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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回了蘭沂苑,謝琬琰又忙着找杜若安排找庖人的事情。

經過霍暄的點撥和自己的思索,謝琬琰決定不僅是桑榆閣,首飾和衣料鋪子也要走精巧路線,又忙着去打聽手藝精湛的匠人和作坊。

一晃一日過去。

這日一早,門房稱宮中徐大監拿了诰書到了門口,謝家所有人都聚到正廳接旨。

制曰:……謝氏二女,嘉言懿行,明德惟馨,柔嘉成性,懷林下風致,擁淵青玉絮,清陽曜靈,和風容與,特授郡主,封號清陽。

故茲此诰書,想宜悉知。

徐盛宣發完,将紋着祥雲瑞鶴的聖旨合上,雙手舉着玉軸遞與謝琬琰,躬身道:“恭喜清陽郡主。”

謝琬琰接過,示意杜若拿了金葉子分給徐盛和後面的小公公,客氣道:“多謝徐公公,辛苦了。”

徐盛接了金葉子,讨巧道:“為郡主辦事,自是不辛苦的。”

給主子辦事,自然不辛苦。

又揮揮手示意後面的小太監把東西擡進來:“此為陛下和太後娘娘的封賞,娘娘記挂郡主,特意讓咱家囑咐郡主可以時常拿了牌子進宮。”

“謝娘娘挂念。”

謝琬琰看着一口口箱子擡進來,她雖然回謝家不足一月,但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一時間有些不适應。

宮裏攏共賞了多少東西下來,謝琬琰已經數不清了,但如此豐厚,蘭沂苑都快要裝不下了。

想起送出的那只紫玉扳指,和這些相比,那禮輕若鴻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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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琬珍見擡進來的箱子有七八口,連箱子都是上好的檀木,可想而知裏面的東西有多價值不菲,難忍嫉恨,指甲用力掐進手心。

徐大監的恭維,一箱箱的東西,祥雲瑞鶴的聖旨,都刺了她的眼。

謝琬珍不想在這裏待下去了,想趁他們說話時偷偷溜回自己的房間,認為院子人多也不會被發現。

站在她身邊的張氏最先察覺,縱使拽了她一把,仍然被敏銳的徐盛看到了。

徐盛眼神冷了下來,身後一小太監會意上前給了謝琬珍一耳光,正打在嘴角的燎泡上,謝琬珍痛叫一聲。

“這是郡主的妹妹麽?如此不知禮數。”徐盛瞟了一眼謝琬珍,冷冷道,“罪責有二,其一藐視皇恩,陛下親發诰書在此,舉止不敬;其二不敬尊長,郡主位尊,老夫人和兩位謝大人為長者,尊長沒發話,竟想轉身就走,謝季大人好家教。”

不敬陛下這一定大帽子扣下來,謝季冷汗浸透衣衫,忙稱不敢,謝琬珍腿一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這樣的人只一耳光哪能記住教訓,要好好教育一番,省的以後為謝大人惹麻煩,給郡主惹麻煩。”

謝季忙聲應是。

徐盛道:“今日是郡主大喜,不好見血,但陛下威嚴不容侵犯,不罰不可。就看在郡主的面子上,責二十杖,以儆效尤。”

宮裏的太監都是練過的,二十杖下去定要皮開肉綻。

謝琬琰覺得這個妹妹雖然有點壞心思,但也不是十惡不赦,藐視皇威定是不敢的。

但見謝老夫人和謝季不言語,張氏也縮手站在一邊不說話,謝琬琰暗惱自己心軟,謝琬珍的親爹親娘親祖母都不發話,她操心個什麽勁。

連自己的事情都沒弄好,還管別人?

可見着謝琬珍被兩個小太監拉下去,聽到棍子打到皮肉的沉悶響聲和謝琬珍的慘叫,謝琬琰承認又心軟了。

“徐公公,她一個閨中女子,想來沒有這個膽子,這懲罰是不是有些重了?”

徐盛笑道:“既然郡主求情,那便杖十,十下後便停手吧。”

看着徐盛面不改色喊打喊殺,謝琬琰感嘆這皇城沒有一個簡單角色。

十下也夠謝琬珍吃一壺,捱過後滿頭大汗,臉色虛白,待宣旨的徐盛走後,被貼身丫鬟帶回了房裏。

第二日,謝琬琰特意拿了進宮的對牌去了壽康宮陪太後,這回霍暄沒來,謝琬琰陪着太後用過午膳就出宮了。

之後謝琬琰接着忙鋪子裏的事,她已經可以獨自看賬本了。

桑榆閣的庖人已經找好,匠人和作坊也找的差不多,這些都是杜若一手操辦,她感嘆宮裏出來的人就是辦事利落,為她省了許多麻煩。

這天傍晚,金素在前院帶來消息,樓家回京了,已經進宮面聖了。

這消息讓謝琬琰簡直壓抑不住內心激動,若不是天色已晚,她真想直奔樓家,見見外祖舅舅,感受那種在謝老夫人和謝季身上找不到的、血脈相連親人的微妙感覺。

*

樓家一行人是下午入的城門,進了京就直奔皇宮面聖。

樓氏父子皆身穿盔甲,樓績已年逾花甲,頭發花白,但身軀凜凜,如暮年的雄鷹,雖年邁但利爪仍不容小觑。

樓騰正直壯年,目光如隼,氣勢雄渾。

但樓寅剛剛及冠,就顯得稚嫩許多,但抓着缰繩的手臂孔武有力,手上磨出的老繭昭示着這個少年的雄心壯志。

傳到豐州的聖诏已安排好三人的官職,樓績去了兵部,樓騰任職武威将軍,樓寅入了京南大營。

紫宸殿裏,霍暄傳召了樓氏三人,三人上前叩拜,霍暄稱起,就看到了樓騰那張和謝琬琰相像的臉。

霍暄深吸一口氣,克制不去想那個沒心肝的東西,她前兩日進宮連問都不問一句就只去了太後宮中,連看都不來看自己,小白眼狼。

手指摩挲兩下紫玉扳指,告訴自己要耐心,人總歸跑不出手掌。

一一慰問了樓氏父子後,看着樓寅道:“你知道為何朕要将你放到京南大營麽?”

樓寅雖年少但膽識過人,直言:“陛下是想要歷練臣。”

“只是這樣麽?”

樓寅思索片刻道:“因為簡恩伯在京南大營,還是臣的上司。”

思來想去只剩下這一個原因了。

樓家和簡恩伯有仇,于公于私,皆是不小的仇。

簡恩伯如今仕途的康莊大道是用樓家鋪平的。若非他兩面三刀,背信棄義,僞造證據将樓氏賣了,樓氏何至于此。

樓績垂首站在殿中,對皇帝查出這一樁舊事并不意外,不僅于公,他們和簡恩伯的私人恩怨在京中也曾鬧得風風雨雨,丢臉的也不僅僅只是他樓家。

當年的小太子已經成了獨當一面的帝王,但為帝者無緣無故為他樓家洗冤,焉能不讓人起疑?

霍暄道:“既然知曉,那就是知道朕的良苦用心了。”

樓寅是将帥之才,但年輕氣盛,做事欠考慮,需要用簡恩伯挫挫銳氣,方可獨當一面。

即使小白眼狼全無心肝,但還是要為她考量。

樓寅謝恩。

霍暄道:“如此便好,回去吧。徐盛,樓家先前在京的宅子收拾好了麽?”

“已經妥當了。”

得到吩咐後徐盛領着樓家父子三人向外走:“樓大人跟着咱家來吧。”

不知不覺和昔日的樓府已別了十六年,樓家父子三人見到熟悉的景致紅了眼眶,一花一樹,一草一木,一樓一閣,處處皆是美好的回憶。

送走了宮裏的小太監,夕陽傾瀉,樓績站在院中,仰天長嘆。

流光容易把人抛,十六年過去,曾經人丁興旺的樓家只剩三個男丁了。

樓騰摸着院中的一塊大石頭,不禁潸然淚下,他和瑤瑤兄妹二人年幼時常在這玩耍。

緩了許久後,道:“父親,今日的事情你怎麽看?”

今日皇帝說的話、做的事,可不像對一個無甚交情的普通下官能說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但不管如何——”。樓績咬牙道:“明日先去一趟謝家。”

樓騰攥緊了拳頭,謝季那個狗東西,即便丢了這身官服也要把他揍得半身不遂。

當年裝的人模狗樣地把妹妹騙走了,卻在樓家失勢後害她落到如此下場。

樓寅當年雖然年紀小,但對小姑姑也有印象。

記得她當年大着肚子,冒着大雨偷跑出謝家,到城門外送他們,最後被謝季派來的家丁拽了回去。

父子三人調整好情緒,樓騰道:“父親,邢氏和簡恩伯……”

邢氏是曾經的樓騰之妻,樓寅之母,現在的簡恩伯夫人。

“邢氏。”樓績嗤笑一聲:“你還念着她麽?”

樓騰:“恩斷義絕。”

“樓寅,你呢?”

樓寅:“我四歲那年就沒了娘,唯有祖父和父親兩位至親。”

“既然回來了,恩怨遲早會有一個了結。”樓績喃喃道:“明日,明日一早就去謝家,先為我兒讨回公道。”

還有瑤瑤肚子裏的孩子,聽說是個女孩,十六年了,肯定出落成大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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