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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捉弄◎

冰川一般沉穩平和的眼中刮起了驚駭的海上風暴。

幾乎是下意識的, 加斯圖斯快速将手抽了回去。

在抽回手的動作進行到一半時，加斯圖斯忽然想起，在這三個月中, 所有人都不斷試圖向他灌輸的理念——不要忤逆公主的任何舉動。

他遲疑了一下, 又把手掌貼了回去。

這一次, 因為有了心理準備, 不再被驚詫占據大腦，手上的觸感更加清晰，她的腰肢是那麽的纖細, 而他的手掌又是那麽的大，雙手只是放在她的腰上而已，竟然像是全部環住了一樣。

滾燙的大掌像燒紅的枷鎖, 奧黛塔非常不喜歡這種被掌控的感覺。

她眨眼間就變了臉，“啪”的一聲拍掉了他的手, 用力推開他。

對于力大無窮的加斯圖斯來說, 奧黛塔的那一丁點力氣，就算是盡全身力氣推他, 他恐怕也連頭發絲都不會動一下。

但加斯圖斯居然順着她發力的方向往後退了半步。

一切的發生和結束都是那麽的突然, 加斯圖斯恍惚地低下頭, 手握拳了又放開, 放開了再握拳。

古怪的感覺，手像是不再屬于他了。

“喂！”奧黛塔對加斯圖斯在她面前走神的表現感到非常不滿, 對他竟然敢反客為主握住她的腰的舉動更加感到不滿, 幾乎是憤怒了, 因此她決定接下來要好好逗一逗他。

“真的不要？”奧黛塔挑了挑眉毛。

還沉浸在觀察手部怪異感覺的加斯圖斯懵了一下。

“不要什麽？”

奧黛塔朝站成一排的女郎們努了努嘴, “那些女人。”

……原來她問的是他要不要那些女人。

加斯圖斯胸腔中湧上一陣令他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失落。

奧黛塔絕不可能放過這個捉弄他的契機, 上前一步, 貼近他，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含笑問道：“你以為我在問什麽？”

“我沒有以為您在問什麽。”加斯圖斯向後退了三步，讓開一段得體的距離，“我只是認為，您應該多進食一些食物。”

“哈？！”本想近距離欣賞他出糗，奧黛塔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

加斯圖斯看了一眼她的腰，他是認真的，她的腰實在太細了，剛才他甚至感覺，他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把她的骨頭捏碎。

奧黛塔被這個不解風情的家夥氣到頭痛，“啊呀啊呀”地低罵着，擡手捂住額頭，“快點選！”

又繞回了這個問題，加斯圖斯嘆了口氣，但是不得不回答：“一個都不選。”

“你确定？”奧黛塔眼睛一轉，仿佛重新找到了樂趣，遮住前額的手慢慢放下，猛地往前拽住他的領口，生機勃勃地描述着，“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求着我要這些女孩，我可是把第一個選擇的機會留給了你。”

加斯圖斯試圖運用他剛學會不久的虛僞語言：“多謝公主對我的偏愛，只是我目前的确無力承擔這些女郎們的未來。”

奧黛塔沒有再看他。

她看向了牆上挂着的裝飾。

一把嵌滿寶石的裝飾匕首被奧黛塔取了下來，金屬冷硬的摩擦聲飛速響過，帶起一道冰冷的寒光，鋒利的刀尖對準他的心口。

她咬緊後牙，臉頰和鼻子都漲成火焰一般的紅色，喉嚨裏發出壓低的怒吼聲，憤怒地威脅他：“選！”

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會被盛怒的公主吓壞，誠惶誠恐地跪伏在地面上，用最謙卑的語言承認下一切不管是不是屬于自己的錯誤，用淚水和惶恐祈求公主寬容的諒解。

例如一旁的女郎們，全都吓壞了，匍匐在地毯上，求公主息怒。

“滾！都都給我滾出去！”

奧黛塔勃然大怒。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之後，房間裏終于只剩下奧黛塔和加斯圖斯兩個人了，氣氛卻跟暧昧旖旎沒有半點關系，一柄匕首是兩人之間的連結。

奧黛塔像一頭發狂的獵豹幼獸，處在被她逼迫地位上的加斯圖斯反而顯得平靜太多。

“請原諒我，公主殿下，我真的不選。”人生來就分貴賤的理念還沒能在加斯圖斯的世界觀中根深蒂固，因此他很難被一個連他一只手都打不過的女人吓倒，他只是冷靜地說，“您是我的主人，我不需要其他人。”

“哐”的一聲，匕首被奧黛塔随手扔在了地上，她的臉還紅撲撲的，怒氣倒是一點都沒了，取而代之的是燦爛明媚的笑容——

“恭喜你，通過了本公主的考驗。”

很難說是為什麽，但加斯圖斯一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即使所有人都拼命告誡他，不能拒絕公主的任何要求，但他還是從一開始就确定了，奧黛塔是在拿他取樂，因此他不能順着她的意圖走。

達倫不止一次清楚地告訴過他，他是公主最近心血來潮看中的玩物，等公主玩膩了，他會像垃圾一樣被公主毫不留戀地扔掉。

加斯圖斯低着頭，他現在的官方身份是一名沒有爵位的名譽“騎士”，真騎士都沒有資格直視公主，更別說他這個假的。加斯圖斯只能從桌上金制糖罐的倒影看奧黛塔的臉（糖罐當然是由公主的侍女随身帶來的）。

神情天真的公主，天真下或許隐含的是殘忍，她的性格很矛盾，幼稚并世故的高傲着，然後，想盡一切辦法作弄他。

不過，無論如何，公主是怎樣的一個人，輪不到他來評價。

奧黛塔買下了他，出于買賣的公正性，他會服從她、保護她，直到她不再需要他。

就像當初對建築匠那樣。

加斯圖斯一直是這麽打算的，等奧黛塔玩膩了，他再思考下一步要去哪裏。

只是掌心發燙的感覺實在奇怪，這麽久都沒有消失，越來越燙，還給他帶來了一種異樣的餘韻。

加斯圖斯想起了夏天的清晨，他在海邊處理屍體，那是海洋最溫柔最舒适的時候，一浪一浪地沒過他的腳背。

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熟悉親切的感覺被另一段從未見識過的畫面切割，那些看似無害的小浪花，一直用看似親近溫柔的方式慢慢接近他，在他警覺意識到要逃跑之前，逐漸洶湧的浪潮已經迅速淹過了他的頭頂。

奧黛塔已經無所事事地盯着他看了很久了。

餐桌上的糖罐被擦得發亮，不要以為她不知道他在看她的腰。

她帶來的那一堆香氣撲鼻的美貌女郎們，哼，只有魔鬼才會賞賜給加斯圖斯呢！

奧黛塔早就為這些女孩們找到了去處。

奧黛塔公主從地下城帶回了一堆罕見的異域美人的事，不知道怎麽就在王城裏隐秘地傳開了，她那一大幫讨人厭的貴族親戚們，紛紛找了各種借口進宮來探望她，然後再以各種夫妻不合的話題開啓賣慘，希望能得到賞賜。

奧黛塔都快被這些人煩死了。

換作以前，奧黛塔才沒有耐煩心去考慮一幫無關緊要的女人的去處，不過，這些女孩們是加斯圖斯央求她救下的，在目前的奧黛塔眼中，她們天生就附加了光環。奧黛塔甚至派人詢問了女郎們自己的意願，願意給她的那些表兄弟們當情婦的，過了今天她就打算讓人進宮來接，還有一些不願意的，她命侍女各賞一點錢財，讓她們出宮自己找生路去。

天啊，奧黛塔都被自己感動了，她可真是這個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公主！

反正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賞女人給加斯圖斯，他要是敢選，她絕對會讓他知道什麽是代價……雖然她暫時還沒想好到底該怎麽懲罰他，總之一定會是他這輩子品嘗過的最苦澀的代價！

奧黛塔被自己的設想弄得有些生氣了，氣得她的腰都開始隐隐發燙。剛才的畫面重新浮現在眼前，加斯圖斯滾燙的掌心貼在她的腰側，她的手抓着他的手掌，指腹摩擦到他手掌上厚厚的繭。

在那個瞬間，奧黛塔感受到了一種，就連戰場上厮殺過來的達倫都沒有的，真正的野性，幹燥粗糙手掌下隐藏的巨大力量順着隔着幾層布料相貼的肌膚傳遞過來，讓奧黛塔激動得眼前都有些暈眩，盡管今天，他的野性被包裹在了一層紳士的外衣之下，但是她知道，奧黛塔知道，底下仍然是一頭野獸，随時可以轉換成暴烈狀态的猛獸。

猛獸的脖子上有一道無形的鎖鏈，另一頭牽在她的手裏。

僅僅是想象，就讓奧黛塔天性中的調皮和興奮被盡數調動起來。

“過來，跪在我面前。”

她用最強硬的語言要求着他。

然而只是一個呼吸之間，她就忽然柔弱了下去。

奧黛塔溫柔地牽起他的右手，用羚羊皮布抛過光的指甲按在他粗糙的指節上，微微反光。

她的一雙眼睛多情地眨動着，兩片紅唇撒嬌似的撅了起來，用世界上最甜膩的嗓音呼喚着他的名字，“今天打了一下午馬球，我的腿好酸呀，你給我揉一揉，好不好呀？”

如果不知道她一貫的做派是如何的惡劣，加斯圖斯肯定要以為，奧黛塔這是在勾引他了。

因為說話間，她已經掀起了大大的裙擺，層層疊疊的華貴裙子底下，竟然沒有穿襯褲，兩條光溜溜的長腿毫無遮掩地暴露在空氣中，令人意外的是，她腿上的肌膚并不像臉色一樣白皙，而是一種健康的蜜色，性感到有些刺眼的地步。

瞬間爆開的玫瑰花香，濃郁得像是要腐爛。

奧黛塔伏在座椅靠背上，上半身凹出一條完美誘人的曲線，碧綠色的漂亮眼睛像包裹着一層水霧，用一種略帶天真的性感，濕漉漉地望着他。

加斯圖斯深深記得，拍賣場最高的塔樓上擺放着一個巨大的挂鐘，午夜十二點敲響的鐘聲昭示着狂歡之夜的到來。

這一刻，就像木制的巨大鐘捶垂直撞擊在了他的後腦勺上。

作者有話說：

我們的小公主可真是一個小壞蛋啊！（心滿意足.jpg）

感謝不想k動畫和嗚嗚嗚嗚我能磕一輩子的雷雷！

感謝柒柒、南栀、小橋流水、織一夢的液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