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霍賈

霍賈

第九章

吃完冰棍，兩人找了個垃圾桶，啪的一下扔進去，然後邊走邊聊。

“你是厘鎮人嗎？”付明熙有些好奇。

雖然在東南沿海，可M省的西邊還是留不住人，青壯年都被東邊的省會H市和周邊城鎮吸引去了。厘鎮縣下屬于M省西部P市，以農業為主，自然也是如此。

付明熙是因為失業才回來的，小霍又是為什麽回到鄉下開農場——那也不能算農場，只能算是個人休閑了。

“我外婆是厘鎮的，從前也在村上，只是後來随我舅舅搬走了。”小霍道，“我小時候，放假都會回來玩的。”

“那說不定我們還見過。”付明熙興致勃勃。

“你幾歲了？”小霍側過臉，看了看付明熙，“我們應該差不了幾歲吧？我記得過年放假的時候村裏有幾個小孩會湊一起玩兒——好像就是你們家那塊兒方向的。”

付明熙有些不好意思：“我記得，我過年會和小平他們一塊兒玩。有一回玩炮仗扔錯方向，結果把炮仗扔到了牛棚裏，把牛屁股炸疼了，被牛追得哇哇哭。”

“那應該是同輩了。”男人點了點頭，表面嚴肅，眼裏卻滿是清淺笑意，“我記得這件事，我媽還讓我別和你們湊一塊兒闖禍。”

付明熙忍俊不禁，想起了自己從前做過的許多壞事。

那時候他被留在阿嬷家，除了去學校，平日裏幾乎沒有同齡人相伴，日子枯燥無賴。過年城裏打工的家長帶着孩子回來，也是他難得的玩鬧時間，難免興奮過頭，闖些稀奇古怪的禍事——什麽被大白鵝追着打，一頭栽進豬圈，撿了冬眠的蟾蜍回家養之類的。

“哦對。”付明熙忽然想起來了，“我還不知道你名字呢。我叫付明熙，付款碼的付，明天的明，熙熙攘攘的熙。”

“霍賈。霍去病的霍，賈寶玉的賈。”

“是你爸媽的姓？賈用了別的讀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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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爸姓霍，我媽姓賈。”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來應該念賈寶玉的賈，但是後來上學的時候，有人給我取外號，把名字倒過來念，說我是假貨，所以我就自己改了，對外都說念商賈的賈。”

雖然模樣看上去冷峻嚴肅，不茍言笑，但是當他淺淺微笑，露出右邊一顆尖尖虎牙時，那令人不由端正态度的上位者氣質便煙消雲散，反倒顯出文人端方溫和。

霍賈先上了拖拉機，付明熙這才注意到拖拉機裏邊備了正常的涼鞋，開車的時候就換下人字拖。

“挺守交規。”付明熙扶着拖拉機立柱，一用力就坐上了車。

“我自己撞了沒關系。”男人整整齊齊地貼上棕色涼鞋的魔術貼，放好人字拖，手扶着方向盤，“撞了別人就完蛋了。”

拖拉機開始啓動，轟隆轟隆響，阿黃窩在付明熙的腿上，忍不住汪了一聲。

沒過多久，拖拉機便載着兩人到了村口，付明熙看了眼時間，下午四點，也該做飯了，于是轉過頭，在哐當噪聲中問道：“來我家吃飯不？多謝你載我回來——今天端午，你一個人也不太好，來呗？”

“你——說——什麽？”

噪音實在太大了，霍賈沒聽清。

“我說！來我家吃飯！今天端午！”

霍賈這下聽清了，但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繼續開着拖拉機，朝着農場方向。

拖拉機停在了農場門口，哐當聲響停了，只是繼續抖動着，上下颠簸。

趁着安靜，付明熙又問了一次：“上我家吃飯嗎？今天端午，正好一塊兒過個節。”

“行。”霍賈拔熄了火，拔下拖拉機鑰匙，點頭答應，“家裏有菜嗎？上我地裏拔點。”

扶着車把手，付明熙不甚熟練地跳下了拖拉機，而霍賈在邊上等着，牽着阿黃，看到他下來後便伸手替他關上了車門。

“嘭！”

紅漆斑駁的拖拉機車門重重摔上了，付明熙跟着霍賈向田裏走去。

“你喜歡吃什麽？”

兩人穿行在田間，滿目青翠，琳琅滿目。付明熙一時犯了難，倒不知該挑些什麽來做了。

“你們家應該吃辣吃鹹吧？”霍賈問。

“對。”付明熙好奇地側臉看向付明熙，“你怎麽知道？”

“我口味偏鹹辣，一般粽子味道淡，但你們家的粽子正好。”霍賈停下腳步，指向地裏水嫩的小白菜，“這個要不？才長出來，吃着嫩。”

付明熙點頭：“那就辣炒菜心。”

農場是從葡萄園改來的，有些架子還沒完全拆除，留下來就被用作了爬藤作物的生長架。兩人又加上了一道絲瓜炒肉，看着邊上的未張開的綠皮百香果，霍賈伸手摘了三四個：“屋裏有蜂蜜，這個百香果還沒熟透，偏酸，帶會兒一塊帶過去，吃完飯可以泡蜂蜜百香果茶喝。”

農場離阿嬷家不遠，便不開拖拉機，兩人走路。

阿黃被松了系繩，撒野似的在前頭跑，時不時停下往往後邊兩人，好像在确認自己走的方向對不對，又像是在催促。

然而邊走邊聊的兩人完全忽略了阿黃精神的吠聲，只是拎着裝了小白菜，絲瓜，辣椒，小蔥還有百香果與蜂蜜的竹籃，相談甚歡。

“我聽阿嬷說你是去年來的，一年就種得這麽好了！”付明熙桃花眼泛着笑，伸手比劃着地裏模樣，“夏天的在這裏，秋天的在那裏，過冬的放這裏……地裏打理的利落——厲害！”

他确實不是在奉承——雖然大部分土地都荒廢，但用上的田地無一被霍賈打理得整齊有序，而種着的菜也都精神，一點都不蔫，沒蟲沒病。

被這樣直白誇贊，霍賈抿着唇笑了，利落的眉眼也放松着：“其實不算我一個人打理，種值收獲都請人幫忙了，遇上了不對勁也找人看，什麽錯都犯過一遍，現在才看上去好些。”

付明熙忽然有些好奇：“怎麽會忽然想到回來辦農場？”

提起這件事，霍賈心情一下便低落了，付明熙在心中暗道不妙，還未等他說沒事不說也行，霍賈便重新收拾起自己的心緒，勉強笑道：“在公司和同事相處得不太好。”

“唉。”聽霍賈這樣說，付明熙也想起了自己現在還失着業，不禁嘆氣，感同身受地點着頭，“确實，和同事上司相處好難——好想擺爛！不對，我現在就在躺平——好想一夜暴富地躺平啊……”

霍賈一本正經地點頭贊同：“躺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