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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訓練◎

加斯圖斯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詫異的表情, 他看着那輛華美的馬車，還有全身上下沒有一絲髒污的奧黛塔，她身上的衣服是那樣的精致、她身上的玫瑰香氣是那樣濃郁。

加斯圖斯搖頭拒絕, “我身上很髒。”

“公主殿下！”衛兵隊長急得直呼, “這不符合規定。”

奧黛塔語氣篤定, “我就要讓他上來。”

衛兵隊長沒有放棄, 他不可能放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上車陪公主同乘，他不斷對奧黛塔敘述這個舉動有多麽的危險。

奧黛塔是絕對不可能被說服的，她将頭扭向一邊, “達倫，你要是再多說一句話，我就跳到他背上, 讓他背着我走。”

名叫達倫的衛兵隊長一愣，只能咬牙忍耐下來, “遵命, 殿下。”

奧黛塔成功讓加斯圖斯上了車，“你坐在那裏。”她随手指了一個角落。

加斯圖斯席地而坐, 盡管沒有坐在座椅上, 他和昂貴的地毯已經足夠格格不入。

奧黛塔開始還很有興致地逗了他幾句, 可是他既不能像侍女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她, 也不會像其他人一樣說好玩的笑話逗樂她，他就沉悶的坐在角落裏, 視線落在地面上, 偶爾出一兩聲回答她的問題。

奧黛塔很快就對他失去了興趣, 閉上眼睛, 在搖搖晃晃的行進中墜入了夢鄉。

她做了一個夢, 另一個關于加斯圖斯的夢。

夢境也是在她的馬車裏, 夢境的主人公依舊是她和加斯圖斯。加斯圖斯再沒有半點現在野蠻人的樣子，穿着打扮都和王城紳士無異，說着一口标準的王城口音，當那雙清透的藍色眼睛望過來時，英俊得讓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奧黛塔千嬌百媚地依偎在他懷裏，指尖肆意在飽滿的肌肉上游走。

加斯圖斯也是像現在這樣望着地毯，他的額頭滾下大顆大顆的汗珠，雙手在膝蓋上握緊拳頭，可以清晰看見手背上鼓起的青筋。

美妙的嗓音被隐忍的掙紮灌滿了：“不……公主殿下，不能這樣……我不能再犯錯……”

夢裏的奧黛塔用她自己從來沒聽過的妩媚聲音嬌滴滴地撒嬌，“為什麽不可以呢？昨晚在我的寝宮裏，你可不是這樣的……”

馬車突然劇烈的颠簸了一下，奧黛塔醒過來，侍女正撩起車簾和衛兵隊長對話，原來是馬車登上了回程的大船。

奧黛塔沉浸在夢境的餘音裏，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先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加斯圖斯身上沾染了太多血液，在狹小封閉的車廂中被無限放大，馬車裏高雅的香味都被血腥味蓋住了。

根本就不像在夢裏，他的身體是那樣的好聞，就像燦爛的陽光直曬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那樣的清新。

奧黛塔喜歡香氣，她周圍的一切都要香噴噴的，連達倫那樣的戰士都需要使用香水。

因此奧黛塔先受不了了，捂着鼻子，也不管剛才睡着時是不是踢掉了鞋襪，直接一腳踹上加斯圖斯的肩，高聲呵斥道：“滾下去！”

加斯圖斯訝異回頭，望向奧黛塔。

在他的前半生中，從來沒有見過像奧黛塔這麽為所欲為無所顧忌的人，來自公主嗔怒的一腳，軟綿綿地踩在肩上，根本不疼。

讓加斯圖斯感到詫異的是，她的腳竟然這麽軟，還很香。

奧黛塔才懶得看加斯圖斯被趕下車時是什麽樣的表情，她被自己的夢境驚呆了，天啊，為什麽她會做這樣的夢？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不會吧，她是覺得加斯圖斯很有意思沒有錯，但她也從來沒想過——

噢，不對，她想過的，在拍賣場聽見隔壁貴夫人對加斯圖斯的設想時，她是考慮過的。

有什麽不可以？她是公主，公主想調戲誰就調戲誰，想享用誰就享用誰。

不過，就算要享用，現在的加斯圖斯也絕對不可以！

奧黛塔一把掀開車簾，用力瞪了加斯圖斯一眼，再忍無可忍對衛兵隊長下了命令：“達倫，人先交給你了，給你三個月時間。三個月後，我不想再看見一個原始人。”

*

達倫，與其他出身高貴的貴族子弟不同，年紀輕輕就戰功赫赫，盡管這些戰功裏多少也含有一些家族蔭蔽的成分。

在戰場上博出聲望後，達倫沒有繼續往将軍的頭銜上拼搏，而是選擇進入公主的護衛隊，近身保護公主，令無數崇拜“戰神”聲望的平民扼腕嘆息，惋惜他放棄了光明的大好前途。

在某些問題上，貴族們往往看得更透徹，腓特烈大公沒有別的子女，假以時日，唯一的公主必然會成為未來的女王。

放眼整座宮殿，能合法與公主日夜相對的年輕男性，除了仆從，就是公主護衛隊的衛兵隊長——達倫從來沒有放棄過大好前程，他的野心更大，他要成為王國未來的王夫。

可是，即便如此，達倫也從來沒有将這個從地下城來的男人視作威脅，達倫太了解公主了，她的生命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粗野的人，因此起了玩心。

類似的事情發生得實在太多，就像，出發來地下城之前，達倫正在處理的那頭猛虎。事情的起因是奧黛塔得到了一張來自東方的挂毯，上面繡了一只栩栩如生的猛虎，奧黛塔便吵着鬧着要一只，當時鬧得連飯都不肯吃，惹得腓特烈大公都不得不親自過問。

然而，現在呢？僅僅一年的時間，當達倫向公主請示如何處理那頭費了很大功夫才從遙遠的東方國度輾轉運來王宮的老虎時，公主臉上只露出了迷茫的表情：“啊？老虎？我還有那樣的東西嗎？我不記得了，随你處理吧。”

奧黛塔公主就是這樣的人，喜新厭舊，喜怒無常。

并且，和開國女王一脈相承的薄情寡義。

所以這一次一定也一樣，只不過是公主心血來潮的對象變成了一個人類，僅此而已，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像以前的每一次那樣厭倦。

達倫對此毫不懷疑。

*

加斯圖斯抵達王城的最初三個月并不好過，盡管這裏有能夠吃飽的食物、有溫暖舒适的衣物，但他還是不好過。

過往積累的經驗被證明毫無作用，他的整個世界觀都被整個打碎重塑了一次。

加斯圖斯從達倫那裏得知，他從前那套用拳頭講道理的生存邏輯是行不通的、是不對的、是野蠻的、是可恥的，他是一個不被正常社會接納的愚蠢野蠻人。

過去，在加斯圖斯的世界裏，生靈沒有分成三六九等，雖然他有時會被迫殺戮，但那只是一種淳樸的生存觀，他從不認為有什麽生命可以高高淩駕于另一種生命之上。

可是達倫告訴他，有的人生來就注定高貴，例如他的主人，尊貴的奧黛塔公主，從出生就注定站在萬人敬仰的頂端，而像加斯圖斯這樣身份卑微的人，如果能為她付出生命，那就是他一生中最榮耀的頂點。

忠誠，忠誠，忠誠——

這是衛兵隊長達倫給加斯圖斯灌輸得最多最深的概念。

加斯圖斯暫時還沒能看出這份忠誠中隐含的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慕。

當然，加斯圖斯更不可能會理解，在這其中更複雜的、更貪婪的，達倫的家族對未來女王的提前押寶。

現在的加斯圖斯只會認為，達倫的确是一名忠心耿耿的紳士。

對了，“紳士”這個詞，也是加斯圖斯最近才學會的。

在受訓的第一天，達倫就對他說道：“野蠻人，你要學習做一名紳士，學不會就假裝成一名紳士，因為公主喜歡紳士。”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達倫絲毫沒有掩飾臉上的嫌惡。

達倫帶着一種貴族與生俱來的驕傲輕蔑地看待加斯圖斯，這一點很難避免。

但教導加斯圖斯是公主要求的任務，達倫還是盡職盡責地完成了，完成得很成功。

于是在這三個月中，加斯圖斯學會了很多在他看來根本沒有用的禮儀，什麽場合該穿什麽服飾，什麽時候該脫帽，什麽時候該吻手，還有必須用大段大段沒有意義的語言來替代原本一兩個單詞就能說清楚的事情。

為期三個月的訓練快要結束的那天，奧黛塔來看加斯圖斯，還帶來了所有當初一起在拍賣場買下的女人。

不再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裏飽受饑寒交迫的苦，女人們看上去都豐腴了些，神态都更輕松愉悅了些，更加富有誘人心魄的魅力。

然而加斯圖斯的視線一丁點都沒有落在這些充滿誘惑力的女人身上。

他第一次見到不戴面紗的奧黛塔。

比起寶石一般剔透的綠色眼睛，比起吹彈可破的白皙肌膚，比起一切讓男性天生心馳神往的美貌，更讓加斯圖斯記憶深刻的畫面，是紅色的長發在空氣中厚重又輕盈地飄動。

加斯圖斯想起了神話故事中會将水手引進深海吞噬的海妖。

（當然，所有的神話故事都是達倫逼加斯圖斯背下來的，以防公主任何時候無聊想聽。）

奧黛塔興致勃勃的，命令美人們在加斯圖斯面前站成一排，對加斯圖斯大方地說：“你挑一個吧。”

加斯圖斯愣住了。

還沒等他成功思考出一名紳士應作出的體面回答，奧黛塔就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算了，都送給你了。”

加斯圖斯沉默地搖了搖頭。

“怎麽了？”奧黛塔提高了聲調，“你要我買人的時候，難道不是抱着英雄救美的心态？”

為什麽她會這麽想？

加斯圖斯不知道該怎麽辯解，只能硬着頭皮回答道：“不是。”

是因為他知道拍賣場賣出的貌美女郎是什麽下場。她們在前一天晚上被高價買下，第二天清晨，加斯圖斯就會在路邊收拾其中一些人的屍體。

如果不是必須，加斯圖斯不會殺人，就像他不願意看到生命毫無意義的死去，但他絕對沒有想過要為這些人的未來負責。

“呀，太可惜了……她們是如此的年輕貌美，連我這個女人見到都忍不住心動呢。”

奧黛塔從長桌高高的主座上起身，一邊啧啧嘆息，一邊慢慢往加斯圖斯的方向走。

“那……你知道她們的腰肢有多麽纖細嗎？”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剛好走到加斯圖斯面前停下。

加斯圖斯剛想搖頭，毫無征兆的，奧黛塔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緊緊貼上了她柔軟纖細的腰肢。

“喏，感受到了嗎？”

奧黛塔滿意地感受着從腰上傳來的陣陣顫栗，快活地眨了眨眼，在加斯圖斯滿眼的天崩地裂中坦然又狡黠地問道。

作者有話說：

感謝不想k動畫和Chocolate就是臭貓的雷子窩！

感謝鴿青、陳花雕、Celine、南瓜樹、快去複習!、路人甲、吃奶黃包的魚、可愛的羊肉包灌溉的液液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