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一花來襲
一花來襲
熱騰騰的奶茶已經漸涼,盛放動作緩慢地将自己那份甜品一口口吃完,臉上表情完全放空了。
安姐那一番與現實割裂感極強的話還隐隐萦繞在耳邊,令她的內心世界高樓起高樓塌,一片動蕩不安。
但等到東西吃淨,結了賬踏出店門,她又從萬千思緒中抽離出,心中頓生些許感慨,陽光還能夠照到身上的感覺真的很不錯。
不像部分人早已陷入泥沼,連重見天日的機會都沒有。
盛放的情緒其實遠不如表面那麽穩定,她有時候也會崩潰,也會想着幹脆放棄任由自己堕落算了,反正這大千世界多了她這麽一個不幸的失敗者,沒人會有閑工夫指着她的鼻子斥罵。
奈何她不甘心,總想着讓自己再好一點,再好一點,好到再也聽不到半點風言風語,成為一個無懈可擊的完美存在。
可是這樣太累了,累得她一遇挫折就自我懷疑,在深夜裏用無數個巴掌來喚醒搖搖欲墜的理智,強迫彎下腰喘口氣的自己再站起來。
她一遍遍告誡自己要溫柔,要善良,要講道理,要無時無刻冷靜,要顧全方方面面,要跳出群衆不顯平庸。
如此苛刻的為人水準,她竟咬牙堅持了這麽多年。
“哎。”盛放搓了搓冰涼的臉蛋,将夾克裹緊,邁開長腿上了黑色機車。
若非沒有安姐今日前來自揭傷疤,她或許要再花上很長的時間才能夠跳出所有人為她限定的一個怪圈。
就因為她有繪畫天賦,所有人就認定了她必須要畫畫。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她被剝奪了選擇成為一個普通人的權利呢?
她為什麽一定要成為耀眼的千萬分之一,為了所謂光明的前程往死裏折磨自己,導致現在的生活變得亂七八糟。
有些人連普普通通地活着都做不到,身不由己被困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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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生活對她來說卻唾手可得,何必再為了并不影響健康身體的心理疾病而郁郁不得志。
既然治不好,那就治不好吧。
盛放不想再吃苦頭,也不想再證明自己了。
将該死過去全都一股腦抛棄,當一粒塵土也比做滿身刺的星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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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大清早六點半去買菜之外,一整天壓根就沒踏出過大門一步的範歸,并不知道盛放身上發生的事情。
他宅在家裏将積灰的食譜翻爛,絞盡腦汁地思考着盛放會喜歡吃什麽,會不喜歡吃什麽。
倒也不是他一別經年将她的喜惡都忘光了,他只是不确定她是否變了。
搖擺不定的範歸最終定下五道菜兩道湯,吭哧吭哧從早忙到晚,臉上沒有絲毫的疲憊與不耐,滿滿當當的全是期待與歡欣。
時間直指七點,終于完成最後一步擺盤的範歸,微紅着臉頰摘下圍裙,匆匆跑到衛生間對鏡整理自己的頭發,等到确定看起來還不錯,他才提着心推開門走向了對面。
門鈴響了好幾聲,盛放過了許久才急急忙忙開了門。
“放放,晚——”範歸穿着毛茸茸的灰色高領毛衣,玉白的下巴半藏進寬大的領子內,用亮晶晶的眼眸看着盛放,羞澀開口。
奈何惦記着鍋內炖肉的盛放沒時間與他問好,匆匆讓開道後便出聲打斷他:“你來得正好,最後一道菜也快要出鍋了,你先進來坐着等一下。”
她放心地對範歸大敞着門,把話交代好後馬不停蹄地轉身回去廚房。
徒留範歸站在原地迷茫地撓了撓頭,聰明的小腦袋瓜子亂成了漿糊。
他一邊關門,一邊細細思索了一下他們昨夜的對話。
思來想去,他好像的确沒有提前告知過盛放他會做飯。
“......”再一次把事情搞砸的範歸快被自己蠢哭了,他蹲下身一臉惆悵地摸了摸活力滿滿的剩菜,淺粉色的唇瓣抿成了一條線。
約莫過了兩分鐘左右,盛放終于将火關掉,端着兩三道家常菜走出來。
一道黃焖雞,一道蒜薹炒牛肉,一道蒜炒上海青。
她看着倏地站起來要幫忙打湯盛飯的範歸,沒有阻攔,卻在他靠近餐桌的時候猶疑着說道:“我記得你不喜歡吃雞腿,但那個黃焖雞我是将半只雞連帶着雞腿一起剁成塊炖爛的,你可以嗎?”
“如果不想吃到雞腿塊,你等我一會兒先挑起來。”
盛放接過範歸裝滿飯的碗,看着充滿了朋友之愛的超大份白米飯愣了下。
正準備繞回自己座位上去的範歸聽到這些話動作一頓,捧着燙手的小湯碗毫無反應,表情呆呆傻傻的。
半晌後他回過神,結結巴巴地回話:“不,不用麻煩,雞腿塊我可以吃!”
落座的範歸放下小湯碗,用燙紅的指腹捂在了耳垂上,結果耳朵那兒的溫度并不比指腹好上多少,反而熱上加熱。
不喜歡吃雞腿這種鬼話,大抵是這十年來範歸對盛放撒的唯一一個謊。
結果她卻記得這般牢靠,用飯前還體貼地詢問了一番。
好感動,好想哭。
整顆心都被泡在溫水裏的範歸,用餐的時候連幹吃白米飯都覺得噴香,更別提盛放的手藝本來就不差,配着菜吃差點給他幸福哭了。
沒想到在無法近距離接觸盛放的這些年裏,她竟已經能将自己照顧得這般好了,明明斷聯之前她還很依賴于他的廚藝。
啊!他到底在感慨個什麽勁兒啊!
若盛放無所不能,那他該用什麽理由來接着照顧她啊!
範歸心情複雜地吃完了這頓飯,用黃焖雞的濃稠湯汁混着米飯吃得肚子鼓鼓囊囊,站起來幫忙收拾的時候還打了個小小的嗝。
他紅着臉避開盛放滿含笑意的視線,垂下眼眸真心誇獎:“你做的飯好好吃,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你喜歡就好。”親手做的飯能夠被人喜歡,還被認認真真吃得一幹二淨,盛放心情逐漸明朗。
“嗯那個,你明晚還有空嗎?”
範歸捧着碗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頭,小聲問道。
姿态放松下來的盛放身形一頓,眉梢微微一挑,很是難以置信作為社恐的他竟學會了得寸進尺。
敢情只要她晚上有空,這小子都要過來蹭飯?
就在盛放思考着該怎麽回話的時候,并未發現什麽異常的範歸語氣堅定地為自己挽回形象:“昨天那個青菜真的只是個意外,我做飯沒有變難吃。”
“為了證明我沒有撒謊,你明天晚上可以來我家吃飯嗎?”
比起昨夜含糊不清的對話,他這一回的邀請熱情直白多了。
思慮過度的盛放默默在心底向範歸道歉,她顧及着修複不易的友誼跟淺淡的小愧疚,最後還是答應了範歸。
可是當她第二天上門,看見餐桌上烹饪方式複雜到驚人的五菜一湯,第一反應并非是範歸重視他,而是這家夥是不是想跟她打擂臺。
想比誰做得更好吃,會做的菜更多是吧。
“你做這麽多我們晚上可能吃不完。”盛放視線凝聚在一炖就得十個小時起步的佛跳牆上面,感覺自己不用比就可以直接認輸了。
幾年未見他是不是偷摸考了個廚師證啊。
拿着餐具出來的範歸腼腆一笑,搖搖頭道:“沒關系,剩下的飯菜我可以當明天的午飯吃。”
“成。”盛放也沒再跟他客氣,迅速坐下迫不及待地開飯。
有一說一,飯還得是別人家做的香,尤其手藝高超的,更是上乘。
盛放很久沒有吃過如此令人餍足的一餐,她舒展着雙眉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範歸聊着沒有營養的天。
“好吃,還得是你的手藝,我甘拜下風。”
範歸歪了歪腦袋,雖然不明白盛放為什麽要甘拜下風,但這并不妨礙他露出害羞又可愛的笑容,借用了她昨夜的話:“你喜歡就好。”
“話說你一直都在家做飯吃嗎?沒有經常跟朋友去下下館子嗎?”盛放記得範歸性子雖然孤僻了點,但人緣意外的還不錯,身邊一直有跟三兩朋友來往着。
這個話題再普通不過,也就點頭搖頭的事,範歸卻接連張了幾次口都說不出來話。
最後實在頂不住盛放避無可避的疑惑視線,他眸色晦暗,苦澀開口:“除了你之外,我沒有其他朋友。”
“怎麽會——”盛放下意識要反駁,心裏有道聲音卻在告訴她範歸并沒有撒謊,“明明你在大學那會兒,跟我說你交到了朋友。”
“嗯,是交到了。”範歸輕輕點頭,沒有否認,“但後來他們都嫌我性子悶,不愛出門也不愛打游戲,慢慢的就都疏遠我了。”
“我那時不想讓你知道我是個不合群的怪人,也不願讓你擔心我,所以我一直都沒有告訴你這些事。”
同樣的,他也不想讓盛放感到窒息,畢竟他從始自終都只繞着她一個人轉圈圈,眼底從來不曾容納過其他人。
誰讓他們只是朋友,絕對不可以跨越正常的社交距離。
“......”盛放陷入沉默當中去,腦海中無數次閃過範歸一個人被丢在原地,而她跟着其他朋友到處痛快暢玩的場景。
她本不該愧疚,但一想到因為自己的擰巴勁兒,讓抗拒社交的範歸咽下苦水一個人孤零零了好些年,心底就難受。
他總是遷就她照顧她,一起犯錯也永遠是先低頭的人。
可能他真的很怕會失去唯一的朋友吧。
“對不起,我以前真的很幼稚,從來都沒有考慮過你的心情。”盛放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經地道歉,“但好在一切都來得及,過兩天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吧,就別在家裏忙活了。”
“出去吃嗎?”得到了道歉的範歸心裏不再有半絲難過,只是賺二聽見盛放的提議,他卻犯起了難,“是我做的比外面餐廳的差勁嗎?有哪裏不和胃口的地方你和我說,我會改進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不想麻煩你.....”盛放及時解釋,目光卻在觸及到範歸糾結的神色後一顫,當即轉了話鋒,“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在家裏煮飯當然是最好的,親手做的東西總歸是外頭比不上的。”
“更何況你的手藝并不比外面任何一個廚師差。”
“真,真的嗎!?”情緒起起落落極快的範歸眸光亮起,腦袋上恍然出現了一對高高立起的狗耳朵,渾身都洋溢着快樂。
盛放心間訝異,但還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頭。
看着範歸止不住上翹的唇角,她沒忍住也跟着笑,完全沒有想到接下來的小日子會因為這麽一個肯定動作,而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
往後兩周,盛放抽空收拾掉了堆放在家中各個角落的畫具,統統都塞到了父母的房間裏去,眼不見為淨。
她手裏頭目前還有大幾十萬的存款,充足的時間和資金完全可以支撐着她好好思考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
只不過當下比較頭疼的是,她該怎麽開口跟徐知顏說自己的決定。
畢竟他們預料過所有結果,唯獨沒有預料到盛放會違背承諾,放棄畫畫。
惆悵的盛放撓了撓頭,晚飯後準備牽着剩菜去小區裏遛彎,結果一開門就看見了正好要上前來的範歸。
“放放。”他手裏端着一碟精致的小蛋糕,尾巴搖得跟剩菜一樣歡快,“這是我剛剛成功做出來的蛋糕,是你喜歡的海鹽口味,不會很甜。”
盛放拉着牽引繩的手一動,剛想說她不餓,但想起去年她生日那天範歸偷偷在她家門口放的小蛋糕,又不禁心動。
她向來不會主動洩露自己的喜好,目前也就向晚瀾和範歸知道,她喜歡不甜的甜品,不甜的奶茶。
眼前這個目光純潔幹淨的男人,真的很懂得戳她軟肋。
不僅僅今夜如此,之後的每一天,範歸摸準了盛放近期沒有上班的計劃,時不時就會來一次滿漢全席,要麽就是各種好吃的小點心不要錢地送。
而她的家門密碼,也在一次撞見範歸安安靜靜蹲在她家門口等待的時候,不假思索直接給了出去。
她忘記了當時自己是個什麽心情,只記得範歸這個好脾氣的笨蛋眼眶直接紅了,念叨了整整一天她的好。
“放放,你嘗嘗這個。”
“放放,你牽剩菜下去玩吧,飯我來做。”
“放放,我在網上看見了這個狗狗擺件,感覺很像剩菜。”
“放放,放放——”
半個月的時間,他們似乎又回到了關系最好的過去。
盛放不止一次感慨,在最低谷的時期能夠找回這樣一個朋友,真的是不幸中的萬幸。
直到有一天夜裏,她的吹風機意外報廢,無奈的她只能夠去往隔壁。
不知道又在忙碌着什麽的範歸,拿手半擋着一張滑稽的花臉,遠遠給盛放指了方向:“吹風機在我房間的書桌上,你自己去拿就好。”
不願随意踏進Omega私密空間的盛放本想拒絕,卻見他剛說完話就一溜煙不知道鑽到哪兒去,只能無奈地單獨踏入他的房間。
範歸的小窩裏充滿了淡淡的茉莉花香味,不甜不膩,清香溫和。
盛放不太自在地垂下眼眸,在找到吹風機後便打算快步離開。
但轉頭的那一瞬間,餘光似乎短暫地瞥見了一抹非常熟悉的色彩。
告誡自己迅速瞄一眼就走的盛放,擡眸看向了床頭上方的畫框,猛地呆住。
畫框裏裝裱的不是任何藝術畫,而是她十三歲畫的第一副畫,也是她正式與範歸成為朋友後,送給他的第一份禮物。
歪歪扭扭的線條,毫無章法的色塊,整幅畫童真卻醜陋。
盛放一瞬不瞬地看着那副被保存完好的幼稚兒童畫,神情變幻莫測。
将臉洗淨的範歸遲遲沒聽見盛放辭別的動靜,便去房間裏找她。
見她一動不動地望着床頭,遺漏掉了某件重要事情的範歸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終于想起自己究竟忘了什麽。
心亂成麻的範歸以驚人的速度沖上床,将那副很有可能暴露他心思的畫手忙腳亂地取下來。
“我,這幅畫,我......”他真的很不會撒謊,面對着默不吭聲的盛放更是慌到語無倫次,“我沒有什麽別的意思,我們是朋友,我,我......”
盛放眸色黑沉沉一片,看着範歸越解釋越絕望的模樣,終于開口。
“吹風機借我用一下,明天還給你。”她沒有提起畫,也沒有質問範歸為什麽要做這樣暧昧不清的事,“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盛放語氣平靜地告別,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心髒狂跳的範歸跌坐在床上,肩膀止不住地顫抖着。
怎麽辦,怎麽辦。
盛放一定知道他藏了這麽多年的心思了。
被一個快要三十的老男人以當朋友為借口日日叨擾,她一定會很讨厭吧?
惶惶不安的範歸抱着冰涼的畫框,縮在床頭拼命尋找着解決方法。
殊不知遺落在廚房的手機屏幕亮了又亮,好幾條消息接連彈出。
【放放前任:範歸,我終于逃出來了!】
【放放前任:我明天就可以看到盛放了,我好開心】
【放放前任:我們的孩子已經成型了,她休想再和別的野O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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