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尾随
尾随
漆黑的瞳孔中泛着幽幽的光,寧知仿佛成了将入虎口的羔羊,她警鈴大作,光着小腳跑回房間。
走時還不忘帶上門。
室內重又歸于寂靜,季谌的心卻再也靜不下來。
女孩綿軟的觸感記憶猶新,季谌手心朝上,不自覺虛攏了下,随後被自己的舉動吓到,懊惱地進了浴室。
另一邊,寧知将自己埋在被窩裏,小聲地哀嚎。
惡魔聲音控訴道:季谌怎麽可以這樣!變态流氓大色狼!
而天使聲音辯解道:他也是無意的,一切都是防止自己摔倒呀。
寧知最後強迫自己思考起工作上的事,終于在疲憊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被鬧鐘吵醒的。
季谌在她床尾放了個新鬧鐘,正耀武揚威地唱着歌,而本該叫她起床的人已不在公寓。
寧知踩點到了公司,午休間隙才抽出空檔看起手機。
趙迎雪分享了不少吃瓜鏈接,她随意地翻翻,居然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大勢偶像周靈被隊友和同學相繼曝出霸淩,經紀公司已單方面宣布解約。
寧知下意識看向腳後跟,那天周靈沒收斂,偏偏她皮膚又白,被踢過的地方現在還有一小團淤青。
難道季谌注意到了?
楊露也發來兩條消息:知!是不是你吹枕邊風了!鄭導居然聯系我去試鏡,我一看投資方是天華!
第二條隔了幾個小時:我通過啦!雖然是女四,但角色人設很适合我,超謝謝你!
寧知也被楊露的情緒所感染,笑盈盈地回複:取得角色主要是靠你自己的演技,等電影上映我會去看的,加油鴨~
最後是季谌,寧知挑了挑眉,稀客。
點進去卻是一張機場圖,配了簡短的文字:回澳洲。
她記得季家人目前定居在澳洲,季谌又是為了應付家人才匆忙結的婚,難道和這個有關?
離上班時間還早,寧知去陽臺給寧文遠撥了個電話。
嘟了十幾聲才接起,寧文遠語調輕快:“知知?怎麽想起給爸爸打電話?謝謝你幫爸爸和季總說話,只要你願意回來,總經理的位置永遠是你的。”
“……”寧知頓了頓,盡量随意地問起,“季總這樣的大老板,爸你是怎麽認識的?”
寧文遠幹笑兩聲:“在S城,你爸我和誰都能說上兩句話,當然也是在生意場認識的他。”
“你對他爸媽了解嗎?”
“知知。”他語氣突兀地嚴肅起來,“好好過日子,結婚是你們兩個人的事,不用在意其他人。”
寧知頓時明白了,他果然有事情瞞着自己,但也不打算說出來。信息量太多,小腦袋瓜一時漲得疼,她随便應了兩句就挂了電話。
為什麽寧文遠這麽怕季家?
結婚幾個月,每每提及季谌,他都會恭敬地叫“季總”,完全沒有女婿的概念。
可季谌又為什麽要幫寧氏呢?一次兩次還不夠,連凡科這種大單都讓了出去,難怪前天餘馨的朋友圈還顯示在旅行中……
寧知想起來早上看到的彈窗小gg——總裁為救白月光,勾引型號相匹配的女主,在女主完全信任之後要求她主動捐出器官!
她越想越害怕,哆嗦着在word裏敲下幾個字:販賣人體器官是犯法的。
然而接下來的兩天,季谌都再無消息。
倒是鄭秋芸找到了實習,把兩位室友約了出來。見寧知耷拉着腦袋,狠狠蹂-躏了一番:“幹嘛啊,不就是個男人嗎!兩天不見就想成這樣?”
白皙的臉上浮現兩道紅印,她抓着鄭秋芸要揉回來,一時打打鬧鬧,煩惱被擱置一旁。
趙迎雪到的最晚,她得意地晃了晃手中奶茶:“新開的網紅店,給姐妹們嘗嘗鮮。”
寧知忽然想起來趙迎雪是追星一族,問道:“你知道楊露嗎?”
“那肯定啊!露露十五歲開始演戲,雖然都是配角可演技沒得說,比那些個小花強多了。怎麽突然問這個,要給我搞簽名照嗎!!”
她确實帶了,是楊露閃送過來的回憶錄,有這幾年在劇組的花絮和劇照,還有親筆簽名。
寧知掏了出去:“送你。”
“知知我愛你!!”趙迎雪樂得合不攏嘴,珍惜地放進了書包裏層。
即将步入大四,身邊的同學要麽考公要麽考研,剩下的都在實習中。這種聚會來一次少一次,三人心中不舍,聊到十一點才在路口分別。
附近只有公車站,不能直達香蘭苑,等姐妹上了車,寧知掉頭去坐地鐵。
導航顯示要步行十分鐘,放在白天倒也不遠,可晚上路燈昏暗,有幾盞還似乎接觸不良,像是信號燈一般閃啊閃。
寧知沒來由地驚出身冷汗,她掏出手機給季谌留言:你在忙嗎?
大約是想到喜歡的人,緊張逐漸被甜蜜取代。身後卻響起一陣腳步聲,不遠不近,但分外沉重,似乎是位有些體積的成年男士。
寧知瞄到小區名,想起林家似乎就在附近,顫巍巍地點開通訊錄,沒多猶豫就撥給了林亦笙。
她和林家大哥并不熟,但因着林間笙的關系,也不能說很陌生。
電話很快接通,男子沉穩的聲音傳了過來:“知知,怎麽了?”
身後的腳步急促起來,寧知下意識回頭看了看,那人像是被她的臉驚豔到,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
“救命!”她急急喊了聲,語帶哽咽,顯然是受了驚吓。
林亦笙頓時醒了酒,一把推開身上的女人,關切道:“你現在在哪?”
她一陣小跑,氣喘籲籲地說:“我,我在你們小區附近。”
“好。”林亦笙沒過問細節,和寧知說,“小區有三個門,只要你繼續跑就能看到保安亭,不要挂斷電話。”
兩人相差八歲,在她和林間笙玩泥巴的時候,林家大哥已經長成穩重的少年;當她出落成少女,林家大哥又成了小有名氣的商界精英。
寧知一直很敬重他,隔着聽筒,焦躁的心也漸漸安撫下來。她不顧一切地跑着,終于把人遠遠甩在身後。
“我,我到了東門。”支氣管一陣痙攣,她一邊順手一邊說,“那個人很胖,他跑不過我。”
聽着女孩輕快的聲音,林亦笙終于放下心來,他沒挂電話,将車掉頭開去東門。
“知知。”
車窗搖下,露出熟悉的臉,寧知噙着笑上了副駕。
小姑娘滿頭大汗,眼睛卻分外明亮,劫後餘生後閃動着勝利的喜悅。
林亦笙眼睛彎了彎,遞過去一包濕巾。
寧知仔細擦了擦臉,問道:“哥,你可以送我去地鐵站嗎?”
她受林間笙的影響,偶爾也會直接喊“哥”,雖然親密,卻只有兄妹之情。
林亦笙神色未變,點開導航欄:“你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寧知感動死了:“還以為我和林間笙老死不相往來後,你也會對我冷淡呢。”
“怎麽會。”
他的聲音透露出一股溫柔,像是冷天裏的熱茶,令人莫名安心。
寧知放松下來,熟練地輸入完地址,靠在座椅上睡了過去。
大約一小時的車程,到了小區她還沒醒。
林亦笙也不催,靜靜看着女孩的睡顏。他原以為寧知和弟弟會從校服走到婚紗,這些年刻意保持了距離,沒想到……
香蘭苑地段極佳,附近又沒有寧氏産業,寧知為何住在這裏?
而寧氏最近非但有了起色,在老牌食品領域還水漲船高,背後又有誰在做推力。
一陣悠揚的鈴聲響起,是寧知正在充電的手機。來電顯示的名字令人十分在意,林亦笙沒猶豫,拔掉線接了起來。
“知知?”是一道男聲,很低很輕,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間,十分動聽。
林亦笙眸色冷了冷:“知知還在睡。”
季谌眉頭緊擰,但沒有洩露出心裏的焦躁不安,他淡淡道:“林亦笙,對吧。”
兩人沒再說話,仿佛空氣就此凝固。
倒是寧知因為坐姿不适醒了過來。
林亦笙自然地挂斷電話,又恢複了平日的溫和:“到樓下了。”
寧知接過手機,開心地搖搖手:“林哥哥,今天真的謝謝你了,我回頭請你吃飯呀。”
“嗯。”林亦笙回之一笑,“我看着你進電梯。”
等寧知回到熟悉的小窩,季谌的電話才又撥了過來。她一把接起,宛如回到母親懷抱的小獸,難以自制地抽泣起來。
壓抑的哭聲從揚聲器中傳來,季谌的心像是被一雙巨手鉗住,頓時生疼。
他喉頭微哽,聲音啞得不像話:“知知乖。”
足足哭了十分鐘,寧知才停止抽噎,她操着濃重的鼻音:“我想先洗澡。”
“好,等你回來給我發視頻。”
視頻電話?
這不是情侶和家人才做的事嗎?寧知踩着輕快的步子進了浴室,将濕汗和驚懼都沖刷幹淨。
等她換好睡袍出來,幾乎要記不得那些不開心,喜滋滋地給季谌撥了過去。
這次很快就接通,心上人剪短了頭發,正穿着純色背心坐在沙發上,身後是一排書櫃,隐隐還有小狗叫聲傳來。
寧知一時有些鼻酸:“這是你家嗎?”
“嗯。”季谌面露抱歉:“知知,我很快就回來。”
她将眼淚逼了回去,問道:“為什麽把凡科的生意讓給寧氏?”
自然是上次見她從寧宅出來不開心,以為這樣能讓寧文遠多關心關心自己的女兒。
季谌沒直說,擡手撥了撥額發:“寧氏紮根S城幾十年,品牌悠久,不能說是‘讓’”。
哄小孩呢!
寧知沒戳破,又和他說了些工作上的事,最後不得不提夜間的插曲。
她已經不怕了,淡然地說:“回來的路上遇到一個奇怪的人,一直跟着我,還對我怪笑!還好我跑得快,然後想起林家哥哥住在附近,就拜托他把我送回來了。”
隔着屏幕,寧知看不到他繃緊的拳頭。
季谌沒再多提,拿起手機給她直播Room tour。果然,寧知徹底将不開心的事抛到一邊,追着他問東問西。
等她睡熟,季谌才挂斷視頻。他撈起椅子上的包,大步往外走去。
夜已深,整個季宅陷入沉睡。月光斜斜,給庭院中盛放的花朵鋪上一層薄紗衣。
季谌推門而出,卻見到本該在睡夢中的父母,不知何時立于院中。
他皺了皺眉,低聲道:“爸,媽。”
季雲章将茶杯摔了出去,水漬在腳邊濺開。
季谌脊背挺得筆直,神色認真:“我對爺爺的感情,不比你少。但這不是寧知的錯,現在她需要我,我也離不開她。”
“逆子!”
季雲章重重坐回藤椅,擡手又要扔第二個,宋佳瑩攔了下來,語氣頗為無奈:“小谌,你還記得當初是怎麽和爸爸媽媽承諾的嗎?”
她抹了抹眼淚,“當初搬家,就是不想你和她繼續來往。眼看十幾年過去,以為你把以前的事都忘了,你卻說要和寧家的女兒結婚。”
“一個女人而已。”季雲章将杯子又摔了出去,“白瞎你爺爺把你帶大,就為個黃毛丫頭,你、你出去。”
季谌喉頭緊了緊,沒有争辯,頭也不回地出了大門。涼涼夜色落在他肩上,冷如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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