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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玉自然聽說過狐仙,只是他本人一向無心于風月,狐仙對他而言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名詞,也不知真假。
他本未覺得不對,然而這一夜後,這兩字猶如冬去逢春、萬花盛開,忽然活色生香了起來。
“——将軍,接下來這般,是否可行?”
一轉眼已是數月,這日朝會和公職都結束後,奉玉半路被兩個下屬的文官追上。他接過對方遞來的文書掃了掃,确認無誤便點了頭,繼而并未停留,上了馬匆匆離去。
待奉玉離去,文官收起文書,看着策馬走遠的奉玉,忽而對身邊的同僚道:“說起來……将軍近日似是心情不錯?”
“……你如何看出來的?”
對方一愣,思索了半天奉玉近日的言行,只覺得将軍還是和平日裏一般冷淡嚴肅,并未察覺到什麽跡象。
那文官其實也不是很确定,不過是覺得奉玉将軍最近周圍的氣場比以往來得緩和,要說證據倒是拿不出來,若非要說奉玉這段時日和往常有什麽不同,大約就是回家回得比較準時吧。
可将軍素來是獨居,也不像是家裏有什麽事。
兩個文官彼此讨論了一會兒沒個結論,便也準備收工回家。而這個時候,奉玉已經回到了他的将軍府。
他并不曉得他的兩個下屬是如何覺得他近日情緒不同,栓了馬便快步走入院中。他一路走得飛快,待拐過最後一個彎,第一眼就瞧見在院子裏上蹿下跳的自家狐仙。她原先也不知在做什麽,聽到腳步聲就轉頭看了過來,看清是他,立刻眼前一亮,高興地朝他揮手,驚喜道:“你回來啦!”
奉玉唇角不禁一彎,鳳眼中的銳氣頓時散了不少。
他早晨去朝會時天還未亮,白秋仍睡得迷迷糊糊的,這會兒見她不僅醒了,還頗為精神的樣子,奉玉便安了心,并且自己也随着她莫名精神起來。
他大步上前,将她抱到懷裏坐着,又替她理了理掉到臉頰邊的頭發,捉了手握在掌心裏,方才低頭問道:“何時醒的?”
白秋臉一紅,道:“辰時。”
話完,也不等奉玉反應,她自己都不好意思,鑽進他懷裏就将臉埋了,一副不肯出來的模樣。奉玉失笑,将她摟了哄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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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辰時起來算不上晚,她一只狐貍哪裏用得着以他參加早朝亦或是軍營裏出操的起床時間做标準。不過,看她近日的樣子,奉玉猜得到她大約本來就不是什麽早起的狐貍……也不知當初每日還要行軍趕路時,她是如何追着每日寅時就要起床的軍隊,一追就是小半年的。
想到此處,奉玉不禁撫了撫白秋的腦袋。
如今她住在這裏已有三月有餘。因為這小狐貍其實四下無人時很有幾分活潑,雖說外人瞧不見她,但為了讓她蹦跳起來方便點,奉玉還是将原本就很少的人手都調離了主院。現在白秋即使不掩身形也可以在院子裏玩,他們二人交流起來也比較自在。
此舉原來只是為了便于她玩鬧,可現在外人瞧不見她,她也不大愛外出,奉玉難免生了幾分金屋藏嬌之感。
他本不近女色,如今卻有些迷戀她身上不知從何而來的甜香。
奉玉一笑,有些好奇這嬌平日待在金屋裏是在做什麽。他進院時瞧見她手上好像拿了什麽東西在擺弄、但看他回來就放下了,趁着白秋埋在他懷裏不肯出來的功夫,奉玉便随意地朝她剛才放東西的地方看去,只是待看清那是何物,他便不禁怔了一瞬,随即意外地揚眉,道:“你對劍感興趣?會用?”
白秋之前匆忙放下的是一柄長劍,修長挺直的劍身,雪亮的劍光,劍鋒被磨得銳利無比,柄上還系了一串玉穗子,此時它靜靜地躺在院子的草坪之上,清亮得很。
白秋聞言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忘記将劍收起來了,臉一紅,老實地道:“會一點。”
奉玉停頓片刻,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間摩挲。
白秋被他摸得不好意思:“那個……你在幹嘛?”
奉玉答:“看你有沒有練過劍的痕跡。”
白秋一驚,立刻将手抽了回來,她抽得很是焦急,以至于奉玉未反應過來都愣了一瞬。白秋一頓,也明白自己反應可能是過激了,忙解釋道:“我是狐仙,手上不太會留繭子,不過小時候的确跟父親練過劍……”
她想了想,又道:“其實我彈琴彈得也不錯,你要聽聽看嘛?”
奉玉彎了彎嘴角。實際上他曉得這狐貍琴彈得不錯,因為之前已經撞見她偷偷在屋裏彈過。不過這事奉玉自不可能說出來,只淡笑了一下,便道:“好啊。”
……
奉玉看狐貍看了一個下午,到晚上便不得不忙了起來。
他原先公務總在軍營裏做,交代任務方便,亦可直接與同僚下屬交流,留到半夜、幾日不回家皆是常事,如今雖然為了陪狐貍玩而回了家,但這些工作卻不會憑空消失掉,自然是帶回将軍府做。奉玉在書房裏攤開了東西工作,白秋曉得不好打擾他,但又舍不得離開,就安安靜靜地化了狐貍留在屋子裏陪他,有時趴在桌案上看他寫寫畫畫,有時就自己玩。
奉玉寫得累了從卷宗中擡頭,看白秋一只小白狐的模樣蹲在門檻上看天空,便擱了筆,問道:“今晚月亮可好?”
白秋聽到他說話,回頭搖了搖腦袋,回答:“今天是陰天。”
奉玉笑問:“那你還看什麽?”
白秋擺了擺尾巴道:“還有雲呀!”
想了想,她又補充說:“從這裏看雲,和從天上看不太一樣。”
奉玉聽她這麽說,心中“咯噔”了一下,便回憶起她既是狐貍也是仙子,遲早是要回到天上去的。且日後時間長了,她始終還是如此美貌,而他卻是過不了幾年就要老的。
奉玉忽然便感到了些憂慮,但面上終是不顯,想了想,開口喚道:“秋兒。”
白秋朝他歪了一下腦袋。
奉玉朝她招了招手:“過來給我抱抱。”
白秋“嗷”了一聲,從門檻上跳下來朝他跑去。奉玉本是坐在席上,她輕輕松松就跳上了他的膝蓋,等奉玉将她抱起,她就在他懷中打滾搖尾巴。奉玉抱着她揉了幾下,又笑着哄她道:“可否變成人身?”
白秋遂化了人身。
她原型本就被奉玉抱着,化為人形便成了窩在他懷中。她高高興興地勾了他的脖子,埋在奉玉胸口蹭他。奉玉只覺得自己懷中忽然一暖,便貼了個嬌嬌軟軟的姑娘,他伸手摟了她的腰,埋頭嗅她頸間,也不曉得她是從哪兒蹭來的花香,清甜得很。
白秋原本也乖乖給他蹭着,但過了一會兒,忽然感到奉玉在她脖子上親了一下,白秋一驚,忙将他推開。
她看了眼滿臉沉靜的奉玉,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又低頭沉思片刻,複擡頭,再張了張嘴,還是說不出話來。過了良久,白秋才不确定地看着他道:“那、那個……恩人,你這是有點喜歡我的意思吧?”
奉玉聞言,眉頭輕輕蹙了下,有些不解她為何現在還在想這個。他沉思片刻,道:“這陣子我不是回家來就抱着你?你每日跳到我膝蓋上亂蹭,你道我是随便抱你随便給你蹭的?”
白秋被他說得懵了,呆呆地望着他,又問一次道:“所以……?”
“自是喜歡的。”
奉玉颔首,但繼而皺眉,不解道:“說來,你為何還叫我‘恩人’?你信中不是說先戀愛?是我會錯了意,還是說……我現在親你有些快了?”
白秋的臉慢慢地紅了。她當然曉得他們親密,只是奉玉大多時候看着嚴肅,笑得也內斂,因此她總有幾分不太肯定,此時得了對方的明言,白秋總算消了最後一絲疑惑。只是她看奉玉眉頭緊蹙,登時就有些慌了,忙道:“不快不快,可以親可以親!”
說着,她便主動撥開頭發,要給他露脖子。
奉玉一笑,随即捧住她的後腦,便低頭輕輕在她唇上吻了一口,見她沒反應過來,便又低頭吻了一口,末了擡起頭,笑問道:“不是可以親?”
白秋整張臉都紅透了,喃喃道:“我不知道你要親這裏呀……”
說說自己又說不下去了,索性往奉玉懷中一埋,讓他瞧不見她。
奉玉看着自己投懷送抱的狐貍,只是剛笑一會兒,想起之前所在意之事,又不禁斂了。他一邊拍着她的背,一邊眼角的餘光又落在自己剛才看了一半的案卷之上。
他認得上面列的字,只是這些字排列起來便不是什麽好事。
奉玉一頓,神情沉了幾分,不過礙于懷裏還有個狐貍,暫時便未露痕跡。此時已是午夜,白秋按照平日裏的作息,玩不了多久就覺得困,昏昏沉沉地化了原型縮進奉玉懷中打瞌睡。奉玉将她抱回她自己房間,把她放在床上放好,又給蓋了被子,猶豫片刻,終是道:“我接下來一段時間可能會比較忙,若是回來得晚,你就自己在家裏玩,出去逛逛也行,不要迷路了。”
白秋已經有些迷糊,但聽到奉玉與她說話,還是勉強睜開眼睛點了點頭,硬是記在腦中,然後呼呼睡去。
等白秋閉眼,奉玉又在她身邊立了一會兒,等她完全熟睡了,這才離去。
正如他自己所說,又過了幾日,奉玉果然還是忙了。
不過,率先出現的征兆卻不是晚歸,而是匆匆跑來将軍府找奉玉的客人。
來者是奉玉手下的文官,這日不必朝會,他一大清早就沖到了奉玉的府邸,将軍府內的随從見是熟面孔又一臉情況緊急的模樣,生怕誤了将軍的事,便趕忙将他領到了內院,這才去請将軍。
文官原本焦急地等着,聽到有腳步聲靠近便以為是奉玉,急忙轉頭開口道:“将——”
待看清眼前之人,他才剛吐了一個字,剩下的話便被生生卡在喉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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