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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另外一邊,看着顯示屏上母蟲的示蹤亮點最終消失在紅色點體內後,X臉色驀然變得十分難看。

他咬牙切齒地想,這群廢物!

沒有一絲光的室內,他焦躁不安地來回踱步。

“元帥,這個方法是不是太冒險了?”林瑞皺眉勸阻道,“如果是只需要精神力高的人去把溫先生帶回來,不如讓我去吧。”

陸月時很平靜:“他不會跟你走的。”

林瑞掙紮了下:“可是米爾星也需要您啊,萬一您沒回來怎麽辦?”

“不過是十二個小時而已,”陸月時擡了下眉,“你在我身邊待了這麽久,連十二個小時都撐不住?”

從昨天到今天,大局已定,接下來的事情按照流程制度走就可以,需要拿主意的也都是些比較瑣碎的事情,林瑞确實也有這個權限。

林瑞無話可說,只望着陸月時。

他忍不住想,為了一個溫昀,值得嗎?這三年的苦還沒吃夠?

陸元帥明明可以選擇更好的人,為什麽要在同一個人身上跌倒兩次呢?

林瑞沒辦法理解,只感到着急。

陸月時也并不需要他理解,他躺進醫療艙,醫生用戴上無菌手套的手拿起注射器,注射器裏裝着的是提純過的sl,其中加入了從溫昀體內提取的母體樣本,注射進陸月時體內後,能确保陸月時進入跟溫昀相同的幻境。

在陸月時閉上眼睛前,醫生叮囑他道:“這個幻境為什麽能讓這麽多人沉溺其中?我們通過一些實驗與文獻發現,sl這種病毒能勾起人內心深處的恐懼,陷入沉睡的人最終會被恐懼殺死。”

陸月時平躺在醫療艙裏,醫療艙上開始亮起各項代表生命體征的數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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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道:“無論你進入幻境中看見了什麽,請一定要記住你的目的,否則你也會沉溺其中,陷入自己最害怕的記憶裏,找不到回來的路。”

陸月時淺淺呼吸着,然後閉上眼:“知道了。”

面罩板被合上,整個世界黑暗下來。

混沌,空茫,有那麽一瞬間,陸月時覺得整個世界都在颠倒旋轉,宛如一個萬花筒。

重新睜開眼時,陸月時發現自己被黑暗包裹,唯有眼前光屏亮着,有點像是身處電影院。

系統在他腦子裏開口道:“現将溫昀的記憶調成六倍速,等你看完後就可以正式進入幻境了。”

陸月時四處望了下,身邊盡是濃霧似的黑暗,無邊無際。

他轉而望向光屏。

夏日午後,陽光金斑似的灑落,風從樟樹葉間穿拂而過。

溫昀騎着單車,襯衫外套被風鼓起,他眉眼幹淨,宛如初春驕陽。

他在街道間穿行,路過散發香氣的包子鋪門口,路過正在玩翻花繩的兩個小孩,路過下象棋的一群老頭,單車最終停在巷子深處,一家畫室門口。

溫昀把車鎖好,看了眼腕表,在原地等了會兒。

他站的地方是處陰影,不熱,樓梯口處還卧了只貓,懶洋洋地舔爪子。

在心裏數了五個數,一個響指在他耳邊響起,溫昀偏頭,對上張帥氣的臉。

來人穿了件白T,半長頭發在腦後紮成了個小揪揪,他輪廓柔和,氣質明淨,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味。

他笑着朝溫昀晃了晃手,溫昀會意地伸出手去,幾顆水果糖像是星星般落入他手裏,糖紙在陽光下閃爍七彩的光。

“來的路上差點忘了,”宋啓說,“還是半路返回去買的。”

溫昀噢了聲,唇角止不住彎起。

兩人并肩朝樓上畫室走去,宋啓聲音柔和,像是一泓清泉:“是不是等我好久了?”

溫昀搖頭:“沒有,我剛到你就來了。”

“真的假的?”宋啓不信,他驀然湊近他,“那一下車就看手表的那個小孩是誰?”

溫昀呼吸停滞了瞬,有點羞惱地瞪了他眼。

這一年溫昀才十七歲,快樂而單純,無憂無慮,生活裏只有學習和畫畫。

宋啓哈哈一笑,伸手去揉他頭發:“我錯了我錯了。對了,老師布置的作業你完成了嗎?有沒有不會畫的地方?”

兩個人說說笑笑着來到畫室,在一大堆畫板裏找到自己的畫板,坐下。

還沒到正式上課的點,畫室裏還有其他幾個人,四散着坐在窗臺上,有個年紀稍微大點的男生開窗抽着煙,手指夾煙的動作十分熟練,煙味飄散進教室裏。

溫昀聞到煙味,提醒道:“快上課了,別抽了。”

男生瞥了溫昀眼,跟沒聽見似的,繼續偏頭跟同伴說話。

宋啓站起身,走到那男生身邊,哥倆好似的摟住他肩膀:“朋友,我家小朋友不喜歡煙味。等會兒老師來了聞到煙味也不好交代,是不是?”

男生輕嗤了聲,把煙蒂掐了:“你跟溫昀什麽關系啊這麽護着人家。”

溫昀坐在畫板後,畫板有些高,遮住他半邊身體,他擡眸,臉上沒什麽表情。

宋啓清了清嗓子,半開玩笑似的:“那就不用跟你報備了吧。”

男生眼神在兩人之間徘徊了下,也不知道看沒看出什麽,哼笑了聲,渾不吝道:“我也不想聽。”

說話間,老師從門外走進來,領進來個模特,他伸手敲了敲黑板,掰斷粉筆,寫了幾個大字,素描課。

模特身材比例極佳,板寸頭,一身衣服上全都是洞,嘴唇上還有個唇釘,整個人看上去很酷。

老師講完重點,把上節課布置的作業收上去改,這節課讓大家畫人體素描。

宋啓的位置離溫昀近,畫畫時兩人都沒有說話,專心勾線。

溫昀擡眸望一眼模特,餘光瞥見身邊的宋啓,宋啓畫畫時姿态很漫不經心,下筆很快,捏着筆的手指瘦長白皙。

一節素描課眨眼間就過去了,溫昀畫得入了神,手腕發酸,等畫完最後一筆時,他身體放松地伸了個懶腰,宋啓趴在畫板上對他笑:“溫昀,你是不是明天過生日?”

溫昀眨了眨眼睛,剝了顆糖放進嘴裏,清甜水果香味蔓延,他點頭:“是的吧。”

過完這個生日他就成年了,溫昀從小到大的生日都過得循規蹈矩,父母會帶他出去吃頓晚餐,給他送禮物,然後全家人出去玩。

“明天下午有空嗎?”宋啓期待地看着他,“我給你準備了個小驚喜。”

實際上第二天下午有朋友已經預定了溫昀的時間給他過生日,但溫昀把筆收進筆筒裏,對宋啓彎了下唇角:“有空。”

看到這裏,陸月時面無表情,已然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十七八歲的少年們,青澀懵懂,昭然若揭的小心思只差沒寫在臉上。

這一段回憶到目前為止都很美好,為什麽會成為溫昀最恐懼的呢?

光屏裏的畫面仍然在繼續。

畫完畫後溫昀回到家,溫母抱着貓咪出門來迎接他,她眼眶有些紅,溫昀注意到,問她怎麽了,溫母說剛滴完眼藥水。她眼睛不好,這個溫昀是知道的,聞言他也沒太在意。

晚飯一家三口一起吃,溫父笑眯眯地問:“昀昀有沒有想過要考什麽學校?”

溫昀慢吞吞吃着飯:“X大。”

X大的藝術系很有名,是所有美術生的夢想天堂。

溫昀喜歡藝術,溫父也連帶着對這些學校有過了解,聞言,他道:“昀昀加油,等考上了,我給你買輛車。”

溫昀擡起頭:“買車幹嗎?”

“車代表自由呀,明天生日一過你就成年啦,以後你想去哪兒都可以。”溫父眼神慈祥,“或者你想要別的禮物?”

“再說吧。”溫昀對這些東西興趣平平,他道,“我都行。”

“不要總把時間花在畫畫上,偶爾要出去走走,多休息。”溫母如往常一樣唠叨,“等眼睛近視就麻煩了。”

溫昀嗯嗯兩聲,吃完碗裏的飯,拉長聲音回:“知道啦。”

這一天看上去與往日并沒有什麽兩樣,只是在傍晚時分下起了雨。溫母從院子裏把想跑出去玩水的貓逮回來,板着臉教訓它,溫父在旁邊看着他們,耐心地拿毛巾,擦幹淨貓咪的爪子,嘴角帶笑,一邊跟溫母聊着生活瑣事。

溫昀從冰箱裏偷偷拿了個冰淇淋,踮着腳上樓時被眼尖的溫父看見,他哎了聲:“臭小子!大晚上的吃什麽冰淇淋?想感冒嗎?”

回應他的是噔噔噔溜得比貓還快的腳步聲。

溫昀洗完澡,趴在桌上寫完作業,然後跟朋友聊天說第二天下午不出去了,他有事。

旋即被朋友追問他要去幹嗎,到底是為了哪個小妖精推掉跟他們的約會,溫昀插科打诨,整個人散發着蓬勃的朝氣。

不知道是不是真被溫父說中了,大晚上的,溫昀感覺不太舒服,他被驚雷聲砸醒,暴雨像是豆子似的落在屋檐上,噼裏啪啦。

溫昀揉了揉眼睛,從床上爬起來,走下樓,想找點熱水喝。

他穿着身黑色絲綢睡衣,一邊揉眼睛一邊往樓下走。

暴雨如注,屋裏充滿悶熱氣息,像是個蒸籠,閃電從窗外閃過,宛如火柴在漆黑夜裏亮起似的,照亮屋內。

走到樓梯轉角,溫昀看見抹熟悉身影站在門口,那人背脊寬闊,穿着睡衣,身上披的外套是溫昀送給他的四十歲生日禮物。

這麽晚了,溫父站在門口幹嗎?

溫昀有些納悶,正想喊他,忽然又有個人映入眼簾。

一個穿藍裙子的長發女人撲到溫父懷裏,手指攥緊他的衣服,聲音帶着哭腔:“我今天等了你好久,你為什麽沒來?”

那一聲爸陡然卡在喉嚨裏,宛如魚刺,溫昀以為自己還在做夢,呆呆地望着門口。

溫父把外套脫下來,蓋到女人身上,聲音溫和:“對不起,是我不好,有點事耽擱了,外面挺冷的吧,有沒有淋到雨?”

女人蜷縮在他懷裏,像是只小鳥似的,她披着寬大外套,長發有些淩亂地被壓在外套裏。溫父溫柔地替她把長發捋出來,抱着她,耐心哄道:“可你也不該這麽貿然地找過來,至少先給我打個電話吧?”

“你怕什麽?怕你兒子看見嗎?”女人委屈極了,“都這麽多年了,你還不肯告訴他你們早就離婚了,我在你心裏又算什麽?”

溫父一下又一下吻着她的額頭,動作溫情:“我知道。是我不好,但昀昀現在還小,等他大學畢業吧。”

大學畢業這四個字戳到了女人,她眼眶一紅:“你,你是不是又要我等四年?溫如華,你知道女人有幾個四年嗎?我又沒做錯什麽,為什麽要跟你這樣偷偷摸摸?”

溫父還沒來得及說話,女人驟然把他推開,眼淚落下:“我不想等,我太累了,如果你今天不肯給我一個答複,我們就分手吧。”

空氣驟然安靜下來,一時之間,只聽得見外面轟隆的悶雷聲。

溫父站着,五官隐沒在黑暗裏,看不清楚他表情。

從這長久沉默中,女人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她忽然伸手把外套扯下,重重地摔到地上,轉身就走。

溫父連絲毫遲疑都沒有,立刻慌亂地追了上去,甚至連門都忘記了關。

站在樓梯上的溫昀腦子是木的。

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他在做夢,這只是夢而已——

他機械地從樓梯上走下去,中途因為踩空而一個踉跄摔倒,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一步步追到門口。

蒼茫雨霧裏,朦胧燈光下,溫父把女人攔腰抱起,動作小心而珍視,女人伏在他肩頭哭泣,溫父抱着她上了車,溫聲哄了她許久,拿車裏的幹燥毛巾擦她濕掉的頭發和身體,他都沒注意到自己身上也全濕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溫父開車載着人一起離開了。

汽車尾燈光束很快消失在雨幕裏。

身後的時鐘指針指向十二。

這是溫昀十八歲生日時,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溫昀在門口站着,就這麽一直站着,好似要站到天荒地老。少年身體單薄得就像是一張紙,他腳邊是被兩人扔下,溫昀送給他爸的外套。

光屏外,陸月時的心尖像是被狠狠揪了下似的,他低聲罵了句艹。

明天開始三次元會忙,更新會不太穩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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