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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才不是說過了嗎？出來看看你的新宅子，順便再吃吃玩玩……”李妙宸說得一臉的鎮定之色。

“這話你說給姑父聽聽就算了，跟我還不說實話嗎？”王瞻聽得笑了起來，李妙宸在國公府待了十來年，王瞻同她一塊長大，自是了解她的性子，看她剛才的模樣，絕不只是要看他的新宅子那麽簡單。

眼見瞞不過王瞻，李妙宸倒也不再裝了，她伸手出來，一掌拍在車內的小案幾上。

“宮外有個人得罪我了，我出宮是想會會他。”李妙宸氣咻咻地道。

“什麽？宮外有人得罪你？”王瞻聽得頓時驚愕住了，他朝李妙宸仔細看看，可見她一臉怒容好似不是在開玩笑，一時心中就越發好奇了。

“小六啊，你快和我說說，這人是誰啊？是怎麽得罪你的？”王瞻立即湊近了問道。

“那人聲名赫赫，威震八方，是你一直仰慕崇拜的大英雄，大豪傑！”李妙宸一字一句的，語氣中的惱火絲毫未減。

王瞻聽得這話又是一陣愣神，一邊皺着眉頭想着一邊喃喃自語道：“如今這世上，被我所仰慕崇拜的，就只有孟豫孟大将軍一個。只是這人不可能是孟豫，他怎麽可能會得罪小六呢？他離京這麽些年了，你們可是連面都沒見過……”

“四哥，你說對了！就是那從不認識我，連我的面都沒見過的孟大将軍！”李妙宸出聲打斷了王瞻的思路。

“怎麽可能？孟豫他怎會得罪于你？”王瞻擡高了聲音，臉上寫滿的都是不相信。

李妙宸聽得也不答話，也不看王瞻，只冷着臉，雙手抱在胸前，将頭靠在馬車壁上。王瞻的震驚只持續了一小兒，反應過來之後，随即意識到最近定是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隐秘之事，這樣想來他頓時有些激動了起來。

“這究意怎麽回事？你就別吊我胃口了，仔仔細細地說與我聽。”王瞻的聲音裏明顯透着些興奮。

李妙宸轉過臉來看了看王瞻，心裏實在是不想提起這兩天發生的事，可如今自己想要出口氣，又少不得要依靠王瞻。無奈何之下，只得自宣儀閣看孟豫率軍進城說起，将姚采言多嘴，在她母後跟前亂說話，母後信以為真，又說給她父皇聽了，皇帝跟着裏面瞎攪和，派陳全兒上門說親，卻被孟豫一口回絕的事前前後後都說了一遍。

王瞻聽到一半已是忍不住想要發笑，待全都聽完之後，實在是按捺不住，手捶着身側的小案幾就哈哈大笑了起來。

“小六，太子妃她這分明是一番好心啊！只是我真沒想到，孟豫他竟是看不上你！哈哈哈，真不愧是孟大将軍，也只有他，才有這樣不懼強權，不貪富貴的氣勢！”王瞻不僅不同情李妙宸，反而說得喜形于色，對那孟豫的景仰之情似是又上升了一個層次。

“四哥，你這胳膊肘怎麽往外拐？”李妙宸沒好氣地白了王瞻一眼。

見得李妙宸有些氣極敗壞的模樣，王瞻一時忍不住又發笑起來。李妙宸見他這般，自是氣惱不已，伸手撈起案上的一只空盞子朝王瞻就就砸了過去，王瞻慌得擡手将盞子接住了。

“好了，我不笑了！那你說說看，你打算怎麽出這一口惡氣？”王瞻勉力止了笑問李妙宸道。

李妙宸聽得這話先是冷哼了一聲，看一眼王瞻，然後才慢着聲音道：“你不是要去他府上拜會他嗎？我和你一道，當面會會他……”

王瞻聽得又是一臉的震驚，可他也知曉李妙宸的性子，她既是已有了這樣的打算，任他怎麽勸說也是無濟于事。不過，想想她若真的同他一道去見了孟豫，孟豫如果知曉自己才說看不上的六公主，竟然堂而皇之的上了他的門，還說要和他算帳，到時候不知那位在戰場上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大将軍，該是會如何應對？是會小心着賠個禮，還是黑着臉将她趕出門去？

王瞻想到這裏，心裏又是一陣按捺不住的好奇與興奮，他原本也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如今即将有這麽一場好戲看，他豈能錯過了？

“四哥，這回你可得幫我，不出了這口氣，我就不回宮去！”李妙宸盯着王瞻又強調了一次。

“好，我明日就帶你去大将軍府！屆時六公主突然駕臨，定叫孟大将軍吃得一大驚，哈哈……”王瞻一口應承了下來。

“這還差不多。“李妙宸聽得這才滿意了，而後自己也默默想了一會兒，随即彎起唇角也笑了起來。

既是跟王瞻議定好了明日一早去大将軍府的，李妙宸心裏的窩囊氣稍稍消了一些。過了一會兒，馬車行駛速度漸漸慢了，耳旁也傳來了喧嚣之聲，李妙宸掀開車簾往外看了一眼，不由得面露驚喜之色。

原來馬車已是駛出了禦街，進入了麒麟街。這麒麟街上，已是燈火輝煌，兩旁的商鋪皆都敞開的大門，幡幌飄揚，行人如織。耳旁叫賣之聲不絕于耳，遠遠還聽得酒樓歌館內傳出的絲竹之間，鼻端又彌漫着又有各樣街頭小食散發的香氣。這一幕幕熟悉的場景，都讓這兩年被拘在宮裏很少出來的李妙宸覺得興奮不已。

“四哥，我想下來走走。”李妙宸當即按捺不住要下車。

王瞻點了點頭，出聲讓外面趕車的內侍将車停了下來。內侍忙應了下來，又将馬車趕到路旁。王瞻率先下了車，伸手扶着李妙車也下來了。後面車上坐着的綠臘與豆蔻兩人也趕緊下車來，一左一右将李妙宸護在了中間。

李妙宸站在街道中央，看着眼前這些久違的熱鬧之景，頓時就覺得自己的一雙眼睛都不夠用了。

“小六，前面不遠處就是萬家樓，我們去到那邊吃些宵夜如何？”大街上行人混雜，王瞻擔心有人會沖撞了李妙宸，于是走近她提議道。

“好啊，也不知那萬家樓今日可有女相撲手表演？”李妙宸聽得頓時生出了興趣。

“有的，有的，萬家樓的女相撲手一天都不曾歇下。小姑娘，你要看表演可是趕快去，去晚了可就沒有好位置了！”還未等王瞻作答，一旁攤子上賣肉餅的老婆婆樂呵呵地答道。

李妙宸轉頭一看，見得那老婆婆滿頭白發，一身衣着很是清爽幹淨，再看看她面前擺的肉餅，黃燦燦散着得肉香味，于是欣然走上前道：“婆婆，給我來個肉餅。”

老婆婆答應一聲，忙自爐子上取了一只冒着熱氣的肉餅裝在紙袋裏遞給了她。綠臘上前付了二十文錢，付好後轉過頭來看着李妙宸一臉的欲言又止，豆蔻站在李妙宸的身邊，看着她手裏的肉餅也是一副很是擔憂的模樣。

“無妨，這些街頭小食她從前可沒少吃。”見着綠臘和豆蔻為難的模樣，王瞻輕笑着開口了。他看出了綠臘和豆蔻的心思，她們是擔心這些坊間食物做得不幹淨，會讓六公主吃壞了肚子。

“這餅真香！再來幾個，你倆一人吃一塊，四哥你也吃……”李妙宸一邊嚼着餅，一邊又吩咐綠臘道。

看看李妙宸一邊啃着肉餅一邊吆喝的模樣，王瞻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

買好肉餅後，一行人邊走邊逛，不多時就走到萬家樓門口。正待進門之時，這時突然聽得不遠處響起了動靜。有人驚慌失措的在大喊着什麽。李妙宸忙扭頭一看，這時就發現街那頭的人群起了一陣躁動。片刻後，就聽得有人大喊着“不好了，驚馬了！”，緊接着就有好些人驚慌着四散着向這邊跑了過來。

“小六，先進去樓內。”王瞻面露擔憂之色，忙示意李妙宸随他先進去。

李妙宸點點頭，心裏卻是有些好奇，于是又朝西面街道看了一眼，這一看卻是吓了一跳。一匹馬車朝着這邊直直地奔了過來，拉車的是輛棗紅的高頭大馬，高昂着腦袋，甩開四蹄，發瘋似的一路狂奔，那車廂被拖曳得歪歪扭扭，搖搖欲墜，更可怕的是，車內還傳出一陣婦人和孩童的哭喊之聲。

“小六，這馬瘋了！快躲到屋內去！”王瞻面露焦慮之色，忙伸手推了李妙宸一把，要讓她先避到樓內去，綠臘與豆蔻趕緊也走到身側催促着她。

聽得馬車上的哭喊之聲，李妙宸不由得也是一陣揪心，可一時也束手無策，只得往屋內方向走了幾步，心時卻是盼着此時能有那善馭馬之人能挺身而出，能将馬拽住，救了馬車內的婦孺。

馬車很快就沖到了萬家樓門前，李妙宸站在門口處，清晰地看那馬兒的嘴邊冒着白沫，真是如同瘋了一般。王瞻還站在路邊，有心想上前幫忙，可試了幾次都無法近得那馬身，他的兩個近衛已是站在他的身前去，似是在勸說他趕緊避開去。

見此情形，李妙宸只好嘆息了一聲，這馬匹正處瘋癫之狀，除非有那力大無窮又善于馭馬的高手突現出現，不然那車內的婦孺的性命可就堪憂了。

就在李妙宸擔心之時，這時就看見一旁巷子內的角落裏突然沖出一道人影來，看身形是個未及弱冠的少年。那少年腳下生風跑得飛快，待沖到馬車之前，伸雙手一把拽住了那馬匹的缰繩，又将繩索繞到手裏，然後使出的渾身的力氣向後拽去。

那馬兒一時受阻，卻是愈發暴怒了，口中長嘯一聲，前蹄揚得老高，然後就如同脫弦之箭往向奔去。剛才伸手拽住缰繩的少年一下子便被拖曳在地，整個人趴在了地上，被那馬兒拖得一直往前去。

“小哥兒，快放手，快放手，你會沒命的！”有人扯開了嗓子大叫了起來。

李妙宸再顧不得往樓內避了，她跑出來兩步，周圍的人也都跟着跑了出來，可所有人都眼睜睜看着那狂奔的馬車束手無策。眼看着這馬車內的婦孺命将不保，還有那挺身而出的少年也即将遭難。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萬家樓二樓的窗戶被人推開了，一道玄色的修長身影自天而降。那身影躍下樓之後，又縱身飛奔向前，眨眼之間，竟是追上了那輛馬車。而後足下一點，縱身腳踏上了車廂，下一個瞬間，人卻是飛撲到了那匹驚馬的背上，他雙腿緊緊鉗制在馬腹兩側 ，又伸出雙手一把抓住了缰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