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伺機
距離伏流鄉行動小組辦事處一公裏遠的斜土坡上,陳牧雙手抱着手臂,靠在一塊土石上,身影被火紅的彩霞染了一層絢爛的光芒。
遠處的阿紮河水面上浮光躍金,像一條游在銀河裏的白鲢魚。
一周了,他每天下班都會來這兒坐一會兒,如果碰上加班,便會抽晚飯的時間過來,一直坐到天邊的飛鳥都歸了巢,坐到天色黑透,才會默然離開。
在他和方琛忙裏偷閑談戀愛時,這兒是為數不多的約會地點之一,伏流鄉離縣城有點遠,牛尾村更甚,他們沒地方浪漫。
方琛喜歡有山有水的地方,陳牧便會趁別人吃飯睡覺的時候,約她到這個登高望遠的地方,陪她看一看伏流鄉的大自然。
其實這兒只是一片荒坡,除了腳下的雜草,沒有樹木,也沒有花兒,但方琛每次到來,都像是進了最美麗的公園,天上的雲,河裏的水,草叢裏的昆蟲……都足夠讓她高興老半天。
陳牧則習慣坐在坡頂,抽上一根煙吞雲吐霧,享受着短暫的休閑時光,方琛那會兒正想他戒煙,便會走過去趁他不注意一把掐斷,像他們剛認識那次一樣。
在他皺眉前,她會指着天上的雲彩說:“你污染了我的雲彩,賠得起嗎?”
他搖頭:“賠不起,要不把我賠給你?以身相許,你先驗驗貨?”
他說着就光明正大地沖上抱她,反正這裏沒人來,就算有人來了,抱自己的女朋友也不犯法。
方琛躲他,被他抓到,咯吱她。
她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直跺腳:“臭壞蛋。”
“我臭,你香,還不趕快解救我。”
不抽就不抽,陳牧跟着她看阿紮河,看夕陽,看這裏的一草寸土。
阿紮河裏倒影的夕陽,紅彤彤一片,就像方琛害羞時候的臉色,她看累了,會躺在他肩上,抱着他的手臂睡着。
陳牧想着想着,嘴角揚起了一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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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琛的睡眠一直都是個謎,說淺吧,他吻都吻不醒,說深呢,她總會在該工作的時候醒來,提醒他該走了,而現在,就算他坐到第二天早上,指間的煙氣燃盡燒到手指處,也不會有人纏磨着他放下手裏的煙,提醒他該去吃飯了。
陳牧想着想着,眼睛眨出了一滴淚。
他仍保持着每天回家的習慣,就放佛有人仍在等他一樣,方琛的廚藝居低不上,結了婚年之後好像有點急着做個好媳婦,前幾日頭腦發熱,說想學拔絲地瓜了,買了幾袋子的糖,做了一次又一次的黑暗料理,逼着他吞吃下去。
有幾回他實在吃不下,求饒說:“要不咱換一個菜學?比如鍋包肉什麽的。”
方琛研究着菜譜,嘟囔道:“我總有一天會學會的。”
以前別人跟他講,婚姻會放大很多不美的東西,所以婚姻是很多人的愛情墳墓,但結婚後他卻完全沒有這樣的感受,只是感覺跟她在一起的時間過得尤其的快,快到他想把時鐘倒撥回來。
他和方琛的相處模式,讓他想起了父母,忙碌的生活讓他們格外珍惜彼此,碰到一天就恨不得整日膩在一起。
陳牧有時擡頭看着牆的照片,父親的,母親的,方琛的,還有象征着孩子的嬰兒卡通照,便會跌進一瞬間的明媚裏。
原來,他曾如此富足過。
可現在他頂着一身的光芒,卻在二十多度的天氣裏渾身冰涼,俗話說烏雲蔽日,但陽光總有重新灑落的一天,他的卻永遠沒有了。
方琛沒了,什麽都沒了,除了滿腦子的影像,一切又回到了原點,家裏好不容易積攢的暖光,随着她的離去,漸漸消失彌散,往時清冷的寂寥又再次張着大口,徹底吞噬了他。
就像這空茫茫的荒野,寂寞和孤獨野蠻生長着。
“隊長。”
陳牧坐在發呆時,許良走了過來,站在離他老遠的地方,低聲喊了他一句。
聲音輕輕的,帶着一絲怯意:“有人找。”
因為方琛的事,陳牧曾擔心許良心理不适應,建議他休假去看看醫生,許良搖着頭給拒了,說不是怕,是恨,沒能保護好方琛,如果他能一眼不離地看着她,能再快一步找到她,或許……
陳牧掐滅煙,起身拍了一下他的肩:“挺直了,小小年紀,中氣不怎麽足嘛。”
許良頓了一下,跟陳牧說:“隊長,你好好記着她吧,別忘了她,這樣你們仍是在一起的,一個人能活在愛人的記憶裏,她就也是活着的。”
陳牧被這句別出心裁的話說得幾近顫抖,因為它是如此的與衆不同,別人安慰他,總是讓他節哀,挺住,看開,可他節制不了,雖然艱難地挺着,至于看開更是不可能,不過有時候他很感激這種思念的疼痛,因為她依然清晰。
陳牧往辦事處走,回頭看了許良一眼:“故事會看多了?矯情。”
許良笑笑:“不是我,是我表姐寫的,她是個記者,寫文章的,不過我覺得這話寫得好。”
“你姐很聰明。”
許良跟上陳牧:“不能誇她,她傲着呢。”
陳牧在辦公室見到了杜宇,他已經向袁木傑如實交代了所知道的一切,也做完了兩天的回國交流工作,今天就要回去了,特意過來跟陳牧道個別。
陳牧帶杜宇去了鄉派出所對面的牛肉湯館,以前杜宇讀書的時候,他總擔心小夥子營養不良,沒少帶着去補膘,選的大多也是這種幹淨香氣濃的小館子。
老板是巴希爾的哥們,跟陳牧也熟,看他進來,端上了兩大碗湯和幾瓶飲料上來,又特意搬了個小風扇,放在并起的另一張桌子上,為他們驅暑。
小館子對面的水果內,一位穿着軍綠色褲子的年輕人一邊挑着水果,一邊往店內瞄。
陳牧拿起飲料走到櫃臺,将飲料退了:“換啤酒吧。”
老板看着陳牧,奇怪他一向不在工作期間喝酒的,今天是怎麽了?
老板的目光帶着一絲驚訝,還有一絲同情,認識陳牧的老鄉們現在看他總是這兩種表情,人人都知道他的妻子被人殺了,似乎他做的一切都很怪異,蘊含着某種自暴自棄的意味。
陳牧笑了笑,神情沒有太大的波瀾,指着坐在桌前的杜宇說:“我弟弟,很久沒見面了,今天我請假了。”
老板這才把啤酒給了陳牧,又加了一句:“陳警官,這酒我請你。”
陳牧把早就準備好的錢拍在桌上:“不好。”
他是公職人員,吃喝老百姓們的東西,每次都算得很清楚,倒不是為了以正風氣,而是不想為文物警察這個群體玷上罵名。
現在更要算清,他還不至于因為亡妻一事,去占誰的便宜,方琛貴着呢,也占不回來。
陳牧拎着酒回到桌上,爽利地磕開瓶蓋,拿出一次性杯子,為杜宇倒了滿滿一杯。
杜宇張了張嘴,話留在了心裏,其實他是不喝酒的,但今天他打算為了陳牧破例一回。
回來後,兩人還是第一次這麽坐着,沒了以往的歡騰,多了一份隐隐的愁緒。
“喝啊,二十二歲了,可以飲酒了。”陳牧像以前那樣笑着,直笑進杜宇的眼睛裏,“放心喝吧,等會兒我送你。”
杜宇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一杯度數不高的酒,卻辣得他眼淚直冒。
陳牧拿了張紙巾給他,把筷子整齊地放在他跟前,一切面面俱到,就像眼前的人還是那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工作還順利嗎?”
杜宇點了點頭:“還行。”
“以後什麽打算,回來嗎?還是就待在美國了?”
杜宇沒回他的家常話,緊攥着手裏的紙巾,捏成細細的一團:“哥!”
陳牧看到杜宇眼裏凝結的淚珠,随時可以滴進碗裏去。
他伸出手,在杜宇眼角抹拭了一下:“非要把氣氛搞這麽苦悶,有意思嗎?”
“哥你很恨他吧,”提起杜軒,杜宇低着頭,聲音沉沉悶悶,嘶啞着喉嚨說,“其實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杜宇是半個美國人,關于市局的單方面詢問,他不需要必須回答的,但他選擇毫無保留地告訴了袁木傑,他想杜軒歸案,為了陳牧,也為了杜軒自己。
不過他知道的有限,袁木傑沒從他身上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只是靠着杜軒珍藏的一個電話號碼,定位到了他正在雙駝山一帶活動。
陳牧望着窗外的水果店,那個總是徘徊在自己身後的人影不見了。
他又為杜宇倒上一杯,好像無意聽杜軒的背後故事:“喝。”
杜宇捏着酒杯,望着陳牧深邃到看不見盡頭的眼睛:“哥你不想知道杜軒的事嗎?”
“我想,可一手難敵四拳,他不知還有多少幫手,有心無力啊,袁木傑比我更有把握。”陳牧整着衣袖,看杜宇又欲言又止,說道,“我是警察,你放心吧。”
杜宇沒說話,拎起酒瓶自己倒了一杯:“哥,我敬你。”
陳牧沒攔他,只是笑了笑。
一個多小時後,不勝酒力的杜軒搖搖晃晃地被陳牧送到了車子的後座,陳牧把他的行李放進後備箱,開車離去。
不知過了多久,杜宇眯着眼睛醒來,望着窗外荒涼的天地,問陳牧:“哥,到哪兒了?”
陳牧開着車,沒有回頭:“長深高速,再睡會吧。”
“長深高速?”杜宇重複了一句,酒醒了大半,“哥,去瑨州不走這兒啊?”
“我們不去瑨州。”
“不去瑨州,那是……去哪兒?”
“去延吉,八角山。”
杜宇清醒過來,發現自己被一截尼龍繩捆綁着。
他大叫:“哥!”
杜宇轉過頭,看到前座上陳牧那雙英烈的眼睛和臉上黑色的口罩,和肅穆得沒了溫度的陳牧渾然一體,沒等他再喊出一聲,陳牧忽然回過頭,撥動了手裏的槍,朝他的小腿打去。
槍聲悶沉,沒有響度,他裝了□□的。
一陣疼痛頃刻席卷了杜宇,如果不是酒勁還在,他會忍不住哭叫起來。
“哥……”杜宇還是哭着,“為什麽?”
陳牧沒回答,只是拿出搜羅出來的杜宇的手機,對着那個熟悉的號碼,聲音冰冷如雪地說道:“我知道你在聽,天亮之前八角山見,不然我要他的命。”
每個人都有軟肋,這次他堵杜軒的軟肋,是杜靓妮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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