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開機儀式

開機儀式

003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李蒼雪一路嚷嚷着穿過酒店走廊。

李蒼雪沖進宋知微的房間，咬牙切齒道：“氣死我了！”宋知微和李蒼雪已經入組，都住在酒店裏。他們房間緊挨着，也有彼此房間的房卡。

宋知微正在寫劇本，房間裏拉着窗簾，黑漆漆的，只亮了一盞臺燈。見李蒼雪情緒不對，宋知微一邊開燈，一邊問：“怎麽了？”

“還不是那個柳明南！”李蒼雪氣呼呼地說，“說我強扭他！他經紀人可是對我獅子大開口！首款都打過去了，跟我說強扭？！”

李蒼雪來到宋知微電腦前，指着最新的劇本，說：“在劇裏虐他！讓他愛而不得，讓他失去一切，讓他孤獨終老！”

而另一邊，柳明南正在試妝。金毛助理王少則拿着兩杯咖啡進來，一眼就看到柳明南面色鐵青。柳明南臉上棱角分明，那硬朗的骨架，配上總是向下的嘴角，即便是什麽表情都不做，也已經是生人勿近的樣子。現在鐵青的面色，直接讓人望而生畏。

王少則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把其中一杯咖啡放在旁邊的桌上，說：“南哥，你的紅茶拿鐵三分甜。”

“我不要甜！”柳明南猝然開口。話語中的寒意，讓王少則打了個冷顫。

“不要甜！不要甜！我這就去給你換一杯！”王少則忙抓起那杯咖啡，跑了出去。一邊小聲嘟囔着：“怎麽回事？要甜的是你，不要甜的也是你。”

……

不論柳明南有多麽不情願，還是準時入組了。

開機儀式當天，主要演員都來了。

柳明南化好妝來到儀式現場，也久違地見到了他的對家杜如玉。

杜如玉眉骨很高，雙目深邃，跟柳明南有三份相似。但待人親切，完全沒有疏離感。杜如玉沖柳明南招了招手，柳明南點了點頭回應。當初兩人一起參加選秀的時候，關系還不錯，只是時過境遷，利益紛争，現在也只是點頭之交了。

柳明南領了香，就默默到一旁拜。現場人太多，他又戴着遮陽帽和口罩，不仔細找，都找不到他。

跟他鮮明對比的，是李蒼雪。她今天穿了一套橙色交領漢服。頭發嬌俏地盤在頭頂，簪了海棠花發飾。跑起來，那海棠花一抖一抖的。她全資進組，既是制片人，又是主演，今天忙得很。給攝像機揭紅布之後，抱着一大袋紅包，挨個給現場的人派發。一會兒跑到這邊，一會兒跑到那邊，活像現場的陀螺。

七月的天氣很熱，李蒼雪的劉海已經汗濕了，但她還是熱情洋溢地跟每個人打招呼，發紅包。她的嘴唇比常人要厚一點，咧嘴一笑，燦爛又可愛，明媚的笑容特別有感染力。馬上就把現場氣氛帶動起來。

柳明南別開臉，混入人群，想假裝不認識她。卻被李蒼雪一把抓住，說：“我帶你去見見其他男主角們！”

沒想到李蒼雪手勁很大，直接把他拖到了主演們圍成的小圈裏，拒絕都來不及。

柳明南不擅長應付人多的場合，看着另外三個男演員，六只眼睛盯着他，他竟一時不知道該怎麽開場。李蒼雪樂呵呵地介紹着，說：“這是我跟你們說的，柳明南。”

“這麽熱情地介紹明南，好像明南是你家的似的。”杜如玉調侃道。

李蒼雪輕輕捶了杜如玉上臂一下，嘻嘻哈哈地說：“不要亂講啦。”

柳明南不滿地瞥了一眼，沒說什麽。

一個陽光開朗，學生樣子的男生，恭恭敬敬地欠身伸手，說：“久仰大名，我叫石竹。是個新人。南哥直接叫我竹子就好。”

柳明南淺淺地握了握石竹的手，他非常不擅長應對這種熱情的人。

“這位是孫乾。絕對的頂流，你應該也認識的。”李蒼雪指着孫乾，給柳明南介紹。現場只有孫乾頭上有一把太陽傘。他的助理站在他身後，一只手為他舉着傘，一只手為他舉着小風扇。

“你好，久仰。”柳明南主動握手。柳明南沒想到李蒼雪還邀請了孫乾。這部戲播出後，孫乾不是一番的話，他的粉絲，肯定會把導演和李蒼雪的微博主頁給屠了的。

柳明南突然擔心起來，萬一他真的成了男主，壓番孫乾的話，可能也會被孫乾發瘋的粉絲們波及到。不知道這個細節，司徒蘇考慮到沒有。

“天氣太熱了，儀式結束了就趕緊去拍攝吧。”孫乾有點不耐煩。

一句話讓柳明南也松了口氣。他只想趕緊結束這露天的儀式，去室內涼快點的地方。今天他的通告上寫的只有兩場戲。一場是他鼓起勇氣跟女主表白，一場是他戀戀不舍離開李家大院。

第一場戲就拍表白，可見李蒼雪有多麽迫不及待。柳明南嫌棄地跟金毛助理王少則吐槽：“這個劇本，不知道李蒼雪在裏面夾帶了多少私貨。”

王少則接過劇本來看，說：“女主居然直接就叫李蒼雪？”

“是啊。估計是想讓我直接在戲裏叫她真名，這樣才有沉浸感啊。”柳明南冷着臉，“我已經能想象，她一會兒聽我表白的時候，笑得花枝亂顫的樣子了，真是無語。”

然而萬萬沒想到，拍攝現場空空如也，李蒼雪根本就不在。

柳明南有點生氣，說：“女主不在，表白的戲怎麽拍？”

執行導演小李湊上來，說：“柳老師，這場戲呢，是您在給這家大戶人家唱了一個月戲之後，來跟心愛的小姐道別并表白的一場戲。您和小姐身份懸殊，是沒機會直接跟她當面聊的。得隔着屏風。”說着朝人群中喊了一句：“女主光替呢？光替！”

一個跟李蒼雪身形相近，服飾妝容一致的女生跑了進來，應道：“導演，您叫我？”

“可以就位了。”導演指着屏風。

光替拎着裙子跑到屏風後面，坐了下來。透過屏風，只能看到一個人的輪廓。

執行導演指着那輪廓，對柳明南說：“柳老師，您看。都齊了！咱開始？”

女主都不在，算什麽齊了啊……想到了李蒼雪利用工作之便對他動手動腳，卻沒想到她直接來個表白戲不出面。柳明南默默在心裏記下李蒼雪的仇。然後從鼻子裏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按下怒火，淡淡地對執行導演，說：“行。”

“好嘞。”執行導演退到鏡頭後面，對着對講機說：“現場已就位。”

“B組12集11場1鏡1次，action！”

打板從鏡頭中移走，柳明南已經進入狀态。

“小姐，一月之期已滿。小人前來作別……”柳明南微欠着身子，低頭說話。雖然跟小姐隔着屏風，卻卑微得連那屏風上的人影都不敢多看一眼。

柳明南本身面相硬朗，一雙柳葉眼自帶幾分魅惑。可他在這場戲中，竟能把那魅惑全然收起，只覺得他雙目中的委屈和卑微，讓人心疼。

第一鏡順利拍完。化妝師跑上前，給柳明南吸汗、補妝。王少則也壞笑着湊上來，說：“李蒼雪給我發消息了。說她這場戲不來，是想讓你好好體會那種求而不得的心情。”

柳明南漠然道：“那真是謝謝她。”

“那我這麽回她。”王少則說着，就編輯信息。

柳明南捂住王少則的手機，說：“不用回。”馬上又覺得不對，問：“你怎麽會有她的聯系方式？”

“你不是嫌她煩人嘛。”王少則說，“我就讓她直接加我了。”

柳明南沒多說什麽。他有點搞不懂李蒼雪這個人了，明明她投資這部戲，就是為了跟柳明南朝夕相處，享受柳明南在戲裏追她的感覺的。可表白這麽重要的戲，她偏偏不來。

不過不管李蒼雪是怎麽想的，之前的熱情和今天的冷漠所造成的落差，讓柳明南有點不太舒服。

第一場戲拍完，攝影和道具重新布設備。現場服裝師幫柳明南脫去外袍，他能稍微休息一下。

柳明南喝完了杯裏的水，卻找不到王少則了。打電話過去，王少則嘻嘻哈哈地說：“今天不是跟你說好了，下午我要去醫院的嗎？”

“沒水了。”柳明南說。

“飲水機就在門口。”

“我說的就是飲水機沒水了。”柳明南正抓着杯子站在飲水機旁，“算了，你先忙你的吧。”說着挂了電話。

柳明南知道直接去跟現場制片說，就會有人送水過來——可他壓根不知道現場制片是誰。

或者随便叫一個人，讓他提醒現場制片送水——但現場的人，他一個都不認識，而且大家都在忙。

王少則一走，柳明南感覺他就成了整個劇組的局外人。他不懂社交，雖然拍了很多戲，但沒有一個劇組他是融得進去的。

柳明南索性放下杯子，去外面買水。他剛剛進來的時候，看到外面有個便利店。

為了不讓人認出來他戴上了口罩和墨鏡。

“柳明南！”剛站到便利店冰箱前，身後就有人叫他的名字。他不知道自己包得這麽嚴實，對方是怎麽從背後認出他的。

回頭一看，是李蒼雪。

柳明南妥協——好吧，這是粉絲特有的技能。無論愛豆包成什麽樣子，還是能一眼認出。

“劇組不是有水嗎？怎麽還出來買水啊？”李蒼雪問。他們雖然拍的不是同一場戲，但是都在這個影視城裏，距離不遠。

“嗯。”柳明南從冰箱裏挑出一瓶水。

“你好冷漠哦。”李蒼雪漫不經心地吐槽。

柳明南心裏還生着李蒼雪的氣呢，反駁道：“你才冷漠吧。對手戲都不到現場。”

李蒼雪莫名其妙，說：“你這個人很奇怪哎。之前明明很嫌棄，不想跟我一起演戲。現在給你空間，讓你好好發揮了，你又不到現場。真是難搞。”

柳明南不理李蒼雪，拿着水去自助收銀結賬。李蒼雪緊追不舍，問：“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想怎樣？”

柳明南卻被問住了。他到底想怎樣呢？他也不知道。回想一下，那個最別扭的人，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