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臨別
天氣炎熱,屍體不能保存太久,方琛兩天後就火化了。
陳牧知道她愛靜,沒有大張旗鼓的為她操辦,只是按着家鄉的喪葬習俗,為她辦了個小範圍的追悼會。
一婚一葬,都是極簡之态,凝聚着方琛二十五年短暫人生的大喜與大悲。
除了王韶峰、阿依莎和小幺,以及王順等幾位熟悉的朋友,趙平也來了,哭得老淚縱橫,他拿來了一張通知單,一周前博物館草拟的修複師聘任合同,這幾天忙得腳不着地,還沒來得及交給方琛。
經過幾方協調,她其實可以回去上班了。
陳牧雙手接過合同書,點燃後燒給了方琛,其實他想都不重要了,她的人生已經夠遺憾了,不在乎多這一件。
袁木傑來了,一雙疲憊的眼睛藏在茶色太陽鏡的背後,看起來面無表情,方琛跟市局并無瓜葛,他本不用來的,可他心裏邁不過這個坎,總覺得方琛的死有他的助力。
他們都被杜軒耍了,可他和隊員們損失的只是兩天的休息時間,方琛卻沒了命,陳牧也沒了魂。
袁木傑在方琛的遺像前鞠了一躬,說給她,也說給陳牧聽:“弟妹,我們會為你讨回公道的。”
陳牧一身的黑衣,木然地站在一旁,公道如果換不回她的生命,那麽對他來說,似乎也無關緊要了。
董雪聽到愛徒去世的消息,當場氣郁,幾乎昏倒過去,身體原因,他沒能來送方琛最後一程,但派了兩名工作室成員來,都是方琛生前的好友,他們在她牌位前獻上了一束百合花和一株多肉的虹之玉,說是她最喜歡的兩種植物。
杜宇來了,他跪在一旁痛哭不已,不止為情同手足的陳牧哭,也哭自己的姐姐,早上他剛從陳牧的口中得知了一切,家中的巨變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他不理解,不過半年的時間,怎麽會變成這樣?
晚上送走所有的賓客,家裏只剩下了陳牧和方慧蘭。
方慧蘭穿着黑紅相間的闊腿褲,沉靜的眉眼裏依稀有着方琛的影子,她從卧房走到陽臺,又從陽臺來到廚房,直到再次轉進卧房,目光觸向家裏的每一個角落,尋找着女兒往日的影子。
陽臺洗衣機旁的水盆內還放着浸泡的衣服,是陳牧走之前脫下的一件汗衫,方琛本打算接回媽媽後洗掉的;次卧書桌上放着她看了一半的文物書籍,上面貼滿了五顏六色的便簽,寫滿了她做的筆記;洗手間內的牙具擺得整整齊齊,知道陳牧要幾天後才能回來,她還用保鮮膜包了起來,以免會落灰。
Advertisement
主卧的窗簾是方琛喜歡的□□,茶幾上有件白色貝殼和亮片制作的王冠,不用說,一定是方琛做的手工。
從小到大,女兒總喜歡搗鼓這些,其實她和袁進龍都不是手巧的人,真不知道方琛随了誰,天生的一雙巧手。
這裏到處都是方琛生活過的痕跡,如今只成了清冷的一片,自從她走後,陳牧幾乎保持着原樣沒有動過,就像是怕一動家裏的擺置,方琛回來會不習慣似的。
方慧蘭靠着陽臺,摸着晾衣繩上懸挂的女兒穿過的裙子,望着前方道:“我不該讓她來的,也不該讓她嫁給你。”
窗外刮起了一陣風,掀起的塵土迷離了陳牧的眼睛,他拿着方琛的照片,擦着上面的灰塵,像是聽着方慧蘭的話,又好像也沒有全在聽。
“她長得好,脾氣也好,能力也不錯,上學的時候追她的人就多,在大理,從我這兒打聽她的人家更是數不勝數,”方慧蘭像在自言自語,講着女兒的過往,眼中含着驕傲的光,“她不是非要留在這兒的,跟着你,總是最不順路的那個。”
陳牧将照片放好,倒了杯水,端過去遞給方慧蘭,此刻他有些感激她的存在,感激她的絮叨,感激她提到方琛的每一個字,特別是他從沒聽過的內容,他缺席過的她的生活裏,不為他所知的側面。
“小的時候是我沒照顧好她,讓她過得很不開心,後來我想,如果她能笑,我什麽都不在乎了。”
方慧蘭撫着那件裙子,就像摸着想象中女兒的臉面。
“她修文物的時候總是很忘我,能把吃飯睡覺都忘了,她跟我說,媽媽,我想修文物,修了文物又說想進工作室,在此之前還得去進瑨州市實習,我就說去吧,只要你喜歡。”
“她提的你的次數越來越多,盡管在克制,我還是能從她的嗓音裏感受到她發自內心的幸福,後來她說想嫁給你,為了讓她高興,我沒反對,那時候我想,如果不是你,她跟着誰又會這麽高興呢?恐怕世界上很難找到第二個人了,與其跟她戰争,不如讓她自己選吧。”
“本來她說去大理看我的,我不該攔她的,女兒看媽媽,應該是高興的吧?”
方慧蘭一想起無數的假設重來,任何一個都能讓女兒避開這場災禍時,聲音不禁顫抖起來,她掩着口,身體慢慢地彎下腰去,以防自己哭得不能自已。
這個商業上的女強人,也只有面對女兒方琛時,才會沒了任何原則。
方慧蘭抽泣了幾聲,又說:“我得帶她走,帶她回家。”
陳牧睜着一雙幹枯得沒了水分的眼睛,沉默地低着頭,摩挲着水杯上方琛貼的卡通畫,一張史努比的長鼻子,桌上的骨灰還未安葬,生前他負了她,死後他得陪着她,但這也意味着不管生和死,他都要奪去方慧蘭的至愛了。
陳牧放下水杯,後退了兩步,猛地跪下了。
他伏下身,砰砰作響地給方慧蘭磕着頭,開口說道:“我想她。”
方慧蘭怒氣未消,像在質問他:“你準備把我女兒埋在哪兒?除了這間房子,她熟悉這座城市嗎?我不能讓你把她冷冰冰地丢在別的地方去,不能!”
陳牧平靜地說:“除了這個家,她不會去別的地方,如果要去,一定是我死的那天。”
方慧蘭愣了愣,抹去了臉上的淚滴,帶着一絲宿命感的落寞道:“都是命啊。”
第二天一早,方慧蘭離開了雲來縣,她滿載而來,空手而回,上飛機之前,連身上唯一的一件東西也給了陳牧。
那是一本影集,方琛大學時代的照片,她特意讓媽媽帶過來的,想給陳牧看看,以前兩人空缺掉的日子,她一直在想辦法補合。
方琛的手機裏存了幾百張照片,百分之九十是大理和伏流鄉附近的景色照和刀下的文物,還有兩張陳牧站在家裏陽臺抽煙的照片,不知道是什麽時候偷拍的,而幾乎沒有她個人的。
問她為什麽不自拍,在陳牧的印象裏,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們,似乎都挺喜歡閑來無事對着相機拍照,但她笑着說太醜了,拍出來自取其辱。
陳牧自然不信,她明明那麽美。
她的臉蛋和身材都出類拔萃,盡管她從不去刻意跟誰比較,她年輕,青春是最靓麗的注腳,她也不會因為工作就忘卻了自己而不修邊幅,她總是精心搭配着每一天的穿着,即便走進工作室,也和手裏的七彩簪一樣,美得光彩照人。
她手機裏唯一的一張本人照,也是方琛的遺照。
她穿着一件白色長裙,站在洱海的木橋邊照的,前面是落日餘晖和盈盈海水,但身邊美景似乎并不足以吸引她,她側身凝望着右前方,不知在想些什麽,精美的五官被夕陽映出了一道立體的暗影。
那時候的她不施粉黛,像個十五六歲的學生妹,跟身份證上的照片應該是同一時期,而據方琛所說,正向陳牧猜測的那樣,照片是來媽媽店裏的一位攝影師客人拍的。
記得有一天,他在她額頭上印着密密點點的吻,抱着她說:“以後我來給你照,咱把次卧改成嬰兒房,把你的照片貼滿一屋子,這樣孩子就肯定認不錯媽媽了,保證誰也拐不走。”
她紮在他懷裏,甜甜地笑着:“好哇,讓娃看着媽媽的樣子長,肯定長不歪。”
遺憾啊!
他和她相愛一場,彼此間仿佛只剩了這兩字,回顧寥寥數月,照片都沒給她照幾張,如今想看看她,還得翻着她留下的影集。
忙完方琛的後事,陳牧提出約見杜宇。
第二天,他平靜地走出家門,來到了和杜宇約好的咖啡館,等來等去卻沒見到人,剛想給他打電話,卻看到袁木傑走了進來。
“別等了,他現在在市局接受問話呢,”袁木傑說道,“陳牧,放個假,去外地散散心吧。”
陳牧笑了一下,指着自己的心口說:“你覺得怎麽散,這裏會暖一點?”
袁木傑啞口無言,又說:“我知道你恨他,但杜軒只能我們來抓,陳牧,讓你離得遠一點,是為你好。”
陳牧苦笑着,臉上的表情漸漸消失:“你抓得到嗎?”
袁木傑被他一激,撂了狠話:“我跟你立軍令狀,十天之內抓不到人,我卸任刑警大隊長,立馬脫下這身衣服。”
陳牧攤攤手:“十天後我等着看結果了。”
袁木傑拍着他的肩:“陳牧,你信我一次。”
陳牧沒有點頭,但也沒有搖頭,他喝掉了面前的半杯咖啡,起身離開了。
走出咖啡館,拐過街角,直到完全消失在袁木傑的視線後,他撥通了李波的電話:“電影院旁邊的網吧見。”
他信過人,可是代價太大了,與其靠別人,不如靠自己。
杜軒這麽精于計劃,他就跟他好好玩一次。
陳牧回到家,沐浴着夏夜裏卻無比清冷的燈光,将桌上的影集擺在了方琛的骨灰旁邊。
他看着封面上她的笑臉,輕輕說道:“老婆,等等我。”
同類推薦

帝少強寵:國民校霸是女生
“美人兒?你為什麽突然脫衣服!”
“為了睡覺。”
“為什麽摟着我!?”
“為了睡覺。”
等等,米亞一高校霸兼校草的堂堂簡少終于覺得哪裏不對。
“美美美、美人兒……我我我、我其實是女的!”
“沒關系。”美人兒邪魅一笑:“我是男的~!”
楚楚可憐的美人兒搖身一變,竟是比她級別更高的扮豬吃虎的堂堂帝少!
女扮男裝,男女通吃,撩妹級別滿分的簡少爺終于一日栽了跟頭,而且這個跟頭……可栽大了!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小說關鍵詞: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無彈窗,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