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病愈初始北國儲君,風流芙蓉掩風月

病愈初始北國儲君,風流芙蓉掩風月

翠微只覺得這位主子生疏和客氣的很,沒什麽威嚴,性子看起來也沉默得很,她開始有些替這位主子擔心起今後的路了,這東宮可不是什麽好相與的地方。

翠微很想開口提醒一下這位主子,可又覺得沒這個必要,人各有自己的活法,更何況她們也不過初相識,她也能感受出來,這位主子并不信任她,她又何必做這種吃力不讨好的事。

兩人一下子都陷入了沉默中了,翠微因這摸不清新主子的脾氣,也不敢擅自說話,邵玖則純粹是心懶,她沒什麽交流的欲望。

在這種沉默中,翠微默默地告退出去了,她先去傳膳,接着又讓人去回禀太子殿下,說人已經醒了。

邵玖又一次拿起了書,驚異地發現她做過的點校旁邊,又有朱筆的批注,好奇地看完,邵玖皺着眉頭,只覺得這對于詩文意思的解釋牽強得很,也不知是哪個做的。

心中一時對于這個未知的擅自批注自己點校的人頗有些不滿,她不喜歡別人擅自動她的點校,特別還用她不同意的觀點來解釋經文。

“什麽東西?”

邵玖喃喃自語,對于這個批注實在是沒什麽興趣,甚至還覺得有些掃興,合上書,心中對這個無禮的人越發不滿了,好好地消遣也沒了,一時間心裏煩躁得很。

躺在床上,又覺得無聊,輾轉反側的時候,忽然聽到殿外有人高聲通報,說:

“太子殿下到!”

“太子殿下?”

邵玖這才從自己的點校被“玷污”的煩憂中回過神來,記起她已不是在家中把玩書畫的無憂少女了,而是身處異國虎狼之窩中的“賤虜”。

邵玖從榻上下來,來不及去迎候這個所謂的北朝太子——這個她今後的主子。

“免禮,你剛醒,還是應該靜養。”

邵玖沒有拒絕,也就重新躺了下來,倒讓劉瑜愣了一下,他還是第一次見着這麽不客氣的,不過很快就回過神來。

“你……你叫什麽名字?”

許是期盼太久了,劉瑜說話時有些緊張,雖然他早已知道邵玖的閨名,可還是想親耳聽到她說出來的。

“臨汝邵玖,表字瓊之。”

“邵瓊之,”劉瑜喃喃道,此前他只知曉她的閨名是一個“玖”,現在才知曉原來“瓊之”是她的字。

“你讀過《毛詩》?”

邵玖愣住了,不知道這位北朝太子的話是什麽意思,怎麽會突然提到了《毛詩》,這時她想起此前看的《毛詩選》的批注,猜想着,這批注難道是眼前這位太子寫的?

“幼時讀過,只略通曉大意罷了。”

“可曾讀過其他什麽書?”

“經史都有所涉獵,只是不精通。”邵玖回答着劉瑜的話,眼眸低垂着,漏出後頸白壁般的肌膚,看起來甚是溫良謙恭。

劉瑜眼神暗沉,不由心神蕩漾,暗想素來聽聞,南朝女子柔順,今日一見果然,性既溫順,又曉詩書,實在難得。

劉瑜雖然姬妾衆多,卻沒什麽和女子打交道的經驗,他身處高位日久,在他眼裏,姬妾不過是用來傳宗接代的工具罷了。

他對她們,沒必要用真心,而這些後院姬妾也很自覺地用各種技藝來讨好他,他們之間的關系更像是寵物和主人的關系。

只有恩寵,而無敬愛。

他所敬愛的唯有太子妃一人,而太子妃素來賢德,這幾日去永寧寺上香去了。

而恰好邵玖并非一個慣于伏低做小的,對于眼前這個陌生的北朝太子,她心中是警惕多餘敬重。

于是兩人就這樣沉默下來了。

劉瑜坐了片刻,詢問了一下邵玖的身體狀況,對于一個剛入府的妾侍,他這般做,也算是盡心力了。

“你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就給憲忠說,他是這府裏的老人了。”

憲忠聞言心裏驚了一下,這府裏的姬妾不少,各族的姑娘都有,可南朝女子只此一人。

近年來,魏征戰北方,頗有當年曹操一統北風的聲勢氣度,一時之間,聲威大震。

這些已亡國的王公貴族在新朝便是亡國賤俘,而那些曾經的宗室貴女多送入了新朝顯貴的後院內了。

可南朝畢竟有所不同,南朝國力雖不足以北伐,收複失地,卻也能保一方平安,特別是在北方年年征伐的背景下,南方的安寧更顯難得。

憲忠笑着應下,視線餘光瞟了一眼,方才明曉一向見慣美人的太子怎麽會這般看重這個南朝女子,的确和北方胡女風貌迥然不同。

若說胡女是三月海棠,明媚嬌豔,那麽此人則是秋月芙蓉,清麗婉約。

全然不同的風格,這對于見慣了胡女的太子來說,實在是有種別樣的吸引力,若是新奇也就罷了,偏偏她還是位漢女,自家殿下對于漢文化是仰慕日久。

也難怪還未寵幸,便已恩賞不斷,這兩日南朝女病重,那些珍稀藥材便如流水般往裏送。

“殿下,”

劉瑜還未走兩步,榻上的邵玖忽然開口叫住了他,回過頭來,見美人秋水含眸地望着自己,心中竟有過一絲別樣的感受。

不得不承認,此人的确是天生麗質,有着一種難掩的風流氣韻,往日只在書中見過的形容,放在眼前人的身上,毫無違和感。

“妾有一事,想請殿下應允。”

“你說,”

“妾想多要幾冊典籍放于房中……”

邵玖還沒來得及說明理由,劉瑜便已經同意了,邵玖驚訝地看了劉瑜,以為還要費一番心思的,這麽簡單就同意了。

劉瑜離開後,邵玖又躺回了床上,她思量了很多,這位北朝太子和她想得倒有所不同,說話溫和,倒不像是那些北蠻子粗俗。

至少她并不那麽排斥劉瑜了。

邵玖也明白,自己如今孤身在北朝,無論如何都得活下去,雖說自己不怕死,可到底在鬼門關前滾過幾回了,到底還是希望活着的。

對于劉瑜的脾氣她摸不準,昔日在家時,哪裏有閑心去操心北朝的事,後來被擄至北朝後,也不過是輾轉各處,身不由己的人,哪裏回去管這些身外的事。

如今進了這太子府,若是無意外,是不會再被輾轉送人了的,可北朝紛亂,誰又知道這魏朝國祚能延續多久了?

邵玖又陷入了不安中,她心中明白,這些事都不是她能左右的,可這種命運浮沉,随波逐流的感覺,她是真的很讨厭。

邵玖想起幼時,同兄長們一起論史時,常說,亂世之中,命如浮萍,還不如及時行樂的好。

及時行樂嗎?邵玖猶豫着。

但眼下,為了避免被送走,邵玖卻是知道自己需要做的事,不過是些風月之事罷了。

她輾轉了這麽些人的手中,該懂的不該懂的,也都明白了,對于這樁事,她既算不上有多厭惡,又算不上有多歡喜。

邵玖的病漸漸痊愈了,卻也只是病愈而已,她幼年帶的弱症,是很難痊愈的,這些時日,她無聊到幾乎将手中的《毛詩》都點校完了。

“落木枯揚,衰草連天,錦秋海棠尋覓。想芳華,何處霜秋落,都在京城。”

直到夜落燈明,邵玖才恍然發現自己已經枯坐在窗前很久了,自午後點校了一會《毛詩》後,她便一直開始發呆。

這些日子在翠微的照料下,她的身體已漸漸痊愈了,對這個陌生的東宮也有了些了解,只是久病初愈,身子還是懶懶的,不想動彈。

“姑娘也別在風口上坐着了,回頭病又發了,可不是玩的。”

邵玖回過神來,看着進屋來點蠟燭的翠微,順從地點點頭,欠着身子向外探出半個腦袋,伸手去關那扇窗子,猛地見一個人突然出現在窗口,吓得她手中的帕子掉到了窗外。

“殿下?”

劉瑜繞到正門進屋來,翠微屈膝行了禮,邵玖還未回過神來,嗔怪着道:

“殿下怎麽不着人通報?”

“想着這會你應該在看書,不該叨擾你才是,不想倒把你吓着了,是孤的不是。”

這幾日在病中,劉瑜來看邵玖看得頻繁,基本上每日都是要來坐上片刻的,與邵玖讨論詩文,淺淺淡淡的,只是聽着,最多不過半個時辰也便離開了。

邵玖也摸不清劉瑜的心思,不過每日來的時候,劉瑜基本上都是靜靜地聽着,甚少發表意見,也沒提起過其他的事,每次來,基本上都是聽詩。

雖然不清楚劉瑜的想法,不過能每日與人交流詩文,也是樂事一樁,她平生所好,一是山水,二是詩文,如今有詩書相伴,倒也沒那麽孤單了。

“殿下,今日是還要繼續聽嗎?”

“不了,剛剛才從宮裏回來,還未用餐,就在你在用吧。”

“殿下,要在妾在這用餐?”

“怎麽?你不願意?”

邵玖搖搖頭,只是心裏覺得有些奇怪,平日劉瑜可沒在她這用過餐,難怪今日來得比平日早些。

“妾只是認為妾這兒地方簡陋,怕委屈了殿下。”

“無妨,正好你入府以來一直病着,孤也沒同你好好用過餐,如今你病體初愈,孤正好可以陪陪你,你也可以多對我說說南國的風土人情。”

“妾笨嘴拙舌的,怕擾了殿下的興致。”

“瓊之,你若是笨嘴拙舌的,這世間怕沒有伶牙俐齒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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