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中毒

中毒

“外祖母放心。”

顧飛盈笑着道：“無論她是否真心想幫我做事，這件事與我都沒什麽關系，我只是把藥給她，其餘的事情我不會插手，若是事情敗露，光憑她一人之詞也不能拿我如何。”

高老夫人點點頭：“這倒也是。”

又沉吟片刻，她繼續說：“這藥我有，是個極為隐秘的方子，是你外曾祖為某位位高權重的妃子尋的方子，極難查到，你交給她的時候小心些，只要不落下什麽證據，也沒人能證明這是你給她的。”

“好，孫女知道的。”

顧飛盈笑着應了她，順便又說了一句：“外祖母，這次孫女算是恰巧碰上這事，但今後若沒什麽事我不會頻繁過來，外人都知道我與高家關系算不得親近，頂多是能說上兩句安慰話的親戚，而我希望這種關系能一直維持下去。”

高老夫人本就聰慧，自然是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

她握緊顧飛盈的手掌，沉聲道：“孩子，你是媛兒的女兒，是我們的親孫女，我們高家雖沒有顯赫權勢，但也不是那等欺軟怕硬之輩。”

“我知道。”顧飛盈依然是笑，但那笑裏摻進了幾分冷意，不是對高老夫人。

“孫女一向是個有主意的，父皇想送我去北夷聯姻，那便是要孫女的命，且兩位皇子都大了，珑貴妃和嚴妃野心勃勃，在這後宮中早沒了一方淨土，孫女不得不深陷其中，日後性命難料，我知祖母疼我，可是祖母還有舅舅，還有堂兄，還有高家和院正莫家，您能記挂着我，我已經很開心了，至于淌這漩渦，孫女一人足矣。”

她雖說起這樣的話，但笑容裏并沒有過多沮喪或是黑暗，反倒顯得明媚飛揚，與從前并沒什麽兩樣。

高老夫人看着她帶笑的雙眼，良久，重重一聲嘆息。

她默默抹了抹眼角。

“若是媛兒還在，何須你小小年紀便如此艱辛？”

人人都知道小公主嚣張跋扈，是個小煞星，誰知道她母妃早亡在宮中過得苦楚。

高老夫人只恨自家沒什麽勢力，若是有那榮家之勢，誰敢欺辱？

“祖母。”顧飛盈輕輕撫了撫她後背，安慰道：“其實我在宮中真的過得挺好的，祖母不必憂心，也莫讓祖父和舅舅們為我奔波，你們只需靜靜看着，看孫女如何攪動風雲，到那時，或許祖母會吓一大跳，才知孫女其實真是個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煞星。”

她半開玩笑般說了一句，高老夫人只默默拍了拍她手背，眼裏卻還是濕潤的。

顧飛盈便嘆了口氣。

這話她還真不是安慰高老夫人，她是說真的。

她雖母親早亡，可真沒在宮裏受什麽委屈，因她從小性子就兇，哪個兄長要欺負了她，她必定得十倍還回去才罷休，皇帝從前寵愛她的母親，所以之前确實對她還不錯，哪怕只是表面上，可她真沒吃過什麽虧，唯一一次大約也是前世奪嫡失敗了。

而且她死後其他人也都死了。

又安慰了高老夫人幾句，老夫人知她不能久待，便去取了藥給她，兩個人回大廳再同一家子說了會兒話，很快顧飛盈便離開了高家。

她離開時，離高家府門近的人都見着她臉上陰雲，想來是不怎麽愉快的。

小公主許是沒從高家這裏得到什麽安慰或保障。

直到車簾落下，顧飛盈才收斂起臉上的陰雲。

她無需高家助她什麽，平安便好。

回了宮裏，顧飛盈交代扶微去将假孕藥給珂察，還沒來得及休息會兒，便看到有宮人急急來報。

“殿下！殿下不好了，陛下方才吐血了，如今各宮都去乾元殿了。”

“吐血？”

她放下才喝了一口的茶，微微凝眉。

前世可沒有這一遭。

景央帝便是出事也不是這個時候，這時候他身體還康健。

微微沉吟，顧飛盈立刻起身：“走，我們也去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等她到了景央帝的寝宮乾元殿之後，才發現後宮中的女人已經來得差不多了。

坐在床頭親自伺候的是身份最高的珑貴妃，嚴妃也站在一邊，看着珑貴妃的目光有些不善，甚至珂察也在，她微微咬着下唇，默默站在角落裏抹淚，而皇帝此刻正臉色蒼白躺在床上昏迷不醒，領口還有殘餘的血跡。

顧飛盈的目光在珂察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移開。

躬着身伺候在一邊莫傾寒一臉沉重上前行禮：“見過公主。”

他說話間聲音也十分低沉，顧飛盈便皺着眉頭道：“父皇究竟怎麽了？好好的怎麽會吐血？”

莫傾寒恭敬回答她：“先前禦醫已經來查過了，說是中毒。”

“中毒？”

她睜大了眼睛，怒道：“這怎麽可能？父皇的食物每日都有人以銀針試毒，怎麽可能還有人能下毒？”

“奴才也不知，現在正在徹查禦膳房，或許能有些發現。”

莫傾寒幾句話将情況說了一遍，很便快站到一邊去了。

顧飛盈便走到床邊，看着坐在床邊垂淚的珑貴妃，沉聲道：“娘娘，父皇先前是從你那裏回來的吧？他今日可吃了些什麽東西？飛盈不是懷疑娘娘，只是若是娘娘那的東西有問題，許是有人嫁禍娘娘。”

珑貴妃拭了拭眼角，柔弱不堪的模樣，聽她這樣說也沒有怪罪，只是哽咽道：“我自是知盈盈不會懷疑我，可陛下今日上午去我哪兒只喝了杯茶，并沒有吃其他的東西啊。”

“那杯茶娘娘可曾驗過？”

珑貴妃點了點頭。

“我是知道重要的，方才便讓人去取我殿中陛下喝過的杯子驗毒了，還有禦膳房的食物點心一起驗了。”

她說到這裏，突然帶着哭腔道：“盈盈，你說我怎麽會害你父皇，他平素裏最寵愛我，我又不是那等心思歹毒的人。”

她這話似意有所指，果不其然，她剛說完，站在旁邊的嚴妃便冷聲道：“誰知道你有什麽心腸，我方才問過莫公公，陛下今日上午除了早膳便只喝了你那一杯茶，不是你下的毒是誰下的？”

嚴妃恨極了珑貴妃，別說有，便是沒有她也恨不得栽贓在她身上。

就在這時，太醫院驗毒的太醫走了進來。

他行了一禮，恭敬道：“下官已經仔細檢查過這些東西，在這只杯子上發現了緩草枯的殘留物，這種毒會致人死亡，但因含量極少，只要救治得當，于性命無礙。”

他這話剛說完，站在一邊的嚴妃氣勢大盛，她指着珑貴妃罵道：“果真是你這個毒婦！陛下哪點對不起你？平日裏好的都撿着你用，你竟想毒死陛下！”

珑貴妃臉色劇變，卻辯解道：“嚴妃，你莫要血口噴人！我待陛下一往情深，怎麽會想毒死陛下，更何況誰會這麽蠢，把毒下在自己的宮裏？”

她便是想毒死景央帝也不會這麽明目張膽，這不是自讨苦吃嗎？

“誰知你怎麽想的，或許你想着陛下不在了，四皇子又得陛下寵愛，兩全其美也不一定。”

嚴妃步步緊逼，珑貴妃這時也不做柔弱狀了，她站起身來，面色難看道：“若你這麽說，那我豈不是可以懷疑你？我得陛下寵愛，為什麽要做這樣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倒是你，嚴妃，你為大皇子謀劃也不是一兩回了。”

“你——”

“夠了！”

眼看她們還想吵下去，顧飛盈不耐道：“兩位娘娘，如今父皇還躺在床上，你們這樣争吵，可有想過父皇醒來之後是什麽感覺嗎？”

景央帝的名字到底是有些威懾力的，珑貴妃和嚴妃當即停止了争吵，珑貴妃深吸了口氣，繼續問那太醫：“陛下什麽時候能醒？”

太醫垂着頭拱手道：“回娘娘的話，陛下的毒并不深，應該還有小半個時辰便能醒來。”

“好，既如此，我們在這一起等着陛下醒來，嚴妃，你污蔑我毒害陛下，這事等陛下醒了，你看陛下會不會相信你的鬼話。”

嚴妃冷哼一聲，也不再看她，只問站在一邊的莫傾寒道：“莫公公，可有派人去催了，陛下吐血暈倒，兩位皇子怎麽還沒回來？”

大皇子和四皇子正巧出宮了，如今還沒趕回來。

莫傾寒恭聲道：“娘娘，已經派人去催了。”

他回答完這聲之後，殿中無人再說話，整個大殿陷入了沉默，所有人都看着躺在床上的景央帝，等他醒來。

唯有顧飛盈目光隐晦掃過他。

雖然莫傾寒方才沒和她有任何目光交流，可她本能地覺得這件事與他有關。

珑貴妃和嚴妃沒必要在這個時候下毒，且景央帝的吃食确實都會檢查了才入口，這毒既然能輕易查出來，想必銀針是可以試出來的，若真是莫傾寒，他是如何下的毒？

她有些不得其解，但沒表現出來，只沉默站在床前，和其他人一起等着景央帝醒來。

到這時候，角落裏的莫傾寒才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将視線落在景央帝身上。

他臉上沒有任何不該有的情緒，只那雙眼，幽暗中勾着幾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