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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這一聲“保成”叫的滿是怒氣，聽上去就像是要跟他不死不休一般。

于是顧饒往前走了兩步，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等着康熙接下來的發言了。

不過他這個報臂的姿勢維持了整整一分鐘呢，坐在前面的康熙卻依舊一言不發，一直閉着眼睛，就跟睡着了一樣。

顧饒沒多少耐心，也不樂意跟康熙在這裏浪費太多的時間，于是他便直接咳嗽了兩聲提醒這人一番，可惜提醒不到位，康熙依舊保持沉默不說話。

“喂？”顧饒喊了一聲，擡腳徑直走到了跟前，準備瞅瞅這人是要做什麽，卻有些錯愕地發現他緊緊閉着眼睛，呼吸綿長，像是——睡着了？

不是吧？千裏迢迢跑噶爾丹的地盤上睡覺來了？真有你的啊，康熙。

心裏默默嘀咕了兩句，顧饒伸手便要去戳醒康熙，眼瞧着這手就要碰到康熙了，一個大手突然從背後身處陋一把握住了顧饒的手腕。

“烏博？”

不不不，這也不是烏博的手啊，這手瞧着也太白了……記憶中這麽白的手似乎好像只有那個梁九功……

“殿下，是奴才。”梁九功連忙松開自己的手，來不及低頭掃一下身上沾染的塵土便急忙解釋道，“皇上已經兩天沒合眼了。”

顧饒歪了歪腦袋，斜眼看了一眼剛剛從那個地道爬上來的梁九功，眨巴眨巴眼睛，毫不猶豫地伸出手用力戳了一下康熙，嘴上還回答着梁九功的話，“哦？兩天沒合眼？那跟我有什麽關系嗎？”

“啧，這麽戳也不醒？”顧饒有些不耐煩地啧了一聲，轉過頭準備直接搖醒康熙了。

他的意圖實在太明顯，一眼就能瞧見他要做什麽，驚得梁九功一個飛撲抱住死死顧饒的小腿，“殿下！”

顧饒試着挪動自己的腿，可梁九功抱得太死，他愣是沒挪動，心中有些憤怒，還有點羨慕康熙能有一個待他這麽好的手下。

“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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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皇上，皇上自從兩天前得到殿下您，您竟然帶着幾十個士兵就潛入了噶爾丹的大營後便沒合眼了，他一直擔心您，我們的大部隊還沒有到，皇上只帶着一些護衛便急匆匆地來救你了啊！殿下，皇上他……”

“梁九功。”

康熙有些淡漠地聲音在耳畔響起，梁九功擡起頭，視線對上了康熙略顯深沉的目光。

“退下。”

梁九功默默松開自己抱着顧饒小腿的手，從地上爬起來之後躬身退到了一邊，和烏博站在一起。

“你在生氣？”康熙的視線落在顧饒的身上，“朕甚至都沒……”

康熙閉上眼睛，用力深吸一口氣從壓下了自己腦海裏飛速迸濺出來的無數不堪入耳的語言，“朕甚至都沒追究你私自……”

“那你追究吧，”顧饒眼睛一閉，腦袋一昂，将脖子伸出來，十分光棍，“來吧。”

“保成！你，你到底怎麽了？那噶爾丹究竟說了什麽，讓你，讓你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我如今是什麽模樣？”顧饒睜開眼睛輕笑一聲，擡起手樂呵呵地默默自己的腦袋，“像一個和尚？不過我腦袋上沒有戒疤，只能算一個假和尚。”

康熙張了張嘴巴，心頭一梗。

兩天前他得到保成竟然做了這件事情之後，心中全然沒有一絲驕傲和自豪。他應該驕傲的，因為他的太子這麽做完全可以做到裏應外合，兵不血刃地将噶爾丹大軍俘虜，這會是一個奇跡，一場永遠不可能被複制的奇跡。而那個實現這個奇跡的人，是他的保成。

但，兩天前的康熙心裏全然只有滿滿的驚慌、擔憂和害怕。他害怕那個噶爾丹認出了保成的僞裝，一怒之下直接殺了他。

今天早上終于趕到烏蘭布通後，從那十幾個駐守在原先地方的士兵們嘴裏得知了保成的計劃後，在得知保成直接将頭發給剃了之後，康熙心下狠狠地松了一口氣。

他已經顧不得剃發這件事是多麽大逆不道了，他現在只知道剃了頭發的保成不被發現的幾率更大了，那代表着他的保成是安全的，他很慶幸他的保成剃了頭發。

可是等今個兒下午，他在外面見到了烏博等人後，心裏的怒火便忍不住升騰起來了。

烏博等人自然不會說太子殿下天天都會教巴嘎那将軍罵康熙了，只是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顧饒現在在噶爾丹軍營裏那超脫的地位，是康熙在确定了太子殿下沒有被發現，而且還混得很好後，康熙心中的擔憂害怕褪去，這剩下的，就只有憤怒了。

他沉着臉在臨時駐紮的地方等着保成的歸來，可烏博最後卻帶來了保成不願意回來的消息。于是康熙便懷着滿腔的憤怒以及藏在心裏最深處的擔憂親自下了地道要去見見太子。

梁九功要攔，但是沒攔住。

他坐在這個有些小的帳子裏靜靜地等着太子，心裏默默盤算着等太子回來之後他到底要說點什麽。他全部都想好了，他要讓太子意識到自己這次的行動有多麽的魯莽，多麽的愚蠢，如果不是他的運氣好，那他現在早就已經去見先帝了。

但，當太子掀開簾子進來之後，瞧着他頂着光頭的模樣，康熙心中便難受了起來。對他們這種人來說，除非是鐵了心去做和尚，那剃頭發已經等同于砍頭了。

他的太子，為了勝利，孤身犯險，難道他還要在這個時候給他潑一盆冷水嗎？

康熙下意識說出第一句話之後就後悔了，他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太殘忍了，就算是批評太子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啊，他現在應該安慰他，告訴他朕已經來了，你不用怕，噶爾丹的死期馬上就要到了。

批評的話，應該等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說的。

他的太子期待的應該是來自皇阿瑪的鼓勵和擁抱，而不是嚴厲的批評。

然後，好像，他的太子，似乎，和他預想中的完全不一樣。

不，或者可以說，現在站在他面前的太子——有些陌生的可怕。

“你這麽做實在是太冒險了，”康熙的視線落在了顧饒的身上，“胤禔說那噶爾丹還去過京城見過你，你……”

“你什麽時候見得胤禔？”

“那是你的大哥。”

“那重要嗎？”顧饒撇撇嘴，“怪不得兩天前他突然對噶爾丹示好呢，原來是得到你這邊的消息了。所以，我這是最後一個知道的？烏博？”

顧饒回過頭看向站在帳邊的烏博，“你臉上的傷是怎麽回事啊？今天早上還好好的，所以……”

顧饒看向康熙，“你是今天下午才過來的，你根本沒有親眼見到胤禔，但是你知道他的消息……趙太醫？”

康熙輕輕點了下頭，二號朝着顧饒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坐下，“朕有事同你商量。”

“能說什麽？現在一切都準備就緒了，無非就是裏應外合幹掉噶爾丹的大軍了，那些陷阱你應該已經知道在什麽地方了，所以到時候讓大軍偷偷的來就行。至于我，”顧饒抱住胳膊，慢慢退後幾步，微微擡着下巴看着康熙，面上沒什麽表情，“我現在是不能離開的，雖然這些日子一直是烏博等人教着其他人，我沒有管事，但是在噶爾丹眼裏，我才是最重要的那個人質。烏博他們現在離開，我可以對噶爾丹表示是要他們去将我平時招募的士兵全部帶過來。但是我現在離開，噶爾丹就要懷疑了。”

“我必須留在這裏盯着最後噶爾丹，不能走。”

“我說完了，你可以說你的事情了。”

康熙抿緊了嘴唇，仰頭看着顧饒，“你長大了。”

“當然。”

“你真的要留在這裏？”

“是的。”

“烏博他們留下來幫你。”

“我會讓他們明天回去。”

“朕不放心。”

“你把他們都打傷了，怎麽留？對噶爾丹說我好夢中殺人，所以傷了他？”顧饒輕輕哼了一聲，“你下令動手傷他們的時候怎麽就沒想想現在呢？”

“你現在無事，是你運氣好，若是運氣不好……”康熙握緊了拳頭，眸中兇光一閃，“若是運氣不好，他們九族都要為了他們的愚蠢而陪葬。”

顧饒很想說是一句運氣好那也是我的本事，不過想想自己這穿越過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顧饒真的沒感覺到自己有一絲絲的好運氣，這話要是說出口了，萬一幸運女神還真覺得自己還幹得不錯，以後都不帶看他一眼的可咋整？

“朕……”

“行了，你快點走吧。”顧饒垂下眼眸，再次打斷了康熙的話，“雖然一般來說我的帳子附近是沒有士兵巡邏的，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保險起見，你們還是趕緊離開吧。”

聽了顧饒這句話的康熙再次沉默了起來，顧饒不知道這人具體在想啥，不過當他站起來走到顧饒跟前的時候看上去想要再給他一個擁抱，于是顧饒默默後退躲開了。

康熙伸出去的手拍在了顧饒的肩膀上，他沒有多說什麽，因為現在說什麽都是徒勞的，只是最後說了一句保護自己便下了地道離去了。

“這坑得填啊。”顧饒站在這地道旁踢了洞口，“這土都堆哪了？”

“大人，都在另一邊。”

“那就從另一邊填，你叫上那邊的其他人天亮之前弄好……”顧饒頓了一下，視線落在烏博的臉上，“先去找趙太醫給你瞧瞧。”

“殿下，”烏博低下頭，将聲音壓得極低，“趙太醫已經給我們都瞧過了。”

“那就讓他做個什麽面具之類的給你擋擋臉，你們幾個不能從這裏離開。”

“知道了，殿下。”

“叫大人。”

“大人，小的，小的之前……”

“行了，”顧饒擺擺手打斷了烏博的話，“先幹活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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