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認識他了以後,發現他一天有大半的時間都是在看電影,現在興許也是因為在看電影,才沒有找她吧。

一時沒有回消息,挺正常的,他看電影比較投入。

一堂課沒有回消息,也還算正常吧,長的電影有兩三個小時呢。

然後,一直到這天放學了,下樓梯的宋紫荊情不自禁地摸出了手機,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向來手機不離身的他,這個時候了還沒動靜,明擺着就是不想回她消息。

她有些生氣,這人也太喜怒無常了吧,不回就不回吧,我也不會找你了,這樣想着,她把手機塞到了書包最底層,眼不見為淨。

她今天多走了兩步路,來到地鐵站,因為事先約好了去爺爺家吃飯。

爺爺家距離學校有一個半小時的路程,天快黑了,她才來到爺爺家所在的弄堂,一眼就看到了弄堂紅磚鐵門的小洋房。

爺爺從年輕的時候就住在這,習慣了小門小戶之間的喧鬧,不喜歡住在沒有人氣兒的別墅區,宋紫荊覺得自己生來就和爺爺親不是沒道理的,她也不喜歡住在甘露園。

她有爺爺家的鑰匙,打開了外面的大鐵門,迎面撲來瓜果的香味,身心瞬間一輕。她的爺爺是一個特別會享樂子的人,在她小的時候就把宋家大大小小的業務全部交給了宋亭東,自己種點蔬果,時不時地和一些老朋友去周邊旅旅游,興致來了還會做做小額的投資。

推開裏面的木門,她喚了一聲,“爺爺,我來了。”

“诶。”房裏傳來老人的應答聲。

她走了過去,敲了敲書房的門,随後推開,自家的爺爺正在窗邊拿着谷物喂鹦鹉。奶奶因病去世得早,宋紫荊從記事起,爺爺就是形單影只的一個人,不過他也不甘于孤單,除了喜歡養些小鳥,院子裏建了一個流浪貓的貓舍。

爺爺看了她一眼,“你自己看會兒電視吧,爺爺等會就做飯。”

她由衷笑了,爺爺從來不會逼她學習,每次來這裏就跟來度假似的讓人舒心。

“那我給爺爺打打下手,現在去幫你洗菜啦。”說完一溜風就跑了,老人笑着搖了搖頭。

炒了幾道簡簡單單的家常菜,爺孫女倆就開動了。

爺爺給她夾了一塊茄子,“新開學都習慣吧?有沒有遇到什麽困難,和爺爺說。”

宋紫荊下一瞬就想到了周月陽,這可是個大困難,但這些事不好和家人說,她搖了搖頭,“沒什麽問題,就是成績在火箭班裏不太靠前,可能讓母親有些失望了。”

“智華她啊,”爺爺嘆了口氣,“特別要強,不要太有壓力,往好處想,她是對你有期望,才會失望,繼續努力吧,苦也苦了兩年了,上了大學就好了。”

她點了點頭。

“不過,”他繼而道:“我們宋家從來都沒有庸人,每一個人都是對家族,對整個社會有用的人,年少時的努力,換來的都是将來的權力,還有老了以後的不後悔。”

宋紫荊低頭,“我知道了。”

爺爺摸了摸她的腦袋,“最近爸爸媽媽的關系怎麽樣?”

“還是老樣子。”

“嗯,你在家裏,要多多在二人之間調和調和,一家人,哪有只兩家飯的。”爺爺語重心長的道。

宋紫荊沒有說話,調和了十幾年,也沒調出一絲水花來,倒惹得那兩人的不快,這種費力不讨好的事,她已經很久都不做了。

爺爺又嘆了一口氣,“馬上要中秋節了,你叫他們來我家一起吃個飯吧。”

“我說過了,他們都很忙,可能聚不了。”

爺爺放下筷子,“再忙,也總有休息的時候。紫荊,你現在學業也很繁重,少往我這邊跑,空閑的時候多和你爸爸媽媽一起吃吃飯,你是聰明的孩子,知道爺爺的用心。”

宋紫荊:“我明白的,爺爺。”說着她往嘴裏扒了一大口飯。

飯後,爺爺給她煮了一碗銀耳粥,就搖搖晃晃地出門到巷子口看人下棋去了。

她對着空蕩的房子發了一會兒呆,随後起身到書房,拉開書包,想着趁機背背語文詩詞,抽課本的時候,帶出了個東西,“啪—”的砸到地上。

立馬拾起手氣,颠來倒去看了看,還好屏幕沒有碎,于是把它繼續放回了書包。

坐定後,她還沒有翻開書,又起身,看似很不情願地把手機拿出來,自言自語道:

“好吧,我就看一眼。”

摁亮屏幕,卻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她把手機擡高,看了眼信號,确定是滿格,覺得難以置信,周月陽竟然到現在都還沒有回複她?

腦子裏想着,再也不要理他好了,手裏卻控制不住地打起字來:

“喂,你明天來上課嗎?”

想了想,覺得自己這語氣好像太迫切了,她又加了一句:

“我就是為中午跳雙人舞的事問問。”

手機安靜到她懷疑自己是不是欠費了。

宋紫荊開始了自問自答:“這人在搞什麽東西?連手機都不看一眼?”

她把手機反扣着放到一邊:

“飯點,沒回複,很正常。”

下一瞬她又抓了起來,“不是吧?未必吃了五六個小時的飯?”

正胡思亂想着,手機傳來了一道“叮”的提示音,她嗤了一聲,“熬不住了吧,總算是回消息了。”

她慢條斯理地解鎖—

結果是一條新聞推送。

宋紫荊:“……”

與此同時,與她家相距甚遠的甘露園。

周家沒有一絲光亮,屋內死寂,除了次卧床上那有些微弱的起伏,再無其他的動靜。

手機屏幕忽然亮了起來,伴随着強烈的振動。

卻并沒有對床上的那人産生一絲一毫的影響。

又振動了一下,周月陽仿佛根本就沒有聽到。

随着屏幕熄滅,房間裏又陷入了那種讓人壓抑的安靜。

驀地,鈴聲響起,十分尖銳與刺耳。從床上伸出了一只手,無力地拿過手機,看也沒看,長按關機。

“不是吧?”宋紫荊把手機從耳邊拿開,仔細看了眼電話號碼,是周月陽的沒錯,竟然關機了?

她的心沒由來的一慌,也不知道自己在着急什麽,竟開始左立難安。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把自己帶來的東西全部收拾好了,都走到了爺爺家的鐵門前。

恰好碰到看完棋回家的爺爺,老人家有些奇怪:

“不是說要在這住一晚再走嗎?”

宋紫荊心跳加快,心裏說了聲對不起,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自然,“恐怕不行了,明天課上要交的一份作業,我落家裏了。”

爺爺看了眼天色,“太晚了,明天要你媽媽派司機直接送到學校吧。”

“不了,爺爺,我還剩不少題沒做,得補起來,下次再來看您啊。”宋紫荊和老人揮了揮手,已經邁開好幾步了,她不會說謊,生怕再說上兩句,就會被爺爺看穿。

老人無法,只好目送着她走遠。

離開了爺爺的視線,她的步伐越來越快,連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到後來竟然跑了起來。好在出了弄堂就是地鐵站,進地鐵乘手扶電梯的時候,她嫌慢,從左側穿過了好幾個路人。

在地鐵上的時候,她又給周月陽打了個電話,還是關機,不由得攥緊了手機。

一個半小時的路程,生生被她坐出了一天半的感覺。

出地鐵站的時候,明明離家裏只剩一公裏的距離,她還是選擇上了出租車,一刻也等不得。

等來到周家門口,她喘着氣,按響了門鈴。

門鈴聲卻石沉大海,她猛地按了一通,依舊沒有回音。

她立馬伸手拍門,用力地拍:

“周月陽,你在家嗎?”

“周月陽?”

“周月陽!!!你開門。”

她拍門的手忽地停了下來,因為好像聽到裏面有拖鞋趿地的聲音,對方好像在門前站定了,卻并沒有開門。

宋紫荊心裏不耐,“周月陽,你在幹什麽?”

沒有回音。

她煩躁地踹了一腳門,“你開不開門?不開門我走了?”

裏面的人還是沒有動作。

半分鐘後,防盜門外靜悄悄的,好像剛才從來沒有人來過,随後—

門被從內測迅速打開,周月陽心急地朝外張望,“你不會真地走……”

說到一半,發現小巧的人兒正站在門前,一動不動地看着他,他松開握着把手的門,目光垂向地上。

宋紫荊借着門口微弱的感應燈,發現他臉色蒼白,眼下發青,嘴唇幹涸,頭發和身上衣服都是濕的,

“下午的那場雨,淋到了?”她問。

周月陽似賭氣樣的,沒有說話。

宋紫荊的目光移到他的手,“手要不要緊,我陪你去趟醫院吧。”

他搖了搖頭,“手沒濕,躲雨的時候注意了。”

宋紫荊目光直直,“你為什麽不回我消息?”

周月陽撇過腦袋,不說話。

她發現他的臉頰泛着緋紅,看上去不太正常,下意識地就把手覆了上去,結果“嘶”了一口:

“周月陽!你身上怎麽這麽燙?”

不待他回答,她就把他拽進了屋,一陣忙活,把家裏的燈都打開了,把他摁在沙發上後,跑到浴室,拿了一塊幹的毛巾,率先開始擦他的頭。

周月陽被她揉得暈暈乎乎的,許是在生病人有些糊塗,任由她擺布,特別乖。

“早晨的時候就病了?怎麽不和我說?”她語氣裏有些責怪,偏偏這個時候他爸媽也不在家。

他今天尤其的沉默,平時若是能說十句話,今天兩句都不到。

“家裏有藥嗎?”

他搖頭。

她肚子裏有些火氣,“你今天都出門了一趟,不知道給自己買藥嗎?”

說到這,周月陽的臉色都垮了下來,又陷入了沉默的狀态。

宋紫荊深吸了口氣,“我去給你拿幹的衣服。”

到房間裏,她發現他床單被子枕頭都濕透了,看來他淋了雨就濕着身子直接睡了,病情才會加重的。

房間裏有一面牆都是落地的櫃子,她不知道他的衣服在哪,随手打開了一個,裏面裝的都是單反相機之類的電子器材,她連忙打開旁邊那一個,都是些雜物,正當她準備關上的時候,餘光忽然瞥到上面的“獎狀”二字,她的手頓住,随後拿起門邊的水晶獎牌。

上面寫着“尊敬的周月陽同學,恭喜你獲得S市珠心算大賽一等獎”,再拿起旁邊的紅本子,翻開,裏面滾着燙金的字,“恭喜周月陽同學,獲得S市新思想作文大賽特等獎。”

她一眼掃過去,整個櫃子裏都是獎狀,囊括了大多數的科目,再把目光投到落款日期,都是在周月陽中小學的時候獲得的。

她怔了怔,以前的周月陽,成績這麽好嗎?

那他是為什麽,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不過現在沒有時間給她多想,想了一會兒,怎麽也想不通,她便放棄了,打開旁邊櫃子的門,這次總算是找到衣服了,她挑了件寬大的運動背心還有中褲,來到客廳。

發熱的周月陽整個人都有些反應遲鈍,木木地坐在沙發上,兩眼沒什麽神采。看到他病恹恹的樣子,她心裏沒由來地一緊,還不如讓他像平時那樣時不時地挖苦她來得痛快。

她把他拉了起來,“去廁所沖個熱水澡,把幹淨衣服換上。”

他拿過衣服,孤零零地進了洗手間。宋紫荊看着他的背影,心裏奇怪得很,這人今天到底是怎麽了?

甩了甩腦袋,她再次回到卧室,把他的床單還有枕套被套都換了一道,坐在床邊休息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洗手間除了水聲已經很久沒有別的聲音了,她趕集跑到門邊:

“周月陽。”她顯示小聲叫喚,到後來大聲喊,一直沒人理會,她急了,手扶在門把上,剛準備推門而入,門就從裏面打開了。

出來後的他發現空調被關了,本就渾身燥熱,加上洗了熱水澡,他越發覺得自己難受到不行,眉頭高高皺起。

宋紫荊在他出來前就把遙控器藏了起來,“你現在受不得涼,忍忍。”

說着手就覆上了他的額頭,擔憂道:

“好燙。”

她的手心冰冰涼涼的,讓他清醒了不少,她的手拿開的時候,竟然讓他生出了一絲流連的味道。

望着她的眼眸也逐漸變得深邃。

她剛才在櫃子裏找衣服的時候,看到了吹風機,現在快步地跑了過去,拿了過來,遞給他,“把頭發吹吹。”

他嫌麻煩,皺眉。

她堅持,手一直不放下。

二人就這麽僵持了好一會兒,他洩氣般地接過,與此同時,他的肚子傳來“咕~”的一聲。

兩個人都怔了怔,周月陽的臉越發紅了。

“沒吃飯?”她問。

“一整天都沒吃。”他說。

宋紫荊聞言,揚起手就想敲他一腦袋,但念在他是病人,忍住了,“想吃什麽,我現在給你做。”

他認真地想了起來,她走到廚房,“我先看看你家裏有什麽菜。”

他跟了過來,沒頭沒尾地冒出了一句:

“我想吃月餅。”

宋紫荊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竟覺得他的聲音帶着些撒嬌的味道:“要吃月餅,就是你給程熠做的,上面還可以寫字的那種。”

她環視了一下他家廚房的設備,搖頭,“做不了,你家沒有烤箱。”

他有些不開心。

宋紫荊笑道:“我做別的東西也一樣好吃。”

周月陽沒有堅持,把吹風機帶到了廚房,她在做飯的時候,他就站在她身邊,悶悶不樂地吹頭發。

還看着她和面,看着她用雞蛋西紅柿煮湯,把面揪成一團一團地扔進去。

最後簡易的晚餐做成,他好奇地問道:

“這是什麽?”

“番茄疙瘩湯,你嘗嘗。”她把勺子遞給了他。

獨臂周月陽又再次上演了在芋圓店裏的尴尬,口水都快滴到地上了,卻連一個疙瘩都舀不起來。

宋紫荊笑着道:“還是我來喂你吧。”

他眼睛一亮,重重地點頭。

明明沒什麽胃口,他卻大口大口的,吃掉了大半碗,出了一身的汗。

找了一圈空調遙控器都沒找到的他,被宋紫荊推到了床上,“你現在給我好好躺着休息吧。”

說完又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眼中的憂色更重,“怎麽越來越燙了,不行,我還是得出去給你買點藥。”

雖然他的眼皮很重,但還是保留着最後一點清醒,“太晚了,你一個人出去不安全。”

她掖了掖他的被子,“好,我不去,你睡吧。”

他默了一會兒,“我就睡一下下,等會你叫我起來,我送你回家,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宋紫荊趁他神智不是很清醒,放肆地摸了摸他的腦袋,“我們陽陽現在可真貼心,放心吧,我已經和家裏人說好了,今天可以不用回去。”爺爺以為她回家了,而葉智華以為她在爺爺家,也不會過問。

聽她這麽說,他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眼睛緩緩閉上。

在呼吸勻速的時候,她悄悄起身,還是決定去買點退燒藥,卻不想手被他一把給拽住,也不知道生病的人哪來的這麽大力氣,竟然一下子就把她拉到了床上。

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背後貼上了一個暖洋洋的身體,她不敢動彈,他的手緊緊的環住他。

“周……”她剛發出了一個音節。

就聽到他沒意識地在她耳邊道:“ 小哪吒,我是為了跟你一起上下學,才從宿舍住回家的,你可不能抛下我。”

宋紫荊腦子一片空白,心跳如雷,想掙紮着起來,他卻抱得更緊了,在她耳邊蹭了蹭,窩在她頸窩裏,說夢話似地呢喃:

“別動,這樣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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