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二十二

二十二

同時看到何際宴這對兄弟，卓爾有點意外。

以何際宴的單純程度，大概率不是他帶上何觀洲。

卓爾視線向一側挪動，落在了何觀洲身上。

那就是你主動跟上來了。

這段時間，她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調整了上學時段，以避開張智成。

只是這個時間段路上很堵，卓爾又覺得媽媽這段時間心情不好，不想打擾媽媽和爸爸的兩人世界，便騎起了自行車上學。

現在麻煩丢掉了一個，可新的麻煩也送上了門。

卓爾：“早。”

她先對何際宴微笑，随後側過頭，微微眯起眼。

卓爾有對着鏡子觀察過自己的表情，通過控制五官的變化，一一對上相應的情緒。

比如眯眼微張嘴，就是茫然。

她在心中估算着秒數，等時間差不多了，再做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就像是剛剛想起來般。

“何觀洲啊，早……”

像何觀洲這種人，最能刺痛他的做法，那就是不把他放在心上。

果不其然，在看到她的表現後，何觀洲皺了下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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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不太高興。

這對兄弟很愛皺眉，只是皺眉給人的感覺截然不同。

何觀洲面容秀氣，應該是随了媽媽的長相。

他皮膚很白，白到脖子上都能看見青色的血管，于是乎臉上有顏色的五官顯得十分突出，顏色鮮豔，就像真是在白紙上畫的一樣。

卓爾不太喜歡他，但卻喜歡看他這張臉。

特別是不開心的時候，臉頰上還會充血，便能看到兩團紅從他臉上暈開。

到底是一母同胞，何際宴立馬就感知到了弟弟的情緒。

卓爾看到他扭頭，瞥了眼自己的弟弟後，皺起眉。

何際宴皺眉的幅度就大了，如果不是生理所限，那眉頭都要糾成一團。

他又瞪了眼何觀洲，眉頭松開。

那些從樹枝中投射而來的塊狀斑點恰巧有塊聚攏在他的臉上，于是他微微地眯起眼，濃密的上下睫毛就像是兩條黑色的眼線。

卓爾看着他眼上的睫毛，忽地聯想到了一種動物。

那些在動物世界中，埋伏在草叢或是樹林裏的大型貓科動物，面無表情的臉上透出了一絲兇氣。

和以往是皮相透出的兇氣不同，卓爾在他看向自己弟弟的眼中也感到了兇氣。

生氣了啊。

卓爾突然有些期待何際宴接下來的反應了。

何觀洲在他的視線中扭頭，兩人對上視線。

卓爾全神貫注地盯着他們。

何觀洲挑了下眉，眼眶微微地彎曲，嘴角也只是向上勾起了一點。

但就是這種細微的五官變動，使得他的神态流露出了輕蔑、嘲笑的情緒。

而何際宴被激怒了，他握拳往前走了一步。

這麽沉不住氣可不行。

卓爾：“何際宴？”

何際宴停下了下來，他還保持着上半身輕微往何觀洲的動作，兩人就這麽僵持住了。

卓爾看着他。

她腦中驟然幻視到了一只被主人拽住了牽引繩的生氣小狗。

于是她又扯了下‘繩子’。

卓爾：“怎麽了？”

何際宴有些不情願後退一步，轉過身，沖她擠出笑。

“沒事，和弟弟鬧了些矛盾。”

卓爾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啊了一聲，但看他們這種暗流洶湧的争鬥十分有趣，一時惡趣味發作。

卓爾：“兄弟之間可要好好相處哦。”

然後看着他們齊齊往後退了一步，又同步地扭頭不去看對方。

卓爾覺得今天早上，她還能多吃一個包子。

閑暇時間的逗人到此為止，卓爾扭動手腕掃了眼表盤。

她計劃等會兒去食堂和褚漢玲吃早餐，沒多餘時間看他們在這裏打打鬧鬧。

卓爾翻上自行車。

原本側對扭頭不看對方的兩兄弟腦袋轉回，雖說一個向右一個向左，但動作卻十分同步。

卓爾：“我要去食堂了，你們慢慢聊。”

說完，她蹬了下踏板直接間從兩人之間騎了過去。

她往前騎了一小段，聽到身後響起嘀嘀兩聲解鎖共享單車的聲響。

接着何際宴和何觀洲騎着自行車跟上來了，兩人一左一右宛如左右護法般把她夾在中間。

非機動車道就那麽窄，三輛車并排着實有些擁擠，何際宴則壓在人行道最邊緣的那條實線上，但凡龍頭一歪，旁邊就是馬路。

而且來往還有電動車，經過他們這裏都會被堵一下，然後看他們一眼。

卓爾感到有點丢人了。

“……不要并排騎，很危險。”

何觀洲：“往前再多騎一點啊，擠着幹什麽？”

何際宴：“你怎麽不先啊？”

卓爾：“……”

兩兄弟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依舊和她并排。

真幼稚，卓爾差點沒控制住翻白眼。

她腳下用力，騎了出去，為了避免兩人跟上又把她夾中間，特地靠向一側人行道。

不過分開後時不時有電動車過來，倒是沒再給他們并排騎的機會。

卓爾一邊騎，一邊聽身後的動靜。

何際宴身體比弟弟好上許多，卓爾騎車速度加快後，他很快跟了上來，但何觀洲就有點吃力，再加上天熱，喘得很厲害。

隔着一段距離，卓爾都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卓爾還想着這樣跟下去，他身體能不能行啊。

就聽到何際宴說了一句，

“不舒服？”

卓爾停車回頭，看到何觀洲一手捂着胸口低頭，模樣有些痛苦。

何際宴停頓了幾秒，像是有些猶豫，但還是調轉龍頭。

非機動車道本來就窄，掉頭不太容易。

好不容易調好頭，何際宴騎了過去。

“你……”

還沒等他說完，何觀洲兩手搭在自行車龍頭上，宛如一條魚，滑溜地從何際宴身旁騎了過去，騎到卓爾身側與她平行。

何觀洲：“走吧，我感覺好一些了。”

何際宴暴呵一聲：“何觀洲！”

只見他脖子上青筋暴起，他一手提着龍頭，一手提着車座，就這麽提着車在空中轉了一百八十度。

何觀洲一愣，像是要說不好聽的話，但見她在身側，吐出的氣音收了回去。

何際宴蹬着車沖過來。

何觀洲：“欸欸欸！”

何際宴一手揪住了弟弟的衣領，連人帶車把他從卓爾身邊揪了回來。

何觀洲：“不要這麽粗魯。”

卓爾扭頭翻白眼，直接蹬踏板騎開了。

這裏離學校不遠，騎了兩分鐘就能看到校門口。

卓爾視線左右掃了一圈，選定停車的地方，她停下車順便掃了眼身後，想看看那兄弟跟到哪兒了。

還沒等她停穩，便聽到嗞的一聲，像是車輪在柏油路上摩擦出來的聲響。

緊接着，她看到何際宴笑得燦爛，腳下蹬着踏板騎得飛快，額頭的發絲都被吹得翻了起來。

看到她，眼睛就是一亮。

卓爾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只甩着舌頭向她飛奔而來的狗。

可惜騎得太快，他正騎着的這輛單車剎車性能也不怎麽好，騎到卓爾跟前即便剎了車，自行車也往前沖了一小段距離，沖到了校門口站着的教導主任面前。

騎着自行車的何觀洲姍姍來遲，擡頭挺胸地路過正被按着訓斥的何際宴。

只是他額頭上還有塊紅印，應該是被什麽東西敲了下腦袋。

何觀洲：“去吃飯吧。”

何際宴雖低頭被訓，可腦袋卻是偏向她這一側，身旁的拳頭都握緊了。

卓爾看了他一眼，又扭頭看向何際宴。

何際宴今天校服穿得比較工整，只被教導主任按着訓了幾句放走，随後他推着車小跑着往卓爾這邊靠近。

何觀洲小小地啧了一聲。

重返自由的何際宴立馬跑到卓爾身邊，何觀洲占據了左側，他就走到右側，兩人把她往中間一夾。

何觀洲微笑：“校門口有家燒賣店不錯，要不要去吃吃？”

何際宴思考了一陣，似乎是在回想好吃的地方，過了幾秒，憋出了一句。

“食堂的燒賣也不錯。”

等話出口，可能意識到自己說了句怪話，何際宴低下頭。

何觀洲都沒能控制住，笑出了聲。

聽到笑聲，何際宴立馬擡頭，狠瞪向何觀洲。

眼看着兩兄弟又要開展眼神官司，而他們恰好将她夾在中間，往食堂那邊走都不太方便。

所以說，她不太想和人有太多的感情糾葛，雖說看人暗中較勁很有意思，但是把麻煩延伸到她身上，那就沒意思了。

卓爾沉下臉色。

她也曾對着鏡子模拟過憤怒的神情，眼下就得控制五官維持在有些惱火，但卻沒到生氣的狀态。

“你們沒有自己的事做嗎？”

看到她變臉，何際宴和何觀洲齊齊一僵。

卓爾點了點手腕上的表盤，故意加重了語氣。

“你們再這樣鬧下去，我可是連吃早餐的時間都沒有了。”

等褚漢玲提着雞蛋包子和黑米粥出來時，看到卓爾身後跟着兩個垂頭喪氣的男生，還都是熟人。

褚漢玲：“這是……？”

卓爾：“波波在食堂附近嗎？”

褚漢玲頓了頓，手往身後一指。

“在，正圍着人讨吃的呢。”

卓爾望着搖頭擺尾黏在學生身後，讓坐就坐，讓伸爪子就伸爪子的小狗。

“真是的，狗都比人聽話省心。”

何際宴和何觀洲的頭垂得更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