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這一刻

這一刻

024 這一刻

兩年未見，嚴藝涵看起來和從前真是大不一樣了，當初那個動不動就要跟他撒潑的小丫頭成了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面上不施粉黛，眉目中也多了一抹堅毅神色。

嚴鈞晟看着她這個樣子，只覺得有些恍惚，不太敢認，但又知道這個就是嚴藝涵沒錯。

對面的人腰杆挺直，哪怕身上穿着的只是普通衣裳，也能看出那種硬挺的氣勢。

嚴藝涵跟同伴悄聲打了招呼，到他跟前站定：“哥，你怎麽在這裏？”

嚴鈞晟抿嘴，“這話應該我問你。”

要知道，他這跑到廣東的兩年，不單單是跟柳之意失了聯系，連嚴藝涵的信都不知道送哪裏去了，但柳之意好找，嚴藝涵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讓他想找人都無從下手。

直到今夜……

倘若他方才沒有站在窗邊往外看，說不定就要這樣和嚴藝涵直接錯過了，然後又是更多個兩年，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面。

嚴藝涵似乎是有些局促，不太敢直視他的眼神，“這個不能說，哥你別問了，那個什麽……我每個月都往上海寄信，但是你怎麽都不回我回……回一封啊？”

“我有點想你……”

嚴鈞晟啧了一聲，看她這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樣，最後到底還是沒忍心訓她：“我不在上海了，沒收到你的信。”

“啊？”嚴藝涵呆了呆，“為什麽啊？那你現在在哪？怎麽都不跟我說一聲……”

“我沒說過嗎？”

嚴鈞晟皺眉，也是有點困惑：“你剛走沒多久，我就去了廣東，穩定下來之後就給你寄了信說了現在的地址，你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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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藝涵更呆了：“我沒有啊，不然我怎麽會一直往咱們上海那個家寄信……”

嚴鈞晟：“…………”

這麽一對峙，倆人反而都一樣的糊塗起來了。

嚴藝涵以為她大哥因為生她氣，所以即便是她每個月一封信對方都選擇不回複，就這麽晾着她，弄得她心裏難受的要死。

因為這事兒，她都不止一次在被窩裏偷偷抹眼淚了，結果現在聽說大哥不在上海待了，還給她寄了新地址，結果兩邊的信是誰都沒收到，而她也是完全不知道？

這是個什麽原因？

想來想去想不明白，但是其中肯定有什麽出了差錯，但現在人既然已經見到了，那些就不再重要。

于是問題又回到了最開始，嚴鈞晟皺眉：“你怎麽在這裏？”

嚴藝涵：“…………”

她拍了拍腦袋：“我上宛平一趟，有些事，等會車修好就出發了。”

嚴鈞晟盯着她，眼神逐漸變得詭異：“宛平？”

“對啊。”

“什麽時候走？”

“我也說不來，起碼待一星期左右吧。”

嚴鈞晟舒了口氣，在心裏讓自己冷靜冷靜冷靜。

“一星期……”

今天七月三，而一周七天，正巧趕上後頭那檔子事兒。

他都不得不問一句，這是不是上天在故意捉弄他，覺得好玩？

好不容易知道這丫頭的消息，結果轉頭就知道她要去那邊，然後不是剛巧趕上那幫子東瀛人走丢一個小倭瓜，到時候一起被攪和進去了？

嚴鈞晟沒問她你能不能不去，因為這個問題就是一句廢話。

但他忽然想到了一個理由，一個比前些天苦思冥想但總覺得不妥當的理由更加有理有據的理由。

“你去吧。”

他伸手彈她腦門：“正巧我也要去一趟，見個朋友，待上幾天。”

嚴藝涵表情起了變化：“哥，你不是開玩笑呢吧？那邊縣裏頭的人差不多都快跑完了，你找誰去？哎你不會是聽我要去所以找了個借口要跟我一起進去吧。”

嚴鈞晟沉默一瞬，倒是更加坦然：“是。”

他這麽一說，嚴藝涵立刻就腦補了一大出好戲，心裏感覺複雜的要命，半晌說不出話來。

光看表情都能猜得出來她心裏這會兒是在想什麽，太明顯了，壓根不需要費功夫想。

正巧這時，後頭傳來咔噠一聲，開車的人擡高聲音說了句：“修好了，走吧？”

嚴藝涵咬咬牙：“哥我現在得走了，這是個正經的事兒，你可別顧着跟我鬧脾氣所以幹那點吓人事兒啊——別去，你跟我說你住哪，等我走的時候回來看你！”

然後轉頭：“走。”

聽那語氣，就跟倆人位置颠倒了似的，滿口哄小孩兒的話。

嚴鈞晟不置可否，看着她上車，還默默站到旁邊給他們騰了條路，然後目送貼着車窗旁的嚴藝涵遠去。

他沒說話，聽着汽車聲消失，才轉身回去。

回去之後，柳之意坐在客廳裏低着頭擦相機，氣氛不知為何變得很壓抑。

無人說話。

第二天，他花錢買了個牛車，就這麽坐在那不幹不淨的板子上，晃晃悠悠開始朝着前方出發。

現如今情勢雖說緊張，但縣城裏還有居民，所以進倒是沒什麽問題，就是他這拖了一個大箱子過去實在是太過顯眼。

所以這上午都還沒過完，那邊就有人找過來了。

嚴鈞晟被請到了兵營附近的一處民房。

這個位置很妙，絕對可以杜絕掉他打探兵營內部情況的機會，讓他沒辦法看到裏頭的狀況，畢竟現在是非常時期，日本兵就在對面時不時搞一場軍事演習，不可能說随随便便請一個陌生人進兵營裏“參觀”的。

更別說他還行事特殊，對方提高警惕也是很正常。

到了地方以後，他發現，已經有人在那裏等着了，是個看上去很溫和的中年男子，雖然沒有穿軍裝，但那氣質不會讓人認錯。

推門進去，對方站起身，沖他伸手：“你好。”

語氣不冷淡，但也不算熱絡，只能說很客氣，挑不出毛病的客氣。

打過招呼，他說了自己的身份之後，對方嗯了一聲，笑笑，用那種帶着審視的目光迅速在他身上掃過：“嚴先生是吧？我能問問您在這種時候忽然間來這裏，是打算做什麽的嗎？”

話倒是開門見山，畢竟都這時候了，沒時間在那裏來來回回兜圈子，說着都覺得累人。

嚴鈞晟也不繞，直接就挑明了：“我來這，主要是想和您做筆生意——”

對方的眼神立刻就變了，變得有些匪夷所思，大概是在想都這種時候了，你他媽竟然跑到這邊來說要做生意？不是腦子壞了就是人實在是壞，反正都不是什麽好的意思。

嚴鈞晟也不着急解釋，微微一笑：“這筆生意對您來說一定很劃算，待會兒我就可以把我帶來的那些東西全都交給您，任您随意處置，而我的請求其實只有一個。”

“昨夜裏來的那一批人裏，有我妹妹。”

“我想，如果那邊憋不住了要使壞，還請您盡量……”

“讓她不要沖上前線去就好。”

嚴鈞晟抿嘴，湊過去低語幾句，再直起身子的時候，對方那種探究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

但總算是沒有開始那種輕蔑了。

“嚴先生帶來的這些東西，是料準了這邊一定會打起來嗎？”

“難道您認為，不會嗎？”

短暫的沉默後，男人皺着眉，“我倒想它不會。”

可是對面那幫人這架勢擺着，不會的可能性有多大？

微乎其微……

說不會，那都是自欺欺人罷了。

男人又擡起頭，“嚴先生，但是你知道的，戰場上的形勢千變萬化，這種事我也不一定說得準，所以就算你拿那麽些必需品來換，我也很難保證什麽。”

嚴鈞晟把手放在桌上，指腹輕輕摩挲着粗糙的桌面：“不需要保證，因為我還有一個請求。”

“什麽？”

“我想暫時留在這裏，幾天。”

男人的眼神更加複雜：“如果真的打起來……”

嚴鈞晟這次沒等他說完，直接搶了話頭：“我認為你們守得住。”

男人不由得一頓。

便聽他又重複一遍：“你們一定，守得住。”

這樣冒險的行為，完全是當初腦子一熱，才做下的決定。

但不管怎麽說，男人最後跟他一番拉鋸戰過後還是同意了，畢竟他留下歸留下，人也不能進兵營，只是遠遠的在民房裏住上幾日罷了。

對方還是抱着僥幸心理，想着也許不會打起來。

那樣的話，縣城裏的人們都還是安全的，不至于說背井離鄉……

之後，嚴鈞晟履行約定，動用自己的人手，一口氣從城裏運來了五箱子好東西。

光是吃的就三大箱，好歹給那裏頭還在堅守一刻都不敢放松的人們改善一下夥食——當然，這都是偷偷來的，畢竟這樣明目張膽，如果消息要傳出去，不太好。

就着沒點油水的菜啃窩窩頭，那種日子能舒服到哪裏去？

遲早要打起來，之前還不得吃飽一些再說？

至于剩下的兩箱，裝了他手裏最不缺，但外頭卻非常缺的藥。

他自始至終都認為，在這種時候，槍/支和藥材都是一樣重要，都是保命的根本，所以既然自己有，那就借着這個機會做個無傷大雅的“生意”。

但想想，他心裏仍舊是有些沒底。

這不知不覺間，縣城裏的人都快走光了，那些人，究竟是抱着一種什麽樣的心态守在這裏呢？

他待的地方很靠後，剩下的幾天裏，也不會主動往前靠，每天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人背上行囊離開，看着灰蒙蒙的天色，真是恨不得一眨眼，就已經到了幾十年之後。

如果要真的有電視劇裏那種驚人的大本事就好了。

就在這種煎熬和嘆息聲中，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終于是在幾天後，被一聲巨響驚醒。

砰！

嚴鈞晟擡手，看着灰塵窸窸窣窣落在他手上，指尖發涼。

感謝：

讀者“七伏”的地雷*1

然後，因為入v字數有規定而我并不想寫太長，所以22-24章為倒v，看過的直接忽略就好，下章只發十個紅包，先到先得。

嗯……當你們看到這段廢話的時候，我已經準備去湘西找刺激了，會努力存稿努力更新的，之後看評論決定要不要爆更吧，謝謝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