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梁皓開完了會,劉總親自送他到門口,視線掃了一圈沒發現葉方嶼,梁皓不禁有些失落,他微笑和大家告別後就離開了,這次沒坐公司的車,是周銳來接的他。

“皓哥,你可算回來了,我還以為這輩子都沒機會見面了。”周銳一路上呱噪個不停,梁皓捏了捏眉心開始假寐,沒想到最後因為太累真的睡了過去。

半小時後,車開到了梁皓家樓下,周銳無情地把梁皓搖醒了。

“快回去洗個澡換身衣服,這一身西裝看的我別扭死了,我過兩個小時再來接你啊,哥幾個特意給你準備的接風宴,你可別不賞臉。”

梁皓眼皮子打架,他是真的累壞了,可是話到嘴邊他又咽了回去,那個家太冷清了,他不願意多待,和周銳坐在一起吃飯聊天,多少有點人氣。

梁皓提着行李箱站在家門前,做好了迎接滿屋子灰塵異味的準備,打開門,想象的畫面并沒有出現。

屋子幹淨整潔,連暖氣都開好了,米白色的窗簾微微飄動,有一扇氣窗正開着在通風。

玄關櫃被擦得纖塵不染,事實上家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一絲灰塵,綠植是新鮮的,空氣也是新鮮的,米飯的香味輕輕飄着,梁皓恍覺這個家裏一直有一個人在等他回家,這種想法太幸福了,虛無缥缈得令人滿足。

梁皓聽見了一些響動,過了幾秒,葉方嶼穿着灰色的毛衣,身上套了件藍色圍裙,從樓梯上快速飛奔了下來。

“你回來了。”葉方嶼眼神晶亮地說。

梁皓點了點頭,他懷着期待,有些猶豫地問:“我走以後,你一直住在這裏?”

葉方嶼立刻否認:“我沒有,你的房子我沒得到允許不會随便進來,今天.....是想着你晚上要回來住,我才提前幫你收拾好。”

“哦......”梁皓不鹹不淡地應了。

“我買了菜,晚飯你想吃什麽?我去做。”

葉方嶼改不掉操心的毛病,梁皓有時候都懷疑他是不是對所有人都這麽好,而自己其實也沒那麽特別。

“周銳訂好了晚飯,我一會兒出去吃就行。”

葉方嶼無措地立在了原地,明明梁皓下午才說太累了想在家休息,而且外面風雪交加,周銳的約卻非赴不可。

解了圍裙,葉方嶼把拖地的水桶拎到一旁說:“好,房間我收拾好了,被子也換過了,你累的話可以先休息一下。”

“葉方嶼。”

成長消磨掉了很多的表達欲,兩人的關系不清不楚,而梁皓也不願意做那個破冰的人,他希望自己只是因為疲憊了,而不是因為一些患得患失的膽怯。

“你晚上跟我一起去。”

葉方嶼手握緊了拖把,點了點頭。

梁皓在浴室洗澡,葉方嶼替他把行李箱歸置好,梁皓帶的東西不多,怎麽看也不像回來常住的樣子,葉方嶼越收拾,心情越低落。

梁皓洗好澡坐在床前回郵件,葉方嶼就拿着吹風筒在背後替他吹頭發。

葉方嶼的手指貼着他的頭皮輕輕按摩,梁皓的眼皮沉了沉,打字的速度慢了下來。

他舒服地往後靠了靠,不知不覺窩在葉方嶼懷裏睡着了。

葉方嶼拿毛毯裹着他,一刻也不願撒手地抱在懷裏,就這麽擁着梁皓睡了一個小時。

周銳把門鈴按得震天響,梁皓伸手揉了揉眼睛,才發現葉方嶼一直在盯着他看,他摘掉了助聽器,外面的紛紛擾擾似乎都和他無關,也和他們無關。

梁皓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把手搭在葉方嶼頭頂,溫柔地笑着說:

“周銳肯定想殺了我。”

葉方嶼不懂,直到他打開門看到周銳一副想殺人的表情,他才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我說你倆想過二人世界直說啊,我是那麽不識相的人嘛!”

周銳一邊開車一邊抱怨,梁皓坐在後座望着窗外的雪一言不發,他換上了大學時候的黃色羽絨服,時光的痕跡淡去了不少,他們聚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當初吵吵鬧鬧,無憂無慮的日子。

只有葉方嶼知道,他們回不去了,他的愛始終如一,愛人的方式也乏善可陳,他沉澱了五年的愛,已經累積到深不見底,可梁皓見識了太多外面世界的精彩,早已厭倦了這樣的單調乏味。

飯桌上,大家不敢勸梁皓喝酒,就把矛頭對準了老實巴交的葉方嶼。

葉方嶼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堵得說不上話,只能習慣性地用手語推拒着,大家後來也得知了他聽力障礙的事情,對他的奚落少了,敬佩多了。

“小葉子,不如我們玩個游戲,你做個手語讓我們猜猜是什麽意思,猜對了你就喝,猜錯了我們來喝,怎麽樣?”

本來就是個活躍氣氛的游戲,猜得對猜不對圖個熱鬧,前面幾輪葉方嶼做了手勢,大家紛紛搶着喝酒,輪到梁皓時,大家才一副興致勃勃看好戲的表情。

只見葉方嶼擡起手,指了指自己,又比劃了一個愛的手勢,最後他望着梁皓,深深凝視他一眼,手掌輕拍心口,結束了這個動作。

大家紛紛起哄。

“小葉子,你這放水也太明顯了吧。”

“怎麽能是放水呢,這明明是假公濟私,借着游戲跟皓哥表白呢。”

“我猜這句話一定是,你在我心裏。”周銳舉杯把酒送到葉方嶼嘴邊說:“小葉子,你這都不用猜,直接喝吧您嘞。”

梁皓把周銳一把推開,眼神忽明忽暗,有了些真假難辨的怒意。

他雙手抱臂,眼尾上挑地說:“這句話的意思是.....我愛你。”

說完梁皓舉起酒杯,一口把酒喝幹了。

“你們喝吧,我先回去了。”梁皓喉嚨火辣辣地疼。

他拿起羽絨服沖出了門,葉方嶼也立刻追了上去。

兩人一路沉默地回到家,一進門,梁皓連争辯的力氣也沒有了,他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覺。

“梁皓,我們談談。”

葉方嶼對着梁皓的背影說。

“你就這樣跟我談?”

葉方嶼不明所以。

“睡衣在客浴的架子上,你洗好澡再上來跟我談。”

梁皓洗漱好躺在床上,這一天過得太累了,他的脾氣來得莫名其妙,其實他根本不懂葉方嶼的那個手勢是什麽意思,但絕對不是他想要的,和想理解的。

他想看到的是葉方嶼在機場,堅定比劃出的那句我愛你,是那麽執迷不悔,全心全意只愛着梁皓的那句我愛你。

葉方嶼洗好了澡,他推門進來走到了梁皓身邊。

“梁皓。”

他掀起一角鑽進被窩,用溫暖包裹住梁皓。

“葉方嶼,我這次回來......就不走了。”

葉方嶼翻身壓住他,兩臂撐在他的耳側,認真地重複了一遍:

“你不走了?”

梁皓閉上眼,點了點頭。

葉方嶼的吻有些兇狠,他們之間的關系曾經微末得如同星火和流螢,無論他們怎樣地擦傷自己,始終沒能将光明帶給對方。

分開的那幾年,誰也沒有得到更多,誰也沒能過得好過。

時間教會他們的是承受,愛情教會他們的是代價。

他們在世俗裏學着成熟,又在感情裏回歸天真。

身體就是他們交換的玩具,用最熱烈的方式做最纏綿的游戲,玩鬧可以代替苦楚,嬉戲可以不計代價,他們用孩童扮演大人的方式,拼湊出了一個無需社會關系的家。

葉方嶼最後還是把梁皓給弄壞了。曲折的腿,勒紅的手,遍身的痕跡比五年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梁皓趴在床上,抽泣的樣子委屈極了。葉方嶼手替他揉着腰,在逼仄的縫隙裏擠壓出一個個容納愛的空間,再将自己的另一半,一次次地磨合進對方的身體裏。

葉方嶼抱着梁皓,經年累月的傷疤,在感激裏愈合,在慰藉中撫平,最終,在愛情裏開花結果。

“梁皓。”葉方嶼貼着他汗濕的脊背,心疼地吻他。

“你這幾年,是怎麽過的?”

梁皓望着窗外的大雪,平靜的說:“不知道。大概就是學習,不斷地學習,學習管理知識,學習人際交往,學習怎麽快速地成長,才能早點回來這裏。”

“你這麽聰明,一定學的很好。”

梁皓咬住葉方嶼的手指,逃開一點身體的距離反問他:“那你呢?”

葉方嶼借着酒勁溫柔地亂性,他争強好勝地追了進去,動作不細致卻很動情。

“我爸在我大四那年因為疾病去世了,從那以後,我在這世間的牽挂就只有你了。我想去美國找你,但是我能力有限......所以我進了這家公司,因為這裏有一個和美國的生物合作項目,每年都在征選課題,我今年報了名,如果通過了,我就能去美國找你了。”

梁皓開心過後又有些難過,過去的幾年裏,他們就像兩顆運行不悖的雙星系統,在各自的軌道上持續轉動,又相互圍繞地不能接近。

“你的資歷太淺了,如果把課題公開征選了,你在課題組的署名會被頂替掉的。”梁皓惋惜地說,完成一個課題組前期籌備要花費多大的精力,葉方嶼這個傻子居然願意把自己的科研成果就這樣拱手讓人。

葉方嶼笑得坦然,他親了親梁皓的鼻尖說:“課題沒了以後還能再想辦法,但是把你丢了,可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梁皓把頭埋低了,有些難為情地說:“誰說我丢了?”

葉方嶼順勢摟緊他說:“你走那天在我耳邊說你一定會回來,我可以一直等,但我不能只是一直等。”

梁皓仰高了頭,眼神清澈寫滿了懷疑。

“我說過,你的秘密,只有我能聽得到。”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葉方嶼的愛,也埋得更深了。

“葉方嶼,你的那個手勢,到底是什麽意思?”

葉方嶼把另一只助聽器放在梁皓手心,慢慢地說:“我只聽得見你說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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