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醉酒

醉酒

太子此話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他身上，皆是滿目錯愕。皇帝此舉看似是想給太子賜婚，實則是為了試探他。

在場之人都是混居官場多年，察言觀色是何等能力，怎能不知。

他一個太子，身份地位尊崇，若是與一個有權有勢之臣的女兒結親。勢力直逼皇權，與這麽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官結親，便沒了這般憂慮。

如今這麽堂而皇之地拒絕駁掉皇帝的面子…

梁執今好整以暇地看着這一出好戲，俊秀容顏隐藏在黑暗之中，眸中的涼薄清晰可見。

皇帝鷹眼微眯，巡視上下，帝王威亞無形之中暴露無遺，讓人膽顫心驚。卻又在轉瞬間和緩了神色，變回了和藹可親的模樣，“軒兒，這是幹什麽，快起來。”

“今日是你母親的壽宴，一家子人自應當和和氣氣的。林姑娘，是朕多有得罪，還請林姑娘不要介意。”

皇帝态度轉變，周遭壓迫的氣場也瞬間随之變化。所有人的心都随之安放回去，只是猜忌的心卻并用停下。

林頌月不見喜怒，連忙道：“頌月一屆草民，能為陛下獻藝已是榮幸之至，豈敢多想。”

皇帝朗聲笑道：“你這丫頭，甚得朕心，賞！”

“多謝陛下厚愛。”

兩人一唱一和也算是緩和了氣氛。

沈念慈稍帶歉意的眼神與皇後對視上了，皇後娘娘莞爾一笑安撫着她。這件事也算是過去了。

“阿姐，陪我去喝嘛。”梁歲穗拉着沈念慈的衣擺，心裏還惦記着剛才的事情，眼巴巴地祈求者。

受不了梁歲穗苦命地哀求，沈念慈只好點頭示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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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歲穗便歡喜地蹦噠起來，拉着沈念慈偷偷從座位處溜達走。

兩人找了一個隐蔽的涼亭，宮女得了梁歲穗的吩咐，早早便取來了桃花醉。梁歲穗悄咪咪地瞄了一眼沈念慈，得意洋洋道：“這一壇桃花醉可是我絞盡腦汁才得來的。”

桃花香随着酒壇子打開撲鼻而來，沁香入鼻，醉人心扉。聞起來是花朵的清香，絲毫沒有酒的灼烈感。

酒水倒入鈴铛杯，嘩啦嘩啦的聲響如同鈴铛般響起，悅耳動聽。配上醉人的夜色，酒不醉人人自醉。

沈念慈順勢端起鈴铛杯，湊近鼻尖聞了聞，誇贊地笑道：“的确是壇好酒。”

得了認可的梁歲穗開心極了，催促着沈念慈，“阿姐快嘗嘗！快嘗嘗！”

受不了梁歲穗催促的沈念慈一飲而下，清冽的酒香萦繞喉間，桃花香停滞口中。梁歲穗見沈念慈喝得開心，立刻又給沈念慈續上一杯。

就這一杯接着一杯的，不知不覺間沈念慈的臉頰已經染上了紅暈，腦袋都變得昏昏沉沉的。

梁歲穗也喝得有點多，暈乎乎地搖着腦袋，舉着空蕩蕩的鈴铛杯，神志也有些迷糊，想到什麽便說什麽，“阿姐，我不想嫁到大魏去。我在大梁可以做無憂無慮的公主，若我嫁到大魏去，便要同母後一般，整日同他人勾心鬥角，陰謀算計，渾渾噩噩地度過這一生。”

沈念慈微愣，她有些不忍心打碎這個小女孩心中所想，卻還是殘忍開口道：“可，歲穗，你是大梁的公主呀…

此話一出，梁歲穗地情緒變得激動起來，聲音也随之拔高亢奮，“可我寧願不做這個公主，我只想無憂無慮過完我這一生，又有什麽錯！”

沈念慈搖了搖頭，醉意醒了一半，斟酌片刻才道：“歲穗，我知道這些話對于你來說可能會太殘忍了，可我還是要說。”

“你可知這世上有多少人因為兩國之間的戰火紛争而流離失所。你又可曾知道邊疆處處都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流民。”

“你生來受萬民愛戴敬重，享受着常人一輩子都夠不着的奢侈，從來不是因為你是梁歲穗。而是因為你是他們的公主殿下呀！”

“這…是你應盡的義務。”

梁歲穗一臉不可置信地聽完沈念慈說的話，胸口劇烈的起伏，內心早已不是怒火，而是無處發洩的酸澀，“阿姐！為何你也如此想！”

“因為我見過戰争，見過鮮血，見過堆得如山高的屍體！”沈念慈平淡地回複道。

“可！為什麽和平是要犧牲我！”大聲吼完這一句話，梁歲穗便氣憤地離去。

望着高懸在星空之上的皎月，她只覺得亮堂得有些刺眼，似乎在無形之中暴露了她心中的私欲。是啊，為何非得犧牲歲穗才能換取這短暫的和平。

想到自己剛才同她說的話，沈念慈猛地關了幾杯酒，醉迷朦胧重新覆上心頭才舒服些。

緊接着她苦澀一笑，她發覺她好像變了，變得畏畏縮縮，總想用着看似簡單的方法去解決問題。在邊疆時，她總是願意自己去拼出一條血路來，無論結果如何。

如今回到盛京，居然養出這麽一身頹廢無能的勁頭。

再說了即使歲穗去和親了又能如何，大魏的野心豈會因此止步。

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大魏無機可乘！

早已喝得醉醺醺的沈念慈趴在亭臺的圓桌之上，這桃花醉聞起來花香四溢沒想到喝起來後勁十足。

整個人懶懶散散地，鬓角出依稀留出幾縷碎發，遙望這蒼穹月色朦胧。

梁執今尋着人而來，遠處便瞧見了那人跟個沒骨頭似的癱軟着。手上還握着一壺酒，便知道發生了什麽。

無奈地搖了搖頭，走上前去，沉着聲音道：“酒量不好，還敢跑到這來喝酒。”

沈念慈瞧見來人，先是不滿地皺了皺眉心，然後就嘟囔起來，“梁執今？你怎麽來了！”

梁執今忍不住數落着她，“也是心大，一個人在這喝酒。”

“我不是一個人，歲穗陪我來的。”

“梁歲穗？她人呢？”

沈念慈搖了搖頭并不語，酒勁上頭，已經渾然不知感覺，欲揚起酒壺再飲來消解心中的三千煩惱絲。梁執今上前制止了她，冷香萦繞夾雜着銀輝，讓人心裏忍不住一個激靈。

“好了，別喝了。”他強行上手奪來酒壺，制止沈念慈繼續喝下去。

不知是醉了還是醒着，聽着他柔聲無奈的關懷。沈念慈只覺得有一些酸澀，欲言又止，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

忽地，有一句話從她腦海中湧出，她動容已舊，封鎖在內心深處的那份悸動終究因為醉酒而一股腦浮現出來。

她沒再皺眉，專注地盯着他，眼神帶着懇切，紅唇輕啓，聲調微顫，“梁執今，你不是說過你想過上最平凡的生活。那你做個閑散王爺不好嗎？表兄仁慈，他定不會手足相殘的。”

聽到這話的梁執今心中一片錯愕不解，卻又在瞬間回想到前段日子在馬場撿到的那枚香囊。自然明白了她言外之意，卻終究只能沉默不語。

他根本不知該如何解釋，也不知該如何說起。他的身世，他的秘密，以及他的言不由衷，身不由己。

畢竟自己在她心底的印象，早已破碎不堪。

少女直直地望着他，見他不回應。須臾之間，眼眶竟然紅潤起來，眼尾泛起嫣紅，滾燙淚珠如斷珠一般滑落，手掌無力地拍向他的胸膛，發洩着內心的郁結，怒聲道：“便非要争個頭破血流不可嗎！”

微弱的力道卻讓梁執今只覺得心口漲得疼，鋪開一片酸澀。想開口解釋，喉結滾動，卻遲遲不見聲響。

兩人就這麽對峙着。

直到梁執今終于開口，打破僵局，“你喝醉了。”

冷靜地提醒一下子把沈念慈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不再說話了，只是望着他，透露出的表情是他看不透的疏離與決絕。

“對呀，我喝醉了。”她的聲音染上幾分荒唐的笑意。

醉倒居然異想天開地想要改變他，野心昭昭之人豈會那麽容易動容。他同她說幾句玩笑話，她便當真了？真是荒謬。

“我送你回去吧。”梁執今上前扶着她，将她攔在懷中，終究是不放心她一個人呆在這裏。

沈念慈沒有拒絕，只是沉默着起身，一個踉跄。梁執今順勢扶住她，她也沒有将他推開，只是冷淡地借着他的力一步一步地走着。

懸月高挂，銀輝灑落，拉得兩人的影子交錯重疊，可他們卻如同陌路人般。看似親密的舉動，卻透露出無限的荒涼。

忽地，從不遠處傳來一聲宮女尖叫聲！響徹雲霄，整個皇宮都被這一聲尖叫吵醒，動亂起來。

一群人行色匆匆地趕來，為首的正是帝後兩人，梁執今扶着沈念慈順勢跟在了末尾，反而沒有着急回去了。

沈念慈疑惑地瞪向他，梁執今也不惱，反而笑道：“帶你看出好戲，別因為醉酒而錯過啦。”

沈念慈不解，也不語。

“你在這大呼小叫什麽呢！成何體統！”皇後娘娘厲聲呵斥着那名尖叫的宮女。

宮女噗咚跪下，慌亂地解釋道：“回禀皇上皇後娘娘，奴婢不是有意的…是…奴婢剛打開房門，發現發現…這房子裏…”

“你有話便說完，斷斷續續的做什麽。”皇帝也開口呵斥道。

“皇上，您還是自己進去看看吧，奴婢不敢說。”

皇帝白了一眼那宮女，一旁的随從太監立刻推門，兩邊門都被推開，屋裏一切落入眼中，清晰可見。

開虐預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