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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三人在路上遇到了匆匆趕來的王醜石。

王醜石見秦鷗一直沒有回教室,下了課也到處在尋她。

他見到此時氣鼓鼓的秦鷗,想到他剛才在來的路上還碰到了臉色鐵青的魏欣冉和景怡,心想肯定和秦鷗脫不了幹系,頓時一慌,扯住她的袖口,“你沒事吧?”

還把她打量了一個遍,生怕在臉上看到一點委屈。

緊接着又注意到周月陽也在場,松了口氣,應該是沒出大事。

但随之而來的是一股無名火,王醜石的語氣有些顫抖,“你為什麽總是去招惹魏欣冉?你!你就那麽在意那個人嗎?”

秦鷗面上的表情一怔。

宋紫荊隐約覺得自己觸及到了什麽,王醜石口中的那個人,或許就是秦鷗一直以來奇奇怪怪的源頭,但她無意窺探,只能擡頭望望天,裝作什麽也沒聽見。

周月陽更是不關心這些,對她低聲道:“我們先走一步?”

宋紫荊點點頭,和秦鷗打了聲招呼,二人離開。

秦鷗:“松開。”

王醜石見她表情不太好,應是氣極,秦鷗雖說脾氣一直都不好,但此時眼裏像摻了冰渣,刮得他心裏難受。

總是這樣,一提到那個人就這樣。

他這時清醒了些,有些尴尬地放開了拉着她袖子的手。

然後看着面前的女孩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在原地懊惱地搓了搓頭發。

中午耽誤了太長時間,宋紫荊和周月陽草草地吃了份盒飯就各回各的教室了。

踩着午休的鈴聲,宋紫荊走到自己座位邊時頓了頓,氣氛依舊有些低沉,再看王醜石坐在位置上沖她投來求救的眼神。

她立即看了眼正冷着臉玩手機的秦鷗,周遭空氣都跟凝固了似的,她聳了聳肩,給他遞了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太可憐,什麽時候惹秦鷗不好,偏偏在她被喬燕那個戲精氣得半死的時候。

想到喬燕,宋紫荊睫毛顫動,兀自搖了搖頭。

馬忠忠一向是沒有眼力勁兒的,趁着班長還沒到講臺上維持紀律,他兩步就跨了過來,敲了敲宋紫荊的桌子:

“小紫荊,你回來晚了沒聽到,告訴你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學校月底的秋游地點定了,就是歡樂谷诶!”

宋紫荊驚訝了一下,憑着初中秋游的經驗,一般都是去植物園這種小公園的景點,沒想到這次竟然是去游樂園。

她面上表現得無所謂,回了句“知道了”,實際上心裏已經有些按耐不住了,下意識拿出筆袋裏的水性筆,在指間轉了轉去,掩飾那份不平靜。

說出來可能都沒人相信,她從小到大都沒去過游樂園,宋亭東很忙,從來不會把時間放花與她的陪伴上,葉智華就更不可能了,覺得這種東西玩物喪志,還不如在家多看些名人名著。

如果真要說出點什麽和游樂園搭邊的,也就小時候逢年過節,到青少年宮看望下棋的爺爺時,順道玩的那一人高的滑滑梯了。

還有最重要的,秋游是全校集體性活動,那個誰……周月陽肯定也會去的吧。

這樣想想,四舍五入,二人也算是有了一次約會嗎?

她的臉頰紅了紅,手中的水性筆好像忽然燙手了似的,連忙甩開。

看來是老師的作業布置太少了,淨想些有的沒的。

斜前方的王醜石終于找了縫,主動做那根針,靠近了秦鷗,“去歡樂谷啊,真的太好了,你說是吧?”

秦鷗頭擡頭不擡,就好像根本沒有聽到。

宋紫荊尴尬地往外挪了挪,做他們倆的鄰桌可真命苦。

王醜石對着秦鷗的腦門瞪了好一會兒眼睛,終是洩下氣,手握拳小心翼翼地叩了兩下秦鷗的桌子道:

“剛才是我不對,我不應該提……我錯了,你不要生氣了。”

秦鷗聞言,沒有看手機了,不過也沒有看他,望着桌子。

王醜石豎起三根手指,“我發誓,我以後要是再提那個人,我就考試得零鴨蛋。”

宋紫荊啧了啧嘴,對一向成績優異且視學習為第一要義的王醜石來說,這誓真的很毒了。

秦鷗看了眼他,“你還提。”

他連忙捂住嘴巴,面色乖乖的。

秦鷗把手機往抽屜一扔,趴在桌上,準備午睡。王醜石心裏估摸着,應該是消氣了吧。

但腦子裏又出現了剛才碰到魏欣冉時,她面上那陰狠的神色,眼皮就突突地跳,忍不住對秦鷗道:“秦同學,你以後能不能,盡量不要和那魏欣冉有來往,不管……總之她很危險的,你應該也知道,她對象是高三的劉勤,劉勤這個人劣跡斑斑,行事也很陰暗,我很擔心你。”

秦鷗的聲音從手臂裏透出來,悶悶的,“這是我的事,你不要管。”

王醜石面上一白,再沒有說話,望着她的眉頭也沒有舒展開來。

宋紫荊忽然想起那個下巴上有顆痣的男同學,身上的寒毛下意識地有微微地豎起,她搓了搓胳膊,這可是在學校,應該不會有事的吧。

晚上的回到家,她看到玄關處的靜靜安放在地上的鞋,很是意外地發現,宋亭東和葉智華竟然都在家。

葉智華基本上天天回來,但宋亭東不,是能不回來就不回來。

這種情況在她十幾年的生涯裏,少之又少,卻也不是完全沒有過,她都有些記不起上次三人一起吃飯是什麽時候了。

放了書包,換好睡衣,傭人正在擺放碗筷。

她注意到只有兩幅碗筷,奇怪道:“是不是少了一副?”

傭人沖她擠了擠眼睛,“夫人吩咐說把飯送到她的房間。”

“哦。”宋紫荊習以為常地回應。在那少之又少的三人一起吃飯的時光裏,宋亭東和葉智華要麽全程撲克臉把“食不言”貫徹到位,要麽就是冷嘲熱諷,相互氣得讓對方吃不下飯。

她安安穩穩地坐在了位置上。

但沒過幾秒,她還是嘆了口氣,離開了餐桌。

因為她想到了爺爺的囑咐,要都花點兒心思在他們家庭關系的維系上。

隔空做了個手勢,示意傭人手裏的菜等下再送,然後她走到了葉智華的房門口,恰好碰到在隔壁衛生間洗完手出來的宋亭東。

後者看着她,“不吃飯在這站着幹什麽?”

宋紫荊指了指門,“我來叫母親吃飯。”

宋亭東張了張嘴巴,有些欲言又止,最後歸為一句,“随你吧。”剛準備走開,卻又被宋紫荊攔住了,他面露疑惑。

她沖他笑了笑,“爸爸你來叫母親去吃飯吧,你叫,她肯定會來吃的。”

他面色古怪,寫滿了不樂意。

宋紫荊心中忽然靈光一閃,在宋亭東來不及制止的情況下,飛速地打開了門,然後作勢把他往裏面一推,沖他做着嘴型,“加油!”

宋亭東站在門口有些懵,屋內傳來一句沒有情緒的話,“你進來幹什麽?”

宋紫荊連忙輕手輕腳地走開,聽到房間內傳來二人的對話,宋亭東雖然不情願,但事已至此也順水推舟,聽着葉智華的口氣好像是有些松動。

宋紫荊又想了想,來到傭人面前,雙手接過餐盤,端着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她沒所謂地笑了笑,關上了房門,把所有不利于消化的負面情緒通通隔斷在了外面。

她最近覺得這間房間的風水似乎怪怪的,只要一個人在房子裏的時候,就會想到周月陽,尤其是現在。

一個人吃飯好無聊啊,然後她掏出了手機。

忽地想起了一件事,連忙打開日歷,看了本月的23號,正好是個星期六。

然後她給周月陽發了一條微信,“在不?”

他秒回,“嗯。”

“吃了沒。”

“家裏沒人,方便面湊合了一下。”

“你家沒請傭人嗎?”她忽然想起來,好像上次去他家就沒發現有別人。

“我媽說一個外人在家杵着心煩,就沒請,然後什麽家務活都落到了我和我爸的頭上。”言語之間滿滿的怨氣。

然後又随便扯了一些,宋紫荊終于切入整題:

”你這個月的23號有沒有時間?”

“怎麽了?”

“沒,就那天剛好周末嘛,最近因為腳傷成天窩在家裏憋得慌,想随便去哪裏晃晃。”她裝作很随意很平常地回。

自上次不小心看到他手機備忘錄提醒以後,就一直想着,他生日這麽重要的日子,她不想缺席。

他說:“好啊,我剛好那天想要帶你去個地方來着。”

宋紫荊心裏偷笑,想要帶我去你的生日宴會對不對,哪瞞得過我。

最後以她“要學習了”三言兩語就結束了對話,實際上她的飯都還沒來得及吃上兩口,因為她已經打開了購物軟件,仔細琢磨着商品分類。

真的是五花八門,她一時間真不知道該送他什麽禮物才好。

因為按照他的家境來說,真的是什麽都不缺,送什麽都好想少了點意思。

只有送心意。

恰好這也是一個帶有“攻略筆記”的軟件,她連忙點開搜索欄,輸入:

【送男同學的生日禮物】

嗯?竟然沒有相關筆記,現代人都這麽沒有同學愛的嗎?

然後,她回頭望了眼身後的門,确定關得好好的。然後把“同學”兩個字,換成了“朋友”。

她紅着臉笑了,因為瞬間多出了好多相關筆記,和“男朋友”相關。

輕咳了兩聲,自語自語道:“我為了這深深的同學情,真是犧牲了好多好多哦。”

然後津津有味地看着別人家的“女朋友”都是送些什麽有趣的玩意兒—

“給對方寫了本書……那小霸王滴字不沾,送書怕是對他的另類折磨,這個好!哈哈!”

“哇,這位朋友把男朋友從出生到二十幾歲的禮物都給補齊了,這麽浪漫的嗎?不了不了,本來只用送一份禮物就夠傷腦筋了,這樣要送周月陽十八份禮物,還是放過我的老命吧。”

“咦,拿頭發給男朋友編了個手鏈,這……用情至深,不過感覺有些驚悚不知道為什麽。”

“這個有意思,磁帶情書,用紙充當原本的磁帶條,上面寫滿對他的愛戀,然後裝進去,讓對方轉動中心的軸,看到上面滿滿的愛意。”

她放下了手機,陷入了沉思,別人是正經情侶,肯定是會寫愛戀的話,而她和周月陽的關系,寫這種甜甜蜜蜜怕不是她酸死,就是把他吓死。

那寫些什麽呢,腦海裏蹦出的是,“去你媽的周月陽趕緊給我滾一邊去,天天使喚我信不信我哪天發飙揍得你二大爺都不認識,再揪我的丸子頭我就扯你的長鼻子……”

想了想,如果是這樣的話,她好像能寫上十個磁帶不止。

啊,第一次覺得,送一個人禮物,怎麽就這麽麻煩呢。

勉強又塞了幾口已經冷掉的飯,宋紫荊沒有任何食欲,煩悶地躺到床上,翻來覆去,最後決定找別人支支招。

她從小到大有很多朋友,但都是那種畢業後,沒有什麽事基本上就不聯系了的,交心的極少,最後也只能問最近和她關系突飛猛進的秦鷗了。

“鷗啊,你平時都送男生什麽禮物啊?額,你送你爸爸什麽生日禮物?”她不知道怎麽開口才能不露馬腳,只能這樣側面問問,絲毫不管人家爸爸和周月陽品味年歲到底相差了多少。

秦鷗是多麽心如明鏡的人啊,冷血無情地拆穿她:

“怎麽,要給周月陽送禮物啊?”

宋紫荊大驚,“你怎麽知道……”

秦鷗:“[微笑]”

“哎呀,你直接說重點好不好啦。”宋紫荊有些不好意思。

“這個簡單。”

“快說!”

“你把你自己送給他就是了。”

“88”

宋紫荊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想着去問她,啊,腦殼疼。

第二天早晨,空氣裏彌漫着環衛工人除草後的清新,路面上是灑水車經過後的濕潤。

宋紫荊和周月陽如往常一樣,約着一起上學。

她自從開了煎餅葷以後,徹底愛上了這個人間美味,一周五天至少有三天的早餐都要寵幸它。

手裏提着剛出爐的煎餅,晃來晃去,心裏想了好幾套說辭,最後試探着道:

“哦,我差點忘記了,上次不是不小心把你爸爸的老爺自行車給弄壞了嗎?最後他說你什麽了嗎?”

“這事要讓他老人家知道了,可能都得登報聲明和我解除父子關系了!”他撇了撇嘴,“我托家裏司機去修車行去維修了,然後原封不動地擺了回去。經這麽一折騰,這車越來越破了,看上去飽經風霜,卻讓我家老頭子更開心了,嘿嘿直笑說什麽這玩意兒經過歲月的蹉跎,越舊越值錢,那就讓他活在自己的美夢裏吧。”

宋紫荊揚起嘴角,“你和家裏人的關系真好。”

他撓了撓耳朵,“還行吧。”

“那你爸爸喜歡收藏這些古玩,你也喜歡嗎?”她留意着他的神情。

卻見他擺了擺手,“我對這些沒什麽感覺,為了迎合一些喜歡古着的人,有些賣家收集舊時的原版衣服,都是從以前的逝者身上扒下來的,古玩也有的是随葬墓裏偷出來的,還是算了吧,我小時候武俠小說看多了,總覺得上面有哪位祖先的靈魂。”

宋紫荊有些挫敗,古玩他也不喜歡。

猜來猜去好累,最後她決定直截了當完事,“那你喜歡什麽呢?”

“怎麽忽然問這個?”他有些奇怪。

“就問問啊。”她說。

周月陽認真地想了想,然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你做什麽這樣看着我……”卻被他的話突然打斷:

“我喜歡你。”

宋紫荊驀地愣住,目光撞進他耀眼的瞳孔裏,有些令人不好意思直視,腦海中閃現昨晚秦鷗的那句話:

“把你自己送給他就行了。”

難道真要把自己綁個蝴蝶結送到他懷裏嗎,她咬緊了下唇,好像這樣,心跳就能跳動得慢一些。

是從什麽時候,他開始喜歡上她的呢,是從器材室那個不小心的吻開始的嗎?

嘴唇上好像又憶起那個柔軟的觸感,好像還帶着沁到她心裏的蜜。

周月陽見她有些慌張,嘴唇都要被自己咬出血了似的,話音一轉,彈了下她的丸子頭,“我喜歡你……手裏的煎餅,好哪吒,給哥哥嘗上兩口?”

宋紫荊覺得自己怕是魔怔了吧,有一瞬間竟然聽成,“我喜歡你嘴裏的甜,給哥哥親上兩口?”

她後退了兩步,把煎餅藏在身後,伸着脖子道:“你想得美!”然後生怕他搶自己煎餅似的,飛快地跑進校園裏了。

周月陽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忽地笑了起來,雙手插兜:

“還是不能太心急啊。”

他慢悠悠地走進校門,唇角有着久久難以掩去的弧度。恍然好像聽到身旁有人叫了聲,語氣軟軟的帶着小心,“周同學。”

不熟悉的聲音,他完全沒放在心上,腳步不停,往教學樓的邁去。

喬燕面上的微笑有些僵硬,她老遠就看到校門口這令自己心神難安的人兒,好不容易跑近了,想要同他打聲招呼,可是他卻連個正眼都沒有給她。

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并不知道那玻璃杯的事,宋紫荊沒告訴他嗎?

有點慶幸,又有些憤怒,好像被人輕視了。

她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兩只圓鼓鼓的丸子頭在遠處的空氣中搖曳,好像帶着勝利和挑釁的勢頭,她情不自禁地合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陷在掌心,掐出一道道猙獰的指印。

喬燕走到教室的時候,面上已經看不到半點異常,對着同桌暖心地一笑,“早。”

“早啊。”同桌有氣無力地回道,手裏還在清算着同學們的作業本,她是班上的學習委員兼課代表,每天早晨都能看到她忙碌的身影。

此時嘴裏嘀嘀咕咕着,“我真是要瘋掉了,還有好人的作業都沒收齊呢,剛才的班長還要我去教務處幫老師收拾同學們的檔案,我只恨我自己怎麽沒有兩個分身!”

“啊,你這也太累了吧。”喬燕應付着,忽地拿課本的手一停,對她道:

“反正我也沒事,要不我幫你去清檔案吧?”

“真的嗎?喬燕你可真好。”

喬燕笑容更深了,“都是同學,能幫到你我也很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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