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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簡恩伯府,邢氏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前面不知在想什麽,許久後,伸出手摸索桌上的茶盞,“嘭”一聲,茶盞碎在地上,茶水濺了她滿身。

身後的小丫鬟“哎呀”一聲急忙上前去為她擦拭。

邢氏怔怔愣愣地看着前方,任由小丫鬟手忙腳亂地動作。

忽然見簡恩伯回來,失了焦距的瞳仁立刻回神,一把推開為她擦衣裳的小丫鬟,沖上前緊緊拽着他的袖子,焦急道:“外面如何了?”

簡恩伯見她一副失魂的模樣,不耐道:“什麽如何?”

邢氏慌忙道:“外面不都是在傳樓家回京了麽?你今日見到他們了麽?”

簡恩伯神色變了,一把甩開她的胳膊,似笑非笑:“怎麽,你想回樓家?想迫不及待見你兒子?”

“不是。”邢氏又死死抓住簡恩伯的胳膊表衷心,“你相信我,我這麽多年對你死心塌地,我眼裏只有越兒一個孩子。”

餘越是簡恩伯和元妻的孩子,元妻死後邢氏進了門,一直把這孩子視如己出。

簡恩伯雲淡風輕道:“這不就成了,你一個婦人,少管這麽多。”說完又将邢氏胳膊甩開要走。

邢氏上前兩步道惶恐道:“那樓家要是報複怎麽辦?”

簡恩伯回頭輕飄飄看了邢氏一眼:“樓騰和我同朝為官,品級相近,他能奈我何?更何況事情是先帝示意的,他不服又能怎麽樣?”

邢氏稍稍安定。

簡恩伯審視邢氏一眼,見她沒來得及收起惶恐的樣子諷刺一笑:“你現在怕了?當年和我有首尾,把證據放在樓騰書房裏的膽識去哪了?”

“既然成了我餘家婦,心就別總想着往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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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煞是刺耳,邢氏攥緊手嗯了一聲,低頭道:“那夫君今日夜裏……”

“不了,秦姨娘已經備好晚膳等我了。”說完簡恩伯就不留念地走了。

邢氏坐回到椅子上,指甲已經嵌進了肉裏。

*

忠王今日下了值就直奔回王府,連身後同僚約他去應酬也只是敷衍過去,騎着馬先去了四饴齋,排了好長的隊,等了一個時辰,包了剩下的所有蓮花酥。

回府後晚膳已經收了,忠王拿着包好的蓮花酥去了忠王妃的院子,想進去,可門口的綠意攔住了他。

綠意為難地看了他一眼,道:“王爺,王妃吩咐了,不讓您進去。”

忠王又在門口站了會兒,見進去無望了,悻悻地把東西遞給綠意:“拿進去給王妃。”

又朝屋裏喊道:“妍妍吶,我去四饴齋買了你最喜歡的蓮花酥,我記得你以前最喜歡吃了,剛做好的,趁熱吃。”

“以後你若想吃,我日日都為你買。”

屋裏并沒有回應。

綠意勸道:“王爺您站再久王妃也不見您,您回去吧。”

霍寧從小書房回來了,問道:“爹,你為什麽站在這,是娘還生你的氣不讓你進門?”

忠王沒想到這丢人的一面讓兒子看見了,強顏歡笑道:“沒事,爹做錯了事情,你娘正在氣頭上,過兩日就好了。”

“哦。”霍寧要走,“那您接着站着吧,我進去看妹妹。”

忠王蹲下一把拉着兒子的小手,壓低聲音問:“你娘和你妹妹最近怎麽樣?”

霍寧:“挺好的,如如最近都能自己走路了。”

前幾日還要人扶着才能走呢。見不到妻女的忠王有點心塞,又道:“爹給你說件事。”

“你說。”

忠王理理霍寧的衣襟:“兒子你幫我在你娘面前說說好話。”

霍寧含糊應了一聲就往裏走:“那你快走吧,我要進去看如如了。”天天守在門口攔着不讓進,他爹真煩人。

忠王凝噎,兒子也煩他了……

*

剛至卯時,天還未亮,街上一片寂靜,唯偶爾聞幾聲雞鳴。樓家父子已經起床了,從軍多年,習性已經刻進了他們的骨子裏。

何況今日還有一件大事要做。

打了半個時辰的拳,将多日未動作的肢體活泛開,用了早膳,盤算着謝家人應該都起了,吩咐新雇來的管家牽馬,一行三人氣勢洶洶去了謝府。

三個彪形大漢氣勢淩厲,都穿了深色衣裳更顯得不好惹,外加本就是特意找事的,謝家的門房見三人就知不是善茬,急忙派人進去禀報謝老夫人。

謝老夫人聽了門房的描述有種不祥的預感,趕緊讓李婆子把兩個兒子都叫來了。

謝仲謝季剛坐穩屁股,樓家三人就進來了。

謝老夫人見是樓家人,尬笑道:“原來是親家啊…快坐……”

樓績笑道:“正巧人都全了,省的再勞煩老夫人特意把我這好女婿叫出來了。”

謝季聽這陰陽的語調後背發涼。雖自知道樓家回京的那日就曉得他們遲早要找他算賬,但沒想到來的這麽快,讓人毫無準備。

做了虧心事後高枕無憂了這麽多年,他哪能知道樓家還能從豐州回來呢?

樓績和樓騰父子二人坐下。樓寅就站在他們身後,他身量欣長,臉部線條硬朗沒有表情,像是來砸場子的,讓人見了心中發怵。

謝仲忍下心裏的懼意,招呼道:“樓家侄子,站着幹嘛,快坐下。”

樓績道:“謝家大侄兒,他想站着就站着,不用管他。再說在座的都是長輩,他一個小輩怎麽好坐。樓寅,去給長輩們倒茶”

謝老夫人聽了這話身子一抖,當年她沒少磋磨樓氏,比如以婆母的名義欺壓樓氏,她穩坐椅子,讓樓氏大着肚子站在一邊敬茶,再或者時不時去陰冷的祠堂抄佛經。

看着樓績和樓騰皮笑肉不笑的臉,謝老夫人深刻知道這是來算賬了。

樓績直進正題:“謝大人當年求娶我家女兒時,是怎麽說的?”

謝季唯唯諾諾道:“會對她好一輩子,讓她幸福安穩。”

“我記得你還發了個毒誓,如若做不到,天打五雷轟。我沒記錯吧?”

“沒……”

樓績猛地拍了下桌子,“嘭”一聲震得桌上的茶盞飛起來了:“可你是怎麽辦的?我的瑤瑤死了,你想拿什麽來賠?”

謝老夫人越聽這話越不對勁,偷偷招呼身後的一個小丫鬟去蘭沂苑找謝琬琰。

謝季狡辯道:“瑤瑤是難産死的,怎麽能算到我頭上……”

謝仲扶額,他這弟弟拎不清,做錯了就要認,現在推诿只會讓人認為他們謝家的男人沒有擔當。他現在後悔當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縱容了母親和弟弟,讓二弟妹丢了命。

“若不是你搞出的那些事情,她能郁結于心,體虛導致氣血兩虧?”樓騰怒喝道:“謝季,你下聘的時候我說過,你若是對不起我妹妹,我定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你以為只是說說麽?”

樓騰說道怒處,已經站起來,上前兩步一把揪住謝季的領子,把他提溜起來,真刀真槍殺出來的厚實身量和謝季的小身板對比鮮明,顯得謝季宛如一條被捉住的瘦猴。

謝季腳離了地,顫顫巍巍抓住樓騰的手:“大哥,消消火,看在瑤瑤的面子上,你先放開我。”

“你有臉提我妹妹麽?”樓騰另一只空着的手沖着謝季身上就是一拳。

謝仲見謝季被打要上去阻止,站在一邊的樓寅拽住了他手道:“謝伯父,我剛進京,對京中許多事情不熟悉,勞煩伯父來教教侄子京中的為人處世。”

說着半架着把謝仲往屋外的院子拉。

院子裏的下人噤若寒蟬,也不敢上前阻止。

屋內只剩下謝老夫人和樓騰。

謝老夫人見謝仲被拉出去,心疼挨揍的謝季,急忙上前攔,但樓績先一步擋在了謝老夫人面前:“老夫人,孩子們管孩子們的事,咱們兩個這老骨頭來唠唠?”

謝老夫人嘴唇翕動:“你、你還敢打、我不成……”

樓績道:“老夫人瞧您這話說的,您這一大把年紀了,身子骨也不好,和我這種粗人不一樣,我哪敢打你呀,要是你出了個好歹,我可擔待不起。”

謝老夫人心放下一半,又聽到樓績道:“咱們有咱們的解決方法,我雖然是個粗人,但也不是不講理的。這樣,您以後日日在佛堂念念經,少出來閑逛,為我那命苦早逝的女兒祈祈福,也就算過去了一大半。”

謝老夫人聽了這話簡直要跳起來,早将謝季抛到了九霄雲外。讓她進佛堂吃齋念佛不能出來,等于要了她半條命。

她去佛堂給一個小輩祈福,樓氏能消受得起麽?

見謝老夫人不樂意,樓績又道:“您當年讓瑤瑤大着肚子日日誦經念佛,怎麽到你這就不樂意了?”

“聽說你娘家的弟弟就一根獨苗苗,巧了,樓騰恰好是你那侄兒的頂頭上司。”

“你、想幹什麽?”

樓績用僅能二人聽到的聲音說:“我們樓家人素來克己奉公,但如果有人渎職枉法,法外不好容情啊。”

謝老夫人顫顫巍巍道:“我去……”

明晃晃用她娘家的侄子威脅,可若是真因為她的原因侄子被革職進大獄,她也沒臉見她娘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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