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偶遇

偶遇

“多謝榮公子關心，我好多了。”

他假笑着拱手，模樣有些不自然。

榮席雖覺得有些奇怪，但他沒有多想，畢竟他和莫傾寒不熟。

他笑着點點頭，随後看向顧飛盈。

“公主，榮夕幾日後想辦一場融雪茶會，她面子薄，便腆着臉讓我來邀公主，不知公主可有時間？”

榮夕是他妹妹，不過與其說是他妹妹相邀，倒不如說是他自己想邀她去，妹妹的茶會只是個由頭罷了。

臨都城的名媛千金們閑在家裏也沒什麽事可做，便時常舉行一些茶會游會之類的，一是打發時間，二是結交一些同齡的朋友。

榮家千金的茶會自然是各家小姐們趨之若鹜的，不過于顧飛盈而言依然不值一提。

她畢竟是公主，不是那些貴族千金。

榮席也只是試探問一句，今日主要還是來看她。

“融雪茶會？”

顧飛盈端着茶杯的手頓了頓，随後點頭：“既是榮夕舉辦的，你要她遞一張請柬來吧。”

“好。”

榮席露出笑容來朝她拱手以示感謝。

旁邊莫傾寒一直靜靜聽着，一句話也插不上。

且他也不想在榮席面前表現出與公主的親近之意，便只能沉默。

榮席顯然沒把他放在心上，說完茶會之事，他又再次道：“公主還記得我從前說過的那位工匠嗎，那人脾氣實在奇怪得很，但手藝确實不錯，前些日子我托芫江的友人幫我從他那裏訂了兩套首飾頭面，明日給公主送來可好？”

他便是送東西也得先讓顧飛盈應允了，因他知道小公主是不喜歡別人自作主張的。

“嗯。”

顧飛盈依然是懶散點點頭，這些小事她向來不會拒絕。

榮席便加深了幾分笑意。

又同她說了許多體己話，眼瞧着時間也不早了，他這才戀戀不舍離開。

旁邊的莫傾寒原本早在他來拜訪時就該走了，可他實在不甘心，便強呆着坐在一邊，直到榮席都離開了他還在這兒。

方才榮席說那些話的時候他便有些欲言又止，好不容易等他離開了，他趕忙對顧飛盈道：“公主可是喜歡首飾頭面？奴才今後當了總管，後宮六司都能插得上手，公主若想要什麽樣的首飾，盡管吩咐奴才就是，哪裏需要從宮外買這麽麻煩。”

顧飛盈聽了他這話才正眼看他，有些詫異道：“诶？你怎麽還在？”

莫傾寒：“······”

莫公公覺得自己的心肝都紮得疼。

眼見着他臉色憋得有些扭曲了，顧飛盈這才笑道：“莫公公還有什麽事要同我說嗎？”

方才那句話她自然是開玩笑的，莫傾寒這麽有存在感的人她怎麽可能忽視。

不過瞧着他臉色憋得發青，似乎也挺有趣的。

莫傾寒可沒想過小公主還會調侃自己，他只覺心中發苦，連眼前的光線都有些晦暗起來。

果然，榮公子在的時候，小公主眼裏都沒了其他人，他一直坐在這裏，小公主卻以為他已經離開。

他難過得胸口都有些發疼，雖知道這不是他該有的情緒，但他總是控制不住。

“莫公公？”

眼看着莫傾寒神情有些恍惚，顧飛盈挑了挑眉，特地喊了他一聲，待他視線彙聚之後，她這才淡淡道：“莫公公要是身體不适就先回去吧，我瞧着怎麽目光都渙散了。”

莫傾寒眼裏心裏都在發苦，但他不能表現出來，他顫顫巍巍站起，又‘撲通’一聲跪下，磕下行禮道：“奴才确有些不适，那便先回去了，公主若有事要辦，盡管着人吩咐奴才便是。”

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又掙紮着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來。

顧飛盈嘆了口氣，忙招呼身邊兩個貼身宮女。

“快去扶着莫公公。”

萬一倒在她宮裏也是個麻煩。

待扶微和扶蘭扶起他之後，她這才道：“公公你不必行此大禮。”

他傷好之後，皇帝十有八九是要命他為總管的，從身份上來說，确實不需行此大禮，這也是方才他在榮席面前自稱‘我’，而榮席沒有絲毫詫異的原因。

內宮總管可和普通的伺候太監不一樣。

不過莫傾寒仍然恭敬垂着頭，他固執道：“公主是奴才的主子，自然與旁人不同。”

這話要是傳出去少不得引起軒然大波，好在這裏只有他們幾個人。

顧飛盈自然是沒什麽感覺的，她本就是要奪嫡的人，倒是扶着莫傾寒的扶微皺了皺眉。

待她們兩把顫巍巍的莫傾寒扶出去，交給殿門口那兩個小太監之後，扶微這才回來在顧飛盈身邊低聲道：“公主，這莫公公說話如此膽大妄為，恐怕有些不妥。”

她着實擔心公主被牽連。

可顧飛盈卻只擡了擡手，示意她不必放在心上。

“無妨，扶微，你只需做我吩咐的事便可，其餘不用操心，日後自然知道。”

“是，既是殿下有主意奴婢便放心了。”

扶微點點頭，不再說話。

她只是擔心公主，但公主向來是個有主意的人，只要公主自己心裏有數，其餘的她不擔心。

莫傾寒離開之後，顧飛盈也準備出門。

前些天紛飛的大雪這幾日消融得差不多了，衍王造反的餘波也逐漸平息，似乎風波都已過去。

所以她今日不僅要出門，而且要出宮。

景國對于這些規矩沒那麽嚴苛，她想出宮很輕便，拿了自己的宮牌便能出去。

所以顧飛盈平日裏偶爾也會出去逛街，或者參加一些宴會茶會之類的，臨都城的百姓對她都挺熟。

畢竟小公主這煞星經常在臨都城的街上招搖過市，與其他人錦衣夜行的風格可不一樣，一看就知道是她出宮了。

久而久之，坊間關于小公主的傳聞自然多了起來。

顧飛盈卻是不在乎的。

她向來怎麽開心怎麽過，便是重生一世了，她也沒改變自己的處事風格，對于顧飛盈而言，重來一次也不過是兩個結果，要麽她贏了，要麽誰也別想贏。

而她今日出來自然也不是逛街這麽簡單。

前些日子明大将軍班師回朝，他今日會在紫薇閣設宴和一些朋友相聚。

明将軍雖骁勇善戰，卻比不上這臨都城中浸淫多年的大臣們心思細膩，他以為自己忠君忠國，景央帝便也能感受到他一片赤誠之心，可他把人心想得太好了，不知道這世上有一個詞叫功高蓋主。

景央帝根本不相信他的忠心，他只看到了他在軍中的威望。

今日他在紫薇閣設宴原本只是想和多年未見的朋友聚一聚，但這事傳到景央帝耳朵裏卻變了味。

身為将軍卻彙聚群臣密謀，這不是想造反是什麽？

景央帝大怒，之後更是借由此事發難，一步步想将明将軍除掉。

可這次宴席确實是明哲突然起意，并沒有事前預謀，所以顧飛盈今日出宮閑逛也只是與他偶然碰上，因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與遠在邊疆的明将軍扯上關系的，他們之間甚至從來都沒見過面 。

但她能給景央帝提供有力的證據。

她确實‘看見’了明将軍與許多王公貴族相聚，至于他們在相談些什麽事情，這便由景央帝自己細想了。

而于明将軍，父皇不喜歡他，顧飛盈可是喜歡得緊，他是她奪嫡中重要的一環。

所以顧飛盈今日堂而皇之出了宮，且十分‘湊巧’的，她也去了紫微閣。

一路招搖過市，小公主的車架十分嚣張地在南桓街逛了一圈，又到東衡街逛了一圈，到了近午時分，才‘偶然’停在了紫薇閣門口。

紫薇閣環境最好的三樓今日被明将軍包下來宴客了，但小公主是誰？臨都城中有名的煞星，她自然要用最好的東西，別說明将軍了，就是景央帝包下來她都敢鬧一鬧。

顧飛盈搭着扶微手臂，十分嚣張地讓身邊的宮人侍衛開路，一路橫沖直撞就上了三樓。

而此刻明哲正在三樓最中間那一桌同好友交杯換盞。

顧飛盈上樓之後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挑了挑眉，站在上來的樓梯口間，勾起唇輕笑道：“原來是明将軍啊，難怪這店小二攔着我不讓我上來，不過本公主向來都是要用好的，明将軍，三樓這麽大，你不介意我坐一桌吧？”

明哲原本正在同人笑談，此刻見她沖上來還一頭霧水，等問了店小二才知道這眉眼明媚氣焰嚣張笑盈盈的小姑娘是八公主，也就是坊間常說的小煞星。

他着實愣了一下，片刻後才老實道：“當然可以，公主你請便。”

他沒有見過小公主，但也聽過她的傳聞，自然不想給自己招惹麻煩，再者他包下三樓也是圖個清靜，多了小公主一桌也沒什麽。

“嗯，你倒是個講理的。”

小公主理所當然贊了他一句，贊得他有些哭笑不得。

十六歲的小公主在他看來還是個孩子，所以明哲實在沒有想與她計較的想法。

但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顧飛盈眼眸一轉，突然上前，好奇道：“明将軍，我聽聞你在邊疆都是茹毛飲血的，還會吃小孩呢，是真的嗎？”

明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