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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是一個愚蠢且無知的人。

今天，是池榆離開江城的第1937天。

我每天都在想他。

我他媽就是個蠢蛋，親手把自己喜歡的人給拒絕了。

–

池榆是我的竹馬，我們可以說是一條褲子裏長大的。

幼兒園，小學，初中，高中，我們都是一個學校，除了初中沒在一個班，我和他幾乎形影不離。

印象裏，他個子比我高，眼睛比我大，皮膚比我白，成績也比我好。

他仿佛是個完人般的存在。

我很佩服他，也很欣賞他。

時不時會誇他一句:“池榆，你太牛了！”

他對我總是很有耐心，說話也溫溫柔柔，我以為他對所有人都這樣，直到某天我知道他為我出氣跟人打架。

當時我也在場，場面可以用血腥來形容。我不會打架，完全幫不上忙。他命令我躲在一邊不準出來，我乖乖照做。

透過遮擋物的縫隙，我看到池榆眼神裏全是暴怒，他手長腿長，使勁一蹬，就把沖上來的人踹到一邊。

我微微睜大眼不禁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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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榆之前也這樣嗎。

池榆在我面前從沒發過飙，甚至生氣也很少見。他對我永遠都是一副很乖很好欺負的樣子。

“操你媽的!  !  !  你他媽再罵他一句試試!  ”池榆的聲音透過空隙傳到我耳邊，說實話，我被吓了一跳。

池榆這一面，我從來沒見過。

他不管做什麽事我都覺得帥。池榆嘴裏不斷噴出我從來沒聽過的髒話以及甩出強勁的拳頭，狠狠朝別人臉上砸。

我一顆心提到嗓子眼，我怕他把人家打住院。

不過他那麽聰明的人肯定會把控好力度，我在心裏暗想。

“林嘉。”他喊我。

“出來。”

我扔掉身上的東西，走到他身邊:“池榆，你太帥了!  !  ! ”

他朝我揚了下眉，歪了歪唇角，“喜歡嗎？”

我一時沒多想，拍着他的肩說:“喜歡!  !  ”

他看起來心情很不錯，盡管白襯衫上占滿了灰塵和血漬。

“跪下道歉。”他轉頭對手裏拎着的人說，眼神恢複如常，像寒冬裏的嚴霜。

有他撐腰，我也傲氣起來。指着那人的鼻子罵他:“你他媽現在不會說話了？當時找人堵我我看你不很起勁嗎？”

池榆附和:“嘴巴呢。”

我高興地朝他揚揚眉，臉上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聽完那人的道歉，我心裏很是舒暢，像往常一樣去他家和他一起寫作業。

“池榆，這個題教教我呗。”我被數學題搞的亂七八糟，滿臉煩躁，“我快炸了!  !  ! ”

他笑着走到我身邊，随便掃了眼題，“仔細審題了嗎？”

他總是最了解我，就連我沒認真看題目他都知道。

我坦蕩地搖頭，“懶得看。”

池榆拿起筆在我頭上敲了一下，道:“懶沒有好結果。”

我撓頭朝他笑笑，直言不諱:“但我有你啊。你不懶不就行了。”

“......”

他聽完沒說話，但當他再次擡頭看我時，我察覺到有種不一樣的感覺。像夏風一掃而過我粘膩的脖頸，給我帶來舒爽。

但我沒仔細想，反正我跟池榆是很好的兄弟。

“林嘉。”他叫我。

我應他:“在聽。”

“......”

等了一會兒沒聽到下文，我疑惑擡頭:“什麽啊？”

他看起來欲言難止，一副想說又不想說的樣子。

“算了，”他道，“以後再說。”

我納悶地轉頭:“幹嘛那麽神秘。”

他只是笑笑沒說什麽。

後來我才知道，他想說的話是什麽。

高考結束，他約我去看電影。

電影票是他買的，本以為會是他喜歡的漫威，到了之後我才發現居然是一部土到掉渣的愛情片。

我全程都在睡覺，實在是太無聊了。半眯着眼看他時，他好像也在看我。

視線每次都能對上，我總是被他盯地犯怵。

他的眼神太直白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看自己的小女朋友。

我率先敗陣，為了緩解尴尬，我故作鎮定地問他講到哪了。

他湊到我耳邊小聲說:“一個男主對另一個男主說，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

“啊？”我一時沒能明白，眉頭蹙起來問他:“什麽一個男主另一個男主，這不是愛情片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沒說話，就當我以為他不再講話時，他突然又說:“這部電影是兩個男生的愛情。”

我大腦宕機了一瞬，一時沒反應過來。

兩個男生？的愛情？

不知道為什麽，我第一反應是有點惡心。

“什麽啊......”我實在不理解，“兩個男生的愛情不就是變态嗎。”

我說的幹淨利落，不帶一點遮掩。

可我不知道的是，這句話對池榆來說是多麽大的打擊。

依稀記得，那次看完電影後，他沒怎麽找過我。換句話說，他是在故意躲我。

我不明白，天天去他家堵他，想問個清楚。

可他每次都不說，只是望着我。像是在沉溺在海裏的人，向我招手求救。

在當時，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所以沒能把他救上來。

“林嘉。”他喊我。

“終于舍得理我了。”我開心道。

他似乎有難言之隐，整個人看起來很緊張。

他這種狀态特別像審訊員審問犯人時的表現，明知道真相是什麽，可非要跟審訊員玩個躲貓貓游戲。

“池榆，你有事就說呗，咱倆那麽多年朋友了，我還能抛棄你不成？”我誘導他說出來。

池榆輕笑了一下，我看他肩膀微微下沉，似乎有一瞬的解脫:“林嘉，雖然我很不想告訴你，但我不想再欺騙自己的內心，也不想再欺騙你，我非常認真的告訴你，我喜歡你。”

聽到最後四個字，我覺得世界發生了大爆炸，我仿佛是最先受害者，把我炸的片甲不留。

我一時不敢相信跟我做了那麽多年的兄弟說喜歡我，陡然，我覺得上千只蜜蜂趴在我耳邊一直嗡個不停，直到我聽不見周圍的一切聲音，就連自己的呼吸也沒能幸免。

直到現在，五年後的今天，我記得非常清楚我當時對池榆說的話。

我對他說:“滾，別來惡心我。”

這句話像一把利刃時不時刺我一下。我知道，這是我應得的。

在我罵完池榆神經病後，他去了美國。

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傻逼，他走後的一周，一個月，一年，我發現，我是喜歡他的。

每當我做任何事的時候，我腦海裏會不由自主地浮現他的身影。那劍鞘挺拔的身姿仿佛已經刻在我的心上，吃飯想，學習想，發呆也想。

所以我後來才知道，我遠比想象中的還喜歡他。

可我親自推開了他，當他說喜歡我的時候，我罵他惡心，罵他有病，讓他離我遠點。

“......”

我時常在想，現在所造成的一切，都是自己作的。

我不知道我們什麽時候還會再見，我想，等到真正見面的時候，他應該已經有了他喜歡的并且也喜歡他的男朋友。

而我只配在陰暗的溝裏偷偷見他。

但這樣也足夠了，至少能再見。

我每天都在後悔，後悔為什麽沒能早點發現自己的心意，後悔為什麽當初要對他說那麽狠的話。

可講再多也沒用了，因為他已經不在江城了。

池榆，我祈求紐約的風能替我向你傳達，我很想你。

自賤自哀，是我一輩子的命。

–

“叔叔阿姨好。”我某天回家突然發現池榆爸媽回來了。

池榆爸媽做生意周游于世界各地，仔細想想，也有五六年沒見過了。

“小嘉還是那麽秀氣。”阿姨拍着我的肩膀說，“有沒有想阿姨啊？”

她的每句話我都應，可奇怪的是，叔叔阿姨像是串通好一樣，都閉口不提池榆。

我實在太想見到他了，我打斷他們問:“阿姨，池榆回來了嗎？”

阿姨的神色微變，看起來并不想說。

可我管不了那麽多，我只想見池榆。

“阿姨，我跟池榆認識那麽久，你就告訴我吧，我真的很想見他。”

阿姨躊躇不決，最後還是叔叔先松口:“池榆回來了，在自己的公寓裏住。”

我急忙問了地址，叫了個車就趕過去。

等電梯的時候，我隐隐聽到叔叔說:“他們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吧，當初小嘉把小榆傷的那麽狠...也不知道小榆見了後會怎麽想。”

我內心咯噔了一下，像是有股苦水湧到我喉間，似乎要填滿我的口腔。

路上，我想了很多。各種話各種場面我都想了個遍。

見到池榆第一句先說什麽...

好久不見？

我錯了？

其實我也喜歡你？

這些沒用的虛幻到了池榆門前全部消失殆盡。我的心髒像鼓點般瘋狂跳動，我甚至覺得下一秒它就能跳出來。

摁了門鈴，遲遲沒人開。

我不死心，無論如何也要見到池榆。

我繼續摁。

“咔噠”門被打開。

我的心髒似乎在見到池榆後停止跳動，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就像激動到失語那樣，我再次看到池榆緊張到心髒驟停。

門板後面的面孔完全展露在我眼前。在這一刻我終于确定，我真的見到池榆了。

池榆還是之前的模樣，唯一變的，是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看我的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樣，反而多了幾分戲谑玩弄之意。

“有事兒嗎？”池榆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