧!跟你一起瘋,我瘋了?”

我起身穿好衣服,“不去就算了,我還省只煙呢!你也知道我現在無業游民可不比你們白領。”

他也起來,很不情願,“陪你還不行,別在損了。”

雖說出去抽煙,可是抽煙又豈能解我們的郁悶,最後還是借酒消愁,一瓶接着一瓶,搞到天上,我們還坐在地上耍酒瘋。

我把空瓶子舉起,透過瓶口看到底,“又沒有了……你今天不用上班了嗎?”

他閉着眼睛倚在我的身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上午完全是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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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抽笑着,不停地咳嗽,可能嗆到了,“自由身?那你下午賣給誰了?”

“還不是那群讨厭的小鬼。”他爬起來東倒西歪地走着,“我去床上睡了,你呢?”

“你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我放下酒瓶,癱瘓在地上,要是告訴他我起不來,他會笑死的,而且以後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拿這件事情開我玩笑,我可不傻。

“随你。”他說着就走了,小聲地嘀咕着,有些無奈,“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宇嗎?”

我還是以前那個開心活潑的宇嗎?又是什麽讓我失去了自我,怎麽在自己的世界裏還會迷失方向,看來我的方向感确實不夠強。

在酒瓶中打滾着竟然也能睡着,我不得不佩服自己随遇而安的能耐。可能真的累了,也可能真的困了,兩三秒鐘就呼呼進入了夢鄉。

“哥,你怎麽喝酒了?”曉寒四周發出耀眼的光芒,射得我睜不開只能眯着雙眼。她走過來扶我起來坐好,“不能喝還不知死活地喝這麽多。”她埋怨道,拍拍我的腦袋想把我叫醒,不過她的柔情讓我這個醉漢舒服了很多,胃好像也不翻滾了,平靜了下來。

我努力地讓自己睜着眼睛,摸着她的臉,冷冰冰的,“你身體怎麽這麽冷?”

她面無表情,枯黃的臉龐一絲血氣都沒有,“我已經死了。”

我不相信地拉緊她的雙手,“別開玩笑了,要是你死了,怎麽還會見到我,難不成我也死了。”

她摟着我,哭着說:“我不會讓哥死的,我要你幸福地活着,比任何一個都要幸福。”

感到自己的體溫也在慢慢地下降,越來越接近她的,我有些恐懼,想推開她看個究竟,卻一點力氣也使不上,我在心裏狂叫,我不要死,我不想死,我要活着。

“要是你當初接受我,而不是一味地逃避,”她對着我的耳朵悄悄地說,“現在我才是你的老婆,才是你最該愛的那個,可是你卻摟着別的女人。”

我用盡最後一絲氣息說道:“我心裏真正喜歡的人是你,一直以來都是。”我可不想自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要是能和曉寒死在一起,夫複何求。

“你睡吧!”她拍着我的肩膀,“一覺醒來,一切都會從頭開始,我和你,還有我們的愛情,一切都會從頭開始。”

體溫還是非常地低,感覺不到四周的空氣,像被冰封了一樣,四面八方都是冰塊,我靠到哪裏,身體就涼到哪裏。

我只能蜷縮着一動不動,已經完全丢失了力氣。

“酒鬼起來了。”猛踢着我的腿叫道,“怎麽就在地上睡了起來。”

我睜開雙眼,爬起來,“我這是在哪裏,是不是死了?”

“死你個頭。”對于我的發問猛哭笑不得地說,“大白天的鬼上身了?”

我爬起來,不敢相信剛剛發生的一切,那種感覺就跟真實發生了一模一樣,“是不是有人找過我?”我看着猛希望他告訴我準确的答案。

猛見我疑神疑鬼的擔心地問:“你不會真的撞邪了吧!”

我把他那副鬼臉打開,“都什麽年代了還相信那些有的沒的,不要忘記自己還是受過高等教育的老師。”

“老祖宗的東西還是不能不信的。”他把我拉下一臉好奇地問,“你剛剛看見誰了?”

“我看見你和一只母狗在打架。”我氣憤地說。

他不解地搔着腦袋,“怎麽夢見我了,而且還是和一只狗在打架?”

我故作神秘地問:“你猜我還聽到了什麽?”

“什麽?”他四周掃描了一下,湊到我身邊。

他可能投入太深了,搞得我也緊張兮兮的,“那個狗叫你老公。”

“去死。”他壓倒在我身上,打了我一拳,“我去上班了,你繼續編故事吧!說不定哪一天還能寫出小說來呢!”

猛走後,我癡癡地笑着,莫名其妙地遇到這種事情肯定不是什麽好事,俗話說的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能是我思戀曉寒太深的緣故,這樣解釋也就馬馬虎虎地把自己騙過去了。信則有,不信則無,我當然不相信了,我可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知識分子。

下午我又要幹什麽?這是一個我每天都會問自己的問題,漫長的下午應該怎麽度過,我又要頭疼了。我的身體現在不是沒有了溫度,而且好像高了很多,可能真的感冒了,這天還沒有到六月,我就那樣躺在地上睡覺,還出冷汗,不感冒才怪。

從猛家出來,轉出小巷就是一條不夠寬闊的街道,街道四周也只是一些小賣部,小吃部這類的小本生意,談不上豪華,和我的身份正好相符,何樂而不為吃點東西。

我來到一家看似幹淨的小吃部,點了一份雞蛋炒飯,坐在不算幹淨的板凳上吸着煙。

“先生,您要的炒飯。”還沒有抽完整支煙飯就上來了,這速度真不是蓋的,可能還有其他的什麽原因吧!我也懶得去追究,是來吃飯的,又不是破案,何必庸人自擾。

我掐滅煙,拿筷子吃了起來。這家的炒飯也沒有什麽特別之處,要是非得逼我說出個特點,那就是量絕對地多,多的我有點害怕。

“老板,幫我來點水。”吃到一半,我的胃已經脹得難受了,喝點水緩解一下也許會好點。

“先生,您要的水。”還是那個甜甜的聲音,我不由自主地擡起頭,曉寒,我大吃一驚。可是待我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失态了,想一個人真的會到我這種程度?滿大街的都是女人難道個個都是曉寒。

她驚恐地看着我,“先生您認錯人了。”

我急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沒有吃完我就跑了出去。

她反倒好追了上來,“先生……那個……”她叫住我。

不就是認錯人了,而且把你和曉寒相提并論那是你的福氣,難道還要精神損失費?

“對不起,我沒有其他的意思?要是給您帶來煩惱,很抱歉。”我很有禮貌地說着。

“不是。”她急忙擺着手害羞地說着,“您還沒有付錢。”說完她笑笑。

我尴尬地笑着把錢遞給她,“對不起。”說完我就走了真是丢臉丢到姥姥家了,以後我還怎麽在這邊混。

還真是出師不利,逛了一會我就回去,遠遠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猛的家門口,走近一看原來是阿禾,我笑笑,“你怎麽來了?”

她也笑着,“為什麽我就不能來了。”好像生氣了,我也沒有說錯什麽,怎麽就氣了,女人心海還真是海底針。

“快點進來吧!”我打開門解釋道,“好久沒有見到了就那麽順口問了。”

她埋怨道:“哥現在發財了眼裏哪裏還有我這個妹妹。”

“這話說的,哥可不愛聽。”我把水遞給她,“哥在這裏陪不是了。”

她接過茶杯,翹着腿,“我大人有大量就原諒你了。”

我呵呵笑着,“說吧!”

她不解地看着我問:“說什麽?”

“是爸媽讓你來的,還是曉寒?”我底下頭說着,提到曉寒我又想起了早上那個夢,心一陣痛。

“你還沒有忘記她?”阿禾放下茶杯,非常肯定地說,“我就知道你沒有忘記。”

“她還好嗎?”我擡起頭很小聲地問着,像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還好。她結婚了。”阿禾輕松地回答着。

“什麽時候?”我驚訝地問,“怎麽沒有通知我?”這家夥眼裏還有我這個哥嗎?

“她說她已經完全忘記哥了,以後再也不會想起,所以她決定還是不要告訴你,害怕你有負擔。”阿禾來到我身邊坐下,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後悔了?”

我搖搖頭,“沒有。至少可以用我的不幸換取她的幸福,我心甘情願。”

“真是一對活寶。”阿禾說着,“她也曾這樣說過,至少我的離開可以帶給他幸福。”

我們為什麽不能待在一起,相愛的人因為曾經是兄妹,因為害怕遇到太多的困難,就放棄了彼此,去尋找屬于自己的另一半,可是到頭來我們誰也沒有幸福。

“你對琳了解多少?”阿禾忽然問我,讓我着實吓了一跳,“我知道以前那個琳你是相當的了解,可是現在的她你了解多少?”

我搖搖頭,“我一點都不了解,我甚至到現在還不知道她以前是幹什麽的。”

“那你怎麽就和她好了?”阿禾氣憤地說,“你倒好,離開了那個家把爛攤子丢給伯父伯母,你有想過他們的感受嗎?”

是男人誰能忍受那樣的老婆,我不甘心。我知道自己不應該自私地逃避,可是我也無路可逃,我也不知所措。

“她在大學的時候就和別人好上了,而且同時還和很多人,你應該清楚我這話是什麽意思,她現在和一個男的還有來往,你知道吧!”

是上次去醫院的那個男子嗎?他們不是已經鬧翻了嗎?她不是答應我忘記過去從新開始的嗎?原來這一切又在騙我。

“你想這樣逃避到什麽時候?”阿禾擡起我的頭,看着我的眼睛說,“你是男人,你應該讓你的家人幸福,可是你都做了什麽?只知道借酒澆愁,只知道離家出走,這是男人應該做的嗎?”

确實,我沒有做到像阿禾說的那樣,我只是一個失落的逃避者,幻想躲避這個社會的黑暗,幻想逃避感情,走到最後,我傷害的只有我自己,還有我最關心的家人。他們沒有罪,為什麽要替我受罰。

“我知道怎麽做了。你放心,我晚上就回去。”不是為了敷衍阿禾才這麽說的,而是我終于知道了我應該怎麽做,我的人生應該怎麽走下去。

阿禾見到我重整旗鼓,高興地說:“我就知道哥不是一個甘願堕落的人,晚上我請客去喝幾杯怎麽樣?”

“好的。”我爽快地說着。

猛回來的比較晚,不過我和阿禾還是足足等他兩個多小時。朋友,就是在你最困難的時候幫助你,而不是一味拒絕你的人;朋友就是不管你說什麽,發多大的脾氣他都會接受你的人;朋友就是像猛這樣的人。

又去了中午那家小吃部,猛說是那裏的常客,所以我們也不好拒絕。反正他們也沒有感覺到不适,只有可憐的我每次上菜的時候都會低着頭,不敢看那個服務員。

最後一次我瘋狂地揮灑着我的激情,壓抑了很久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終于在那晚釋放了出來,我可以做到,從新開始。這句話怎麽這麽熟悉,好像在哪裏聽過,是曉寒夢裏告訴我的嗎?我們可以從新開始,也許只是時間的問題。

“阿禾,你和秦蘇現在怎麽樣了?”送她回家的時候我還是很擔心地問。

她笑着,那麽單純,“他很幸福,而我也會守着自己的愛情,一直到老。”

“即使你們不能在一起?”愛情太虛幻了,承諾更虛幻。

“我們已經永遠都不能在一起了。”她有點傷感地歪着頭說,一陣風吹過,扶起她的長發。

“怎麽了?”看着阿禾失落的表情我的心也跟着緊張起來。

她由悲傷立刻轉變成開心,仿佛那一刻不是自己,“還是不要說了,每次和哥在一起總是聊些不愉快的話題,我們能說點開心的嗎?”

我捂着下巴思索着,“當然可以,不過說什麽好呢?”

“說說初中的時候吧!”阿禾很感興趣地說。

“那個時候有什麽好說的。”我害怕提到曉寒,然後我們又要陷進無謂的傷感中。

“那說說你小時候怎麽欺負曉寒的。”她笑着,沒有刻意去回避曉寒。

“小時候……”我擡起頭看着天空,“小時候……”眼睛開始濕潤起來,每次想到往事都是這樣,什麽時候開始我哭哭啼啼了,男子的氣概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小時候我總是偷偷地出去掏鳥窩,因為她曾經說過她喜歡吃鳥蛋……可是她卻不懂事非要跟着我,記得有一次我帶她出去,結果腳扭傷了,我非常的地自責……都怪我不小心才會害妹妹受傷……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帶她出去過,即使我知道她會生氣,可是每當我看到她幸福地拿着鳥蛋看來看去的時候,我都會偷偷地露出幸福的微笑……”

很多年前的時候我已經記不起了,只是我和曉寒在一起的時光無論如何都不會忘記,即使我想,還是不能忘記,漸漸地我也就習慣了帶着曉寒的回憶,每天就像放電影一樣,一遍又一遍地回味着,我傻笑,一直笑到眼淚流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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