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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芯婕看得出來,眼前這個蘭筝公主,是真心喜歡婁易,依她這樣的身份地位,根本沒必要這樣處處讨好,可她似乎想要得到婁易的認可,甚至不惜拉下臉,主動向婁易自薦。
婁易會不會太好命了?有這樣的美人公主主動送上門,他只消向皇帝說一聲,皇帝肯定十分樂意幫忙牽線,來個賜婚什麽的,可他卻不斷潑公主冷水,一副不稀罕的高姿态。
仿佛洞悉了她的想法,婁易驀然瞥她一眼,嘴角若有似無地挑高。
“多謝公主惦記。微臣已有拙內,雖然她無法為微臣分憂解勞,可她是微臣的妻,是太尉府的主母,這點誰也改變不了。”
蘭筝公主聽罷,面色微白,眼中盡是挫敗之色。
她這樣的金枝玉葉,才貌兼具,令無數貴族才俊趨之若鹜,偏偏她卻獨鐘這個冷漠寡言的婁易;她處處向他示好,不在意他已娶妻,只願能伴他左右,即便是當個平妻也甘願。
可任憑她如何明示、暗示,婁易始終不為所動。
“太尉對我……當真毫無一絲情意嗎?”末了,蘭筝公主紅着眼眶問道。婁易無動于衷,淡淡回道:“公主是何等尊貴的身份,自當有更好的歸宿,微臣不過是一介武夫,且已娶妻,與公主相差懸殊,實非良配。”
婁易真狠!沈芯婕忍不住同情起蘭筝公主。
“那她呢?”蘭筝公主幽幽地望向沈芯婕。“這個瘋瘋癫癫的傻子便是你的良配?”
婁易攥緊了掌中的纖手,炯炯直視着蘭筝公主,道:“對微臣來說,岑氏絕對是良配,絕無第二人。”
霎時,蘭筝公主凝睐她的目光,含怨亦含妒。
“微臣告退。”這一次婁易沒行禮,兀自牽着沈芯婕的手往西宮門走去。
搭上等候在宮門外的馬車,沈芯婕方坐定,便忍不住挑開簾子,朝宮門裏的廣場望去。
還在。蘭筝公主仍站在原地,面朝西宮門這頭,雖然看不清她神色,但可以想見,她肯定癡癡望着馬車。
放下簾子,沈芯婕別首,望着端坐在身旁的婁易,心情無端的複雜起來。
吩咐完車夫回太尉府,婁易一轉眸便對上她若有所思的凝視。
“為什麽這樣看我?”他問。
“你……不喜歡蘭筝公主嗎?”她好奇。
“我為什麽要喜歡她?”
“她很漂亮,而且看起來個性不壞,既然是出身皇室,肯定也是知書達禮,如果你能娶她,對你的前途也有幫助。”她很清楚古代當官,最要緊的就是娶或嫁對人,透過另一半來提升自己的身份地位,抑或是官階。
婁易眸色微沉,雖然面色淡漠,卻清楚透着一絲不悅。“我不在乎那些。”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有天我又離開了,你又得跟癡傻的岑巧菱當夫妻,倘若你是平常人也就罷了,可你是太尉,是皇帝的心腹,你又是婁家單傳,總得傳宗接代……”
“那是我的事,不必你操心。”他冷冷地打斷她。
她早看慣了他冷酷的模樣,也不覺有什麽,又道:“剛才蘭筝公主說的沒錯,你身邊應該要有個人,能為你分憂解勞,你都沒有其他喜歡的姑娘嗎?”
婁易的眼神漸沉,漸冷,禁不住他森寒的瞪視,她心虛的垂下眼,暗暗打了個哆嗦。
“你究竟想說什麽?”
“我想說……若有喜歡的姑娘,你就別固執了,看是要再納側室,還是收個侍妾什麽的……”
說到後邊,她自個兒也說不下去。她可是來自于兩性平權,男女關系必須專一的現代人,哪能忍受這種一夫多妻制的陳腐陋習。
可她明白,婁易不該也不值得對她專一,她若要求他不能再納側室,那便是自私至極。
只因她随時可能離開。這一次離開,她不會再回來。
她若一走,他勢必落單,依照他固執己見的拽性子,肯定會一輩子都等着她。
她不忍心放他一個人,更不想見到他一輩子守着癡傻的岑巧菱,只為了等她回來。
光是想像那個畫面,她的心便被擰緊,痛得無法呼吸。
她嘗過孤獨的滋味,那太可怕了……會把一個人徹底摧毀,她不要婁易變成那樣,太可憐了。
所以,她不能這麽自私,必須為他的将來設想。
“我明白你對我的心意。”她把心一橫,逼自己往下說:“你總該為自己多想想,我不可能永遠待在這兒——”
未竟的話,被婁易覆來的薄唇封住。
他捧起她的後頸,俯身便是一吻。這吻,不是真的吻,而是他表露怒氣的方式。
他吮咬她的下唇,咬得她發疼。見她秀眉微蹙,他方松唇,轉而深入芳腔。
他的舌拉扯着她,吸吮着軟膩粉舌,細碎的呻吟不自覺地湧出纖喉,可她耳邊聽見的,是他濃濁的呼息聲。
他的左臂圈在她腰後,将她摟進懷裏,緊挨在他胸口,兩顆心隔着衣料相貼。
他強壯有力的心跳聲,直直穿透到她心口。
良久,他松開了她,她星眸迷濛,唇兒瑰紅,兩頰桃花初綻。
他的姆指在她唇上來回輕挲,銳眸緊盯不放。“別再說要離開的話,我不要你走。”
沈芯婕眨眨眼,逐漸緩過神,澀澀地說道:“你不明白,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我不知道是什麽奇異的力量,讓我的靈魂能來到這個世界,也不知道每一次的離開與回來,又是怎麽辦到的,但是我很清楚,這次若再離開,我不會再回來了。”
黑眸緊縮,他僵住,冷瞪着她。“為什麽不會再回來?”
“這是岑巧菱的身體,我不能這麽自私,我得還給她……”她滿眼掙紮與內疚,甚至有些哽咽,“婁易,其實有些事,我沒告訴你。”
“什麽事?”
“當我在這裏的時候,岑巧菱的靈魂正在另一個世界,待在我的身體裏,代替我忍受那些痛苦……”她垂下眼,淚水滑落臉頰,泣不成聲。
婁易怔住。盡管這已經超乎他所能理解的範圍,甚至難以想像,可他信她,她會這麽說,肯定是有所本。
“我不該回來的……我應該留在原來的世界,承受我原本該承受的那些病痛,如果不是因為凱勳的女朋友把戒指還回來,我不會在這裏……”
她伏在他懷裏,哭得不能自已。一方面是出于內疚,一方面是出于不舍與恐懼。
這些日子來,她一直很自責,對正在二十一世紀受苦的岑巧菱,深感內疚,卻又不知如何扭轉一切,她只能等待,等待下一次回返的機會。
可随着婁易對她表露情意,随着她漸漸發現,她對他并非無動于衷……甚至懷有相同的情愫時,她竟也害怕必須離開。
因為她知道,這一次回去,她就是一個人了,一個人孤獨至死。
婁易聽不懂她說的那些話,可見她哭得如此傷心,他心疼不舍,只能将她緊緊抱在懷裏,輕吻她的眼角,予以安撫。
“可你還是回來了,你依然在這裏,我不許你離開,我要你留下來,留在我的身邊,永遠也別走。”
“婁易,你不懂……這真的不是我能選擇的……總有一天,我還是會走,雖然我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可你要知道,如果我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你別把你的心擱在我身上,不值得的。”
聽見她這麽說,婁易胸中一緊,伸手搗上她的嘴。
淚眼婆娑間,她看見他總是漠然無緒的黑眸,此刻盈滿恐懼。
害怕失去的恐懼。
她怔住,沒想過竟然會在他眼中看見恐懼。自她認識他以來,他一直是冷冰冰的,不管面對什麽事,總是一派冷靜,仿佛沒有什麽值得他流露冷漠以外的情緒。
可此時此刻,他竟然因為她,露出了恐懼的目光。
“別再說了。”婁易低啞的說道。
“婁易……”她哽咽地喊着他。
“我只要你留下來,就這麽簡單。”
他痛恨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更痛恨自己沒有把她留下來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