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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此景，似曾相識，就在早上，葉寒舟跟黃蕊等人來村子裏時，也經歷過這個場景。

林風不是黃蕊，面對一盤香噴噴的醬豬蹄，他完全沒思考到底合不合适，能不能吃的問題。

他的訝異和震驚主要來源于——“葉哥哥，你怎麽能不付錢就拿別人東西吃呢？”

葉寒舟沉默了下，他已經很久都吃東西沒付過錢了，在他觀念裏，只要他想吃的東西，随意拿就是了。

他道：“她不算活人。”

林風皺了皺眉，他雙手撐上窗戶，一個飛躍翻了進來：“那也不能随便搶小孩飯吃啊。”

小女孩梳着兩個麻花辮，乖乖巧巧地坐在桌邊，随着走近，林風看清楚她全貌。

她雙手交疊放在桌邊，瘦弱的身板随着咳嗽而顫動，繞到正面，原本是臉和四肢的地方，全都是團影子似的黑霧，仿佛有條分明的界線，均勻地将她整個人分為兩部分，背面是肉.體，正面是黑霧，讓人瘆得慌。

頭回見到這種孩子的林風：“……”

葉寒舟抱手站在旁邊，淡淡道：“只要她不反對，那便是默許了。”

他一向是個講道理的人，從不強人所難，若對方反對，他不會強行索取。

一直沒說話的小女孩咯吱笑了出聲，她擡起手，做出了個撐下巴的動作，因為沒有血肉的緣故，看起來像是兩團黑霧融合到一塊。

“我身體不好，吃不了這些，”她聲音很輕，如果不仔細聽，根本聽不清她的話，“想吃的話就吃吧，免得浪費糧食。”

葉寒舟根本不知道客氣二字為何物，拿起豬蹄開始啃，滿滿的膠原蛋白一剝即分，白色蹄筋十分有嚼勁。

林風在她身邊的位置坐下來：“你是村長的女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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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聽聲辯位，望向他的方向，緩慢點了下頭。

看來他們的猜測不錯，這地方果然是村長家，小女孩是村長的女兒，那剛才的婦人，便是村長老婆了。

雖然小女孩沒有五官，但林風莫名有種感覺，她正在注視他。

他指了指窗外，聲音和緩了些：“外面很熱鬧，村子裏是在準備什麽活動嗎？”

小女孩坐姿端正，懸空的雙腿一搖一晃：“準備給神過生日。”

給神過生日，這種理解更像是說給小孩聽，用大人的話來說，祭祀或許跟她想要表達的更為貼切些。

古老守舊的山村，在漫長的時間裏，發展出了自己的精神信仰。

只是不知道，這位神到底是真實存在，還是只不過是村民們的幻想依托呢？

林風喃喃道，“真的會有神嗎。”

小女孩笑嘻嘻道：“你們外來的怎麽連這個都不知道，神就在山洞裏呀。”

這瞬間林風腦子裏閃過許多東西，村長對山洞的諱莫如深，還有王典客墓葬入口，全都跟山洞有關。

如今的神，居然也跟山洞有關系！

好家夥，山洞裏究竟藏了多少驚喜？

林風又繼續問：“祭祀……給神過生日，都要準備些什麽？”

小女孩搖了搖頭：“等到時間你們就知道了。”

又是這句話，意思是，現在還并不到他們知道的時間。

林風換了個問題：“那你知道山洞裏都有些什麽嗎？”

小女孩很乖巧，問什麽回答什麽：“村子裏只有阿爹進去過，除了他沒人知道。”

林風皺起眉：“老虎探險隊不是也進去了麽？”

“啊，原來連死人也算嗎？”小女孩慢吞吞道，“那進去過的人，可多了去了。”

林風心下陡然一沉。

離客廳僅有一簾之隔的廚房裏不時傳來燒火做飯的聲音，婦人隔着簾子叮囑：“囡囡，不要出門，阿娘馬上把飯做好端出去。”

小女孩沒有五官，代替五官的黑霧安靜地朝向門簾方向，似乎并未打算回應。

不知為何，林風從她身上感受到股極淡的憂傷，稍縱即逝。

“謝謝你願意告訴我們這麽多，”林風朝她微微颔首，“太晚了，我們就不打擾了。”

心無旁骛啃豬蹄的葉寒舟敏銳地一擡眸，加快進食速度。

小黑龍似乎也頗覺時間緊急，一改之前漫不經心的态度，刷地下從肩膀上跳下來，在屋子裏找到袋子，旋即飛到桌上，開始火速裝食物。

不過短短幾分鐘，飯桌上的糕點肉餅全被掃蕩一空。

目睹這一切的林風跟小女孩：“……”

“原來阿娘做的飯這麽合你們胃口啊，”小女孩語氣有些古怪，“留着也是浪費，你們想吃多少都行。”

饒是臉皮再厚的人，面對這種場景，也頗有點繃不住，林風幹巴巴地笑了下：“多謝，有什麽我能幫你做的嗎？”

陪聊一整晚，小女孩等的便是這句話，她周身黑霧開始流動，濃厚如實質，連說話聲音都含了絲隐約的笑：

“那哥哥你都有些什麽呢？”

這話她不過随口一問，死神與凡人做交易時，可曾在意過他真能為自己做些什麽？

命運送出去的每份禮物，都在其背後标好了價格。

從林風跟葉寒舟踏入這間屋子的那刻起，便注定要付出代價。

葉寒舟停下進食動作，緩緩擡了下眸，無聲望向變黑變濃的黑霧。

林風對屋內悄然變化的氣氛一無所知，他猶在為小黑龍感到社死，亦真心實意想為小女孩做些什麽。

思考幾秒鐘，在她凝視的視線裏，他忽然轉身，走向翻進來的窗沿處，靠着牆邊的簡陋木桌上，放了幾個破爛布娃娃。

林風在腦海裏跟系統交流：“我記得有三朵小花，現在我要送一朵出去。”

系統摸不着頭腦：？？？

這可是個戀愛游戲！林風不把增加好感度的道具送主角，居然送給一NPC，他在想什麽？？

林風心意已決：“使用道具，小花。”

待林風轉身時，小女孩身上的黑霧無形流淌，以她本人為中心，濃稠暗沉，在屋內形成龐然大物，充斥整個房間！

這一幕只有葉寒舟看得見，他已經完全停下吃東西，冷冷地望向小女孩。

在普通人看來，頂多只有女孩身下的影子顏色更暗沉了些罷了。

林風毫無察覺地走向她，在她面前停下，慢慢地把手裏的東西遞給她。

小女孩望向他的手，微微一愣。

他拿着的是她最讨厭的娃娃，那是個紅裙子的小姑娘，胸口處脫了線，露出裏頭破敗棉絮，她便愈發厭惡它。

可現下，小姑娘手裏抱了朵嬌豔欲滴的花，每片花瓣安然舒展，美好恬靜，正好将那處豁口擋下。

它變了模樣，煥然一新，與之前大不相同。

林風對她笑了下：“它跟你長得很像。雖然不知道你原本長什麽樣子，但變成今天的相貌，一定是經歷了很痛苦的事情吧。”

張揚往外四溢的黑霧微微凝滞，那些黑霧只差一點，就能碰到林風。

從葉寒舟視角來看，整個屋子烏煙瘴氣，被黑霧包裹得密不透風，唯有林風站的地方，留出些許空地。

小女孩仰頭望着他，愣了下。

林風擡起手，輕之又輕地摸向她腦袋的方向，似乎是怕弄疼她，他嘆道：“畢竟你也只是個孩子啊。”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話，小女孩內心某塊地方，陡然塌陷了下去，冰冷麻木的心微微松動。

從出生到現在，從未有人把她當成過正常孩子，她被困于方寸之地，猶如陰暗蛇類。

有人送她花，摸她腦袋，憐惜她……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