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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梁九功說到最後，那聲音都帶上點哭腔了，如果顧饒真的還在這裏的話，說不定都有點心軟，但——顧饒已經早早離開了，趁着下面吵吵嚷嚷根本沒有注意上面的時候，顧饒朝着反方向縱身一躍便離開了這裏。

“梁公公，我們仔細搜了這裏，殿下确實沒在上面。”烏博大步跑到梁九功跟前，低下頭，聲音有些沙啞，“殿下應該已經下去了。”

梁九功閉了閉眼睛，感覺自己渾身的力氣都在消失。

“應該，下去了？若是殿下已經下去了，那為何剛剛沒找到！烏博，你可不要自誤，不然，下一次可就不止是你的臉了!”

梁九功很生氣，他覺得太子消失不見這件事烏博肯定知情：殿下可是很信任烏博等人的，能帶着他們幾個人去噶爾丹的大營就已經說明了情況。

“烏博，你當真不知殿下人在哪裏？”

“梁公公，”烏博仰起頭，一行清淚從臉頰滑落，梁九功看不見烏博的眼淚，但是他能聽到烏博帶着哭腔地聲音，“殿下已經不信我們了，他将我們都趕了回來，我們其實可以不用走的，帶上那個面具繼續待在那裏完全沒有問題，但是殿下還是讓我們走了，他已經不信我們了。”

梁九功頓了一下，批評話卡在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來了，“你……你，那什麽，趙太醫不也是留下了嗎？”

剛說完這話梁九功就後悔了，因為他比誰都要清楚為什麽趙太醫非要死皮賴臉待在那裏的原因了。

“你……”梁九功有些緊張，他怕烏博再問點什麽。但幸好，烏博沒再說什麽了。

梁九功緩緩呼出一口氣，動了動自己的腿腳，“先下去……不，我們現在周圍找找，也許殿下就在下面等着我們也不一定。或者，其實今天殿下沒有過來，而是還在營地裏待着也不一定。”

“是這樣嗎？”烏博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如釋重負，梁九功也應和了一聲。

但其實不是的，如果殿下沒有跟随這些士兵出來，那趙太醫剛剛派人傳消息的時候一定會說的，趙太醫不會在這件事上面犯錯誤。

所以事情真的嚴重了起來：殿下，不見了！

難道，殿下真的跟皇上說的那樣，想要離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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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麽可能呢？這件事過後，軍中最起碼有一大半的人支持殿下。以前僅僅是文官支持太子，現在估計連多半的武将都支持太子了，這麽好的情況，殿下他怎麽會舍得呢！

雖然皇上從趙太醫口中知道些端倪後就顯得心事重重，還十分低落地問他“在太子的眼裏，朕就是那種容不下其他人的人嗎？”，但，梁九功從一開始就安慰皇上這肯定是殿下假裝出來的，畢竟要取信于噶爾丹，所以必須這麽做，絕對不是因為想要離開什麽的。

梁九功是這麽勸皇上的，他心裏也是這麽想的，他不覺得古往今來會有哪個皇子能拒絕到手地皇位，所以殿下一定是在假裝！

梁九功如此篤定，但現實卻像一記承重的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臉上：殿下，真的離開了！

‘這可要如何是好啊！’

唉！是不是他剛剛不應該無比肯定殿下不會走？

如果……

“梁公公，我們直接去見皇上嗎？”

梁九功猛地止住了腳步，深吸一口氣，“不，烏博，我們在這個石峰的周圍轉一圈，找找附近有沒有多餘的滑翔衣。如果殿下真的要走，那他肯定會将滑翔衣扔在這裏的，那太重了，帶上它不方便行動。”

烏博怔了一下，慢慢垂下眼眸。

“烏博？”

“梁公公，你剛剛說，殿下真的要走？”

“你們這些之前跟着殿下的人難道不清楚？”

烏博低下頭，張了張嘴巴，“殿下受了很多委屈。”

“想要成為皇上，”梁九功壓低了聲音，伸手拍拍烏博的肩膀，“怎麽可能不受委屈呢？別說是想要成為皇上了，就是成了皇上，也不見得能活得潇灑。”

烏博仰起頭，有些疑惑，“怎麽會？皇上想做什麽便能做什麽，怎麽會……”

“誰告訴你的？”梁九功嗤笑一聲，“我不過你這麽想，也不能過你，因為我剛開始也是這麽想的。可是我跟了皇上這麽久，見過了那麽多事情，最後終于明白在這個世上，沒有誰能活得絕對潇灑，沒有人可以想做什麽便做什麽。”

“包括，”烏博吞咽了口口水，心情格外緊張，“包括皇上嗎？”

“所有人。”梁九功悠悠嘆了一口氣，“我現在都在想，即使是神仙，也肯定有他的煩惱。我能理解殿下想要離開的想法，但，我理解不了，都已經堅持到現在了，殿下為什麽突然放棄。”

“烏博，你知道嗎？”

烏博啞然，感覺自己好像明白了什麽，“梁公公，其實，其實從剛剛認識殿下的時候，殿下就已經是一副想要離開的樣子了。”

“你也不知道？”

“是。”

“唉，那，我們就只能找到殿下扔下的滑翔衣之後再回去了。”

“梁公公？”

“怎麽？難道你想現在回去面對憤怒的皇上？我們出去找了一大圈，不但不知道殿下的行蹤，連殿下離開的原因也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就回去……”梁九功偏頭看了一眼烏博，“如果你想，那你便回去吧。”

“梁公公，我覺得如果殿下扔下滑翔衣的話應該會扔在那邊，我現在帶人過去看。”烏博連忙轉移話題。

“去吧。”

“是！”

烏博火速離開，梁九功站在原地擡頭看了一眼天上零星的星光，慢慢閉上了眼睛。

一陣陣涼風吹過來，一下下激蕩着梁九功的大腦。

梁九功打了個哆嗦，睜開眼睛，原本還有些混沌的大腦突然異常清醒了起來。

也許，也許，從一開始，他就想錯了呢？

太子殿下兵不血刃，一個人孤身潛入敵營，以一己之力将已經殺出了赫赫威名的噶爾丹大軍兵不血刃的俘虜了。

這功勞，太大了。即使分潤給烏博等十一人，也還是太大了。

皇上親征，要滅了噶爾丹，出動這麽多大軍，那麽多士兵将軍等着建功立業，但最後所有的軍功卻全被集中到太子殿下一個人身上，說真的，若是太子殿下現在沾沾自喜，坐等着皇上的獎賞和表揚的話，那梁九功敢肯定，太子殿下一定不會被表揚，相反，太子殿下剃頭，不聽調，擅自行動等等之類的罪行都要先被擺到明面上來。

最後再來個功過相抵，這麽大的功勞，便會抵了這些小的錯誤。

而如果太子殿下現在就出現的話，那軍功毫無疑問會完全泡湯，即使太子殿下前面鋪墊那麽多，有那麽多想要離開的想法，但畢竟沒有付諸行動，統統都可以當成為了取信于噶爾丹的發言。

但現在太子殿下真的做出了離開的動作，那這件事情可就上升到另外一個層面了。

如果，如果這件事真的是殿下做的一個局，那毫無疑問，等這事過去，太子殿下身上的軍功可半點也不會少，太子殿下的位置那可真就穩得不得了。

索額圖絕對想不到這麽好的主意，所以……這都是殿下的主意。

“太子殿下，”梁九功眯了眯眼睛，忍不住贊嘆，“果然恐怖如斯。”

“梁公公！梁公公！”烏博的聲音從遠處傳來，“我們找到殿下的滑翔衣了！”

“快帶來！梁九功沖着那邊吼了一聲，等烏博一幹人帶着滑翔衣過來後伸手接過滑翔衣。

“你們先待在這裏，我回去禀告皇上後再趕過來。”

烏博心下驚喜，上前一步連忙道謝，“多謝梁公公。”

梁九功擺擺手沒說話，一手拉着滑翔衣小跑了起來。

“皇上！皇上！”

梁九功的聲音在這黑夜中很是抓耳，康熙聽到聲音便立刻回過頭來，他還沒有看見梁九功，但是已經聽到了梁九功的聲音。

“奴才見過皇上！”剛跑到皇上跟前，梁九功就撲通一聲跪下了。

“太子呢？”康熙有些急切地上前一步，“太子人呢？”

“皇上，”梁九功将手上的滑翔衣拿到身前，“這是太子的滑翔衣，是在那石峰後面發現的，奴才懷疑，懷疑殿下是迷路了，不小心去了別的地方。”

康熙面上一沉，慢慢彎下腰撿起地上的滑翔衣，“在那上面沒見到太子？”

“奴才等人并未見到太子殿下。”

“烏博呢？”

“回皇上的話，奴才讓他們先在那裏候着，萬一殿下回來找……”梁九功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看了一眼康熙，瞧着後者并不好的臉色試探着道，“皇上，奴才這就回去同烏博等人往前找找，殿下身邊沒有馬匹，走不快的。”

“牽上幾匹好馬，去吧。”

“嗻。”

梁九功不敢耽擱，轉身就走。康熙瞧着梁九功離開的被淹緩緩閉上了眼睛，心中湧起的氣在胸膛上下滾動。

保成，他，他竟然真的逃走了！

呵，呵，逃走了？這還真是，古往今來頭一遭啊！

“皇阿瑪！”

康熙心下一動，睜開眼睛，瞧見了一個身影朝着他飛奔而來。

“皇阿瑪！”胤祉有些歡快的聲音在康熙耳畔響起，“兒臣見過皇阿瑪，皇阿瑪萬福金安。”

“老三？”

“兒臣在！”

“你那邊都弄好了？”

“回皇阿瑪的話，那趙太醫分三次下了藥，兒臣帶人去的時候，那些士兵還有噶爾丹都睡的可沉了，兒臣派人将他們全部捆起來關押後又叫了幾次後這些人才清醒呢。”

“很好。”

“對了，皇阿瑪，我看這邊也忙完了，那二哥呢？”胤祉踮起腳尖眼睛在康熙身後掃量了幾眼，“怎麽不見二哥呢？我又新作了一首詩想要讓二哥鑒賞一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