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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風面前便是暗黑深沉的山洞，仿佛未知秘境，在不踏入之前，完全不能知道裏面究竟有些什麽。

當你在凝視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視你。

猶豫不過三秒，那道聲音再度響起：“看來你還沒想好，等你做完決定之時，便是我們再見之時。”

視野陡然又黑了下去，林風意識重新陷入混沌狀态。

仿佛有薄薄一層天光在近處亮起，映得眼皮有層微紅絨光。

林風緩緩睜開眼，三張并排的臉齊刷刷怼在他近前。

阮阮喜極而泣：“可算是醒了！把我們給愁壞了，厲鬼沒有對你做些什麽吧？”

這次醒來的感覺與之前不同，仿佛疲憊許久的人一覺到天明，精神飽滿。

林風坐直身體，不真切地望向洞外：“我睡了多久？”

從洞口透進來的天光昏黃溫暖，那并不是林風錯覺，他們告別漫長黑夜，終于迎來了白日。

阿梅算了下時間，回道：“ 超過十二個小時。”

他想要起身，身體仍有些虛浮，旁邊伸過來只強有力的胳膊，輕輕攬住他腰身，另只手端過來碗清水喂到他嘴邊。

喝了點水後，林風稍稍清明了些，他此刻靠在葉寒舟懷裏，被冷冽的氣息盡數包裹，擡頭便能望見那張帥氣淡然的臉。

從醒來到現在，唯一沒開過口的人是葉寒舟。

林風頓了頓，開口喊道：“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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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水碗，葉寒舟凝視懷中之人，青年眼眸溫和明亮如初，喊他時的聲音也依舊乖軟好聽，只是尚有些虛弱，臉色發白。

脆弱的人類在生病時，更需要仔細照顧。

他擡起手，摸了摸他柔軟發梢，耐心道：“嗯，我在。”

在旁邊的阮阮抓了抓自己卷毛，莫名覺得這場景下他有點插不上嘴，但他還是頑強地開了口：“林哥，昨天葉哥真是太帥了，你都沒瞧見！”

一招飛龍在天也就罷了，轉手之間，翻雲覆雨，豈一個帥字了得。

林風臉上多了點笑：“是嗎。”

見林風醒來，阮阮心中重石落地，興奮又激動，眉飛色舞地跟林風絮叨，看眼神完全是葉寒舟的小迷弟一枚。

十二月的天，難得出了回太陽，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旬陽村完全淪為片廢墟，它像是個掩埋在黑夜裏的墳墓，見到光的那刻，塵歸塵，土歸土，煙消雲散。

林風有些在意做過的夢，他望向身後的深洞，久久不言。

葉寒舟目不轉睛地盯着他，見他望的時間久了，便擡手蓋住林風眉眼。

“嗯？”林風眨了眨眼，長睫輕掃過他手心，他握住葉寒舟手腕，沉思道，“葉哥哥，你說這裏面還會有什麽？”

上回兩人亦是如此一同望着裏面，葉寒舟提過危險二字。

現下，他搖了搖頭：“不清楚。”

旬陽村這個副本的拼圖拼湊得七七八八，大體背景故事和邏輯線也都清楚了，只有個別事情還很模糊。

譬如全村覆滅的那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是否真為神靈動怒，還有被撕毀的日記本，唐希作為從山洞出來的人，他是不是真的看見了什麽？

他們走到今天這步，旬陽村全毀，想來也不會再有什麽新線索提供給他們，現下這些也不重要了。

林風總有些隐隐不安，希望只是他的錯覺。

“到時間了。”山洞門口忽然有聲音響起，“你們該離開了。”

他們醒時的第一日，老頭身披蓑衣，手提燈籠，在大雪紛飛的夜裏走來。如今沒了白雪，也不是夜裏，他卻依舊還是那副裝扮。

離開，意味着此事真正進入尾聲，快要結束。

太陽光過盛，林風眯了下眼，來到老頭身邊時，視線又落在他手裏燈籠上。

習慣使然，老頭下意識想把燈籠往回收，忽然反應過來，他收什麽啊，旬陽村都被拆得稀碎，這些小兔崽子們也都要走了，他怎麽還擔心被林風搶燈呢！

老頭于是攤着張臉，堂堂正正地把燈籠又給擺了回來，放至身前。

誰知林風還真饞他燈籠，撈過燈籠端詳半晌，笑意盈盈道：“這上面的字寫得挺好看，是找人代寫的嗎？”

燈籠是油紙糊的，尋常人家為了顯得不那麽單調，都會在上面畫些花草樹木，蟲魚鳥獸之類，老頭燈籠上沒畫畫，題了首詩。

老頭心道，這人可真啰嗦啊，都要走了還問他燈籠，難不成還想要個鏈接？

他擺了擺手：“字醜，我随便瞎寫着玩。”

“哦。”林風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略一颔首，“久仰了，唐先生。”

原本他只是猜測，可看到相同字跡，并且被承認，猜測便成了事實。

老頭懶得廢話，提着燈籠走在前面帶路，剛走兩步路，驟然反應過來，腳步猛地停住。

阮阮在後面探出半顆毛茸茸腦袋，好奇張望：“林哥你在叫誰？什麽唐先生。”

林風抱手站在原地，咬字清晰：“唐希先生，你好。”

意識到林風說的是誰，阮阮瞪大了眼睛，震驚到結巴：“天吶，唐希？？他他他不是早就死了麽！”

老頭背影僵直，攥緊手裏的燈籠，昏黃的光披散他肩頭，為其鍍上層暖色調。

“照片裏顯示，唐希沒死，作為唯一從山洞裏活着出來的人，他只是受了重傷。”林風望着老頭背影，“我們知道唐希死了的時候，是從誰那兒得到的消息？”

阮阮腦子顯然已經燒壞了，一臉癡呆地望着老頭，眼裏滿是不敢置信。

阿梅到底還算冷靜，她陷入回憶：“是老爺爺說的。”

那天他們得到日記本線索，回來的路上林風跟老頭說了很多話，問的最後個問題是，唐希是否還活着。

仿佛被打通任督二脈，她這才反應過來，那天的問答中，所有事情老頭都答得含糊其辭，極為敷衍……可只有這個問題，他回答得最為篤定。

——早死了。

“從進入副本到現在，有件事一直很奇怪，”林風慢慢地道，“我們接觸到的所有線索，全都是由老虎探險隊的人帶我們去找的。”

最早在他們查看課表時，林風發現了端倪，旬陽村或許确實存在老師，可他們早就被老虎探險隊的人替換了。

村民們失去的眼睛在果樹上，照片和日記本直接揭開了旬陽村古怪的帷幕，再然後便是祠堂，祭祀，他們一步步接近核心秘密……

老頭每天定時帶他們上課，老師們帶他們找到線索，這些真的都是偶然嗎？

經由這麽一說，阿梅頓覺毛骨悚然，“老師們是我們一直忽略的存在。”

林風一語點出：“他們看似是局外人，實則是局中人。”

拂過的微風帶起老頭手裏燈籠，掠過他那雙老态龍鐘的眼，皺紋早已爬滿他的臉，猶如圈圈樹紋。

他定在原地，忽而笑了，緩慢側身：“那又如何呢？”

豐神俊秀的青年踏着未幹殘雪，迎着疏朗日光，行至他面前，朝他緩緩鞠躬：“不如何，只是想跟你說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