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潛規則

潛規則

005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李蒼雪像一輛失去方向的蒸汽火車，一邊鳴笛一邊在屋裏失去方向地亂跑。

宋知微抓住李蒼雪的雙臂，讓她定在原地。平靜地說：“你先冷靜一下。你扪心自問，你願意接受嗎？”

李蒼雪把手放在自己心口，還沒回答，已經忍不住開始想象。

“嘿嘿嘿嘿……”喜悅洋溢在眉眼，李蒼雪忍不住笑了起來。

“蒼雪！醒醒！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宋知微猛搖着李蒼雪的身體喊。

李蒼雪回過神，激動地抓着宋知微，連腳尖都忍不住瘋狂點地，說：“那可是柳明南哎！我的本命！啊啊啊啊啊……”李蒼雪已經失去語言組織能力，“我拒絕不了啊啊啊啊……知微，你了解我的，我的本質就是個色女啊！啊啊啊啊……”

“你清醒一點。”宋知微拍拍李蒼雪的臉，“今天才開機第一天。他就想上你的床。這說明了什麽？”

“說明我前面對他的拿捏奏效了！”李蒼雪迫不及待。

“什麽呀！說明他肯定上過無數制片人的床，已經輕車熟路了。”宋知微認真，“我見過一種演員，所有重要角色，都是靠身體換來的。”

“啊……”李蒼雪有點失望，卻又想為他辯白，“可他看起來不太像那種人。”

“可他現在不就站在你房間門口嗎？”宋知微說，“事實擺在眼前。”

李蒼雪失落地坐下來，說：“真沒想到他是這種人。”

“人不可貌相的。”宋知微說，“那你準備怎麽辦？”

“我……我……”李蒼雪猛地站起來，“我要睡了他，但不給他角色！讓他知道世間險惡！”

李蒼雪說着就壞笑着，充滿期待地搓着手，往門口走去。

宋知微抓着李蒼雪的胳膊，使出全身的力氣都拖不住她，只能試圖喊醒她：“我們的劇組是最棒的劇組，不能讓這種歪風邪氣出現在我們劇組裏！你可以這部劇的投資人和制片人啊！”

李蒼雪終于清醒了一點，停下腳步，掙紮了一下，最後堅定地說：“對。我們的目标是做出一部好戲。不能縱容這種歪風邪氣。”

“對！”宋知微終于送了一口氣，鼓舞道：“你作為整個組的統帥，要站在道德制高點上譴責他！”

“嗯！我要去譴責他！”李蒼雪咬牙給自己洗腦，大義凜然地沖向自己的房間門口。

可譴責的話還沒說出口，柳明南就問：“你有卸妝油嗎？我想借一下。”

柳明南的一句話，就讓李蒼雪好不容易蓄積起來的凜然之氣消散了。她有點懵，難道宋知微猜錯了？

“你是來借卸妝油的？”李蒼雪問。

柳明南緩緩地從鼻子呼出一口氣，說：“好吧，不是。可以進房間說嗎？走廊上不太方便。”

李蒼雪帶着疑惑刷卡開門。心裏那股氣勢散了之後，她心裏被強壓下去的期待又開始冒頭，期待跟柳明南能發生點什麽，又期待柳明南不是真的來搞什麽“潛規則”。

李蒼雪的房間是一間普通套房，卧室和客廳分開。平時在劇組見人，就都在客廳，卧室房門一直是關着的。

“什麽事，說吧。”李蒼雪說着坐在沙發上。

柳明南也坐了下來，雖然沒有緊貼着李蒼雪，但距離之近，都可以感覺到柳明南身上散發的熱度。

李蒼雪有點緊張起來。她從來沒跟柳明南靠這麽近過，不知道該把視線放在哪裏。胡亂飄動的眼睛，不自覺地去瞥了一眼柳明南的臉。他的下颌線非常清晰，棱角分明，也就是人類身上有肉，才讓他面部線條稍微柔和了一點。眼皮自然垂着，長睫毛在下眼睑處，留下毛茸茸的陰影。

李蒼雪在想，如果這會兒柳明南突然一個撲身過來，她肯定扛不住這誘惑。畢竟柳明南的臉，實在是長在她的審美點上。

柳明南淡淡地說：“其實也沒什麽，主要是想跟你探讨一下劇情……”說着，肩膀極輕地碰了一下李蒼雪的肩膀。

輕輕的一下，像是微風拂動風鈴，無論風是不是有意，風鈴都已驚鳴。

李蒼雪抓着那一絲理智，在心裏重複默念着“色字頭上一把刀……一把刀……刀刀刀刀刀……”。

李蒼雪慌裏慌張地坐起來，說：“你先坐，我給你倒杯水。”

“我來吧。”柳明南跟過來，在吧桌前環住李蒼雪，去拿李蒼雪手裏的水壺。柳明南官方身高185cm，李蒼雪只有165cm，他在身後環着她，剛好不會被擋住視線。

李蒼雪僵在原地，心髒狂跳，心裏萬分掙紮。這可是柳明南啊！她的本命啊！她根本抵抗不了啊！她投資這部戲，不就是為了有這麽一天嗎？這天提前到來了，不好嗎？

可是不行！

這是有目的的試探。

是不懷好意的陷阱。

他肯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也對別人也這麽做過無數次。是一個為了角色，不擇手段的渣男，千萬不能被他的外表給迷惑了！

李蒼雪的理智終于還是戰勝了沖動。她回過身，推開柳明南，問：“你經常……這麽做嗎？”

柳明南懵了一下，反應過來，說：“也沒有，畢竟別的戲，男主都已經确定了。”

果然。

李蒼雪失望地盯着柳明南，說：“你不覺得這種手段，很卑劣嗎？”

柳明南神色森森，說：“雖然對別的演員不公平，但也不至于卑劣吧。”

從柳明南臉上看不出一絲對李蒼雪的喜歡和期待，他冷淡又疏離。

李蒼雪明白了，原來對他來說，用身體去換取利益，不過是工作的一部分。無論是對誰，他都不會傾注什麽感情。似乎這個人的身體跟情感是完全分離的。

失望和憤怒湧上來，這一刻，李蒼雪冷冷地看着柳明南，感覺這個人就是個垃圾。

柳明南淡淡地說：“我不是你的本命嗎？”

“是本命又怎樣？”李蒼雪鄙夷地看着柳明南。她有點心寒，想不到自己粉了一個這樣的人。

就在客廳氣氛降到冰點的時候，卧室門突然打開了。

石竹裸着上身，圍着浴巾，站在卧室門口。

一個裸男，一個女人，還有另一個男人，在同一間房間。

三個人面面相觑，這一刻，時間仿佛凝住了。

李蒼雪也懵了——怎麽又冒出來一個人？難道“禮物”不是柳明南？那他為什麽也舉止暧昧？現在到底是怎麽個情況？如果這個時候說她什麽都不知道，會有人相信嗎？

是石竹打破了這尴尬的僵局，他驚訝地問：“難道要三個人一起嗎？娛樂圈……玩得這麽開嗎？”

柳明南一副了然的樣子，冷笑一聲，說：“怪不得本命也不行，原來你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咚”的一聲。柳明南把水壺摔在桌上，一字一頓地說：“祝你們玩得開心。”然後快步離開了李蒼雪的房間。

“哎！哎！哎！我也不知道……”李蒼雪趕緊追上去，卻被柳明南甩上的門，給擋了回來。

石竹一只手抓住浴巾，一只手擋住上身兩點，眼巴巴地看着李蒼雪，尴尬又不知所措。李蒼雪輕輕嘆了口氣，現在得先把屋裏這個解決掉。

“蒼雪姐姐，是我來讓明南哥不高興了嗎？”石竹有點膽怯，試探着說，“如果明南哥不喜歡我在的話，我可以明晚再來的。”

李蒼雪終于知道，手機消息裏那個“禮物”指的是誰了。

石竹還是個學生，這是他第一次入組。李蒼雪當時從一群學生裏選了石竹，就是看中了他雙目澄澈，非常單純。看他今天的反應，也知道不是他主動來的。肯定是被什麽劇組“老油條”給忽悠了。

李蒼雪帶着幾分怒意，背對着石竹，說：“你先進去把衣服穿好。”

石竹匆忙回到卧室，把門關上。

石竹雙手放在膝蓋上，端坐在沙發上，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不敢看李蒼雪。

李蒼雪站在不遠處，問：“是誰讓你來的？”

石竹委屈又怯弱地問：“我可以說嗎？”

“說。在我面前，不用怕得罪誰。”李蒼雪語氣不容反駁。

“是執行制片人。”石竹躲避着李蒼雪的視線，弱弱地說，“執行制片人說，我是個新人，什麽都不懂。如果不好好争取的話，就會被寫死。”

“我看是這個執行制片人想‘死’。”李蒼雪馬上給執行制片人打電話，嚷嚷着：“你明天不用來了。一天天的腦袋裏想什麽髒東西啊？不要把我的劇組搞得烏煙瘴氣的。”

李蒼雪在屋裏一通發火。

另一邊柳明南氣沖沖回到屋裏，也有滿腔的怒火。

經紀人讓他多跟李蒼雪套近乎，可他偏偏不擅長跟女孩子套近乎。是王少則給他出主意，讓他“拿下”李蒼雪。

這會兒王少則正在柳明南房間，等待着柳明南的凱旋呢。卻看到柳明南進門就氣沖沖地把門給甩上了。

“南哥？怎麽了？”王少則問，“怎麽氣成這樣？”

“還不是那個李蒼雪。”

“是我教的招兒不好使嗎？”

柳明南板着臉，一言不發。

王少則疑惑地說：“不應該啊……女生應該很喜歡那種，不經意地靠近，和有意無意的環抱啊……而且李蒼雪這麽喜歡你，應該能拉近你們的關系的……”王少則突然想到什麽，“是不是你沒用最終洗腦絕招？”

“用了，她說，是本命又怎樣。”柳明南不耐煩地推着王少則往外走，“你快回房間去吧。以後不要出這種馊主意了。”

王少則邊走邊說：“是司徒姐讓我幫忙出主意的嘛，而且這些招兒，我平時用都挺好用的啊……”

柳明南把門關上，心裏的火氣燒得他難受。随手抓起桌上的保溫杯喝水，喝到的卻是下午放的那支楊梅雪糕化的水。

想到這雪糕是李蒼雪給的，他更氣了。擰開杯蓋，用力地甩着杯子，把那水倒進下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