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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渡寒衣淩空而立,看向坐在那棵枯樹下身着黑白袍子的二人,輕勾唇角,“你們究竟想做什麽?”
白離緩緩站起身,看向渡寒衣,“你醒了。”
“我不醒難道看着你們二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不成?”
方戟嗤笑道:“就算你醒了,以你之能能耐我何?”
渡寒衣卻沒有說話,視線清淺地看向他們二人。
白離卻朝他走了過來,“你醒了,那顧策……”他微微一頓,“是不是想起什麽了?”
渡寒衣掃了他一眼,“你還會在乎顧策?”
白離沒有說話,方戟掠了過來,“你既然已經醒了,就該知道,這世界早就已經走到了盡頭。”
“呵,”渡寒衣始終風輕雲淡,可那一聲輕呵無一不在透着嘲諷。
方戟眼微眯,一股龐勁的力道直接朝毒渡寒衣掠了過去,卻被一道無形的力量驟然擋住,方戟不贊同地看向白離。
白離卻朝渡寒衣走進了兩步,頓在他面前,“你應該知道,顧策神魂不回,他就永遠只能陷入無邊的輪回中。”
“你在逼他。”渡寒衣冷聲道。
“逼他?”方戟冷笑,“如果是逼他,白離就不會……”
方戟話未說完就被白離擡手制止,他眼睫微垂,“這條路,是他自己選的。”
渡寒衣冷笑,“整個世界都在你們手裏,還有什麽借口是你們想不出來的?”說完五指猛然一張,往下狠狠一拍,鋪天蓋地的咒印猝然翻湧朝他們纏裹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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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戟跟白離毫無準備,卻仍在剎那間便已破了他的咒印,方戟一掌狠狠朝他拍去,渡寒衣整個人都朝後落了下去。
“全盛時你不是我等對手,現在沉睡歸來少了五成修為的你又拿什麽跟我們對抗?”方戟往前踏了一步,整個天地都好似抖了一抖。
渡寒衣卻笑了,嘴角流淌着一抹殷紅的血,他擡手緩緩擦拭,幽藍色的長發迎風飄動,白袍上驟然出現數道咒印,血的芬芳剎那間飄散而開,他的拇指跟食指撚了撚指尖的血,數道血色紋印鋪天蓋地将他們包裹其內。
血色的微光在閃耀,渡寒衣輕笑出聲,看向白離,“你想補償什麽?”
冰寒的風掠過,掀起濃郁的白霧,白離怔愣地看着渡寒衣,方戟則五指猛然一摳,無邊虛無傾瀉而下,渡寒衣見此雙手帶血的手指狠狠一彈,那滴血驟然隐沒白離額間。
方戟見此大怒,爆喝一聲,虛無瞬間将渡寒衣隐沒。
白離淡然站在原地,看着渡寒衣消失之地,方戟緊張地看着他眉間那一點殷紅,“你怎麽樣?有沒有……有沒有……”
“沒有,我很好。”白離淡淡開口,他眼睫輕垂,看向自己的足尖,他想:他真的活得太久了。
顧策聽完蘇千澤的話不為所動,他猜不到蘇千澤究竟想做什麽,自己身上,究竟有什麽是他想得到的。
畫骨扇他知道是用一人骨血制成,可那人怎麽可能會是他媽?
“小策,”莊墨寒略帶清冷的聲音傳來,顧策握着他的手緊了緊,他擡眸看向勾月,“所以……”
蘇千澤卻笑了,“果然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是他失算了。
勾月看向蘇千澤的眼中也有疑惑,蘇千澤五指一扣,畫骨扇再次回到他手中,他輕道:“你們不信就算了,所以,現在我們是出去還是怎麽?”
之前那個咒術師蘇千澤知道絕對沒死,他能以骨的姿态重生而來,就不會那麽輕易死亡,還有之前那個藍發人……
“你覺得我們還會帶你出去?”顧策冷笑,那笑在他臉上怎麽看都帶着幾分邪肆的意味,蘇千澤但笑不語,勾月卻道:“顧策,你當真不信嗎?”
顧策看着他沒有說話,莊墨寒往前一步站在顧策身前,“信不信我們自有決斷,勾月,你接近我們就是為了這具身軀。”
“難道不夠?”
莊墨寒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面對着顧策,顧策仿若神游天外了似的沒什麽反應,他伸手捧着顧策的臉,“我們回去吧!”
顧策陡然回神,看着莊墨寒的臉露出一個微笑,欺身在他臉頰印上一吻,“好。”說完掃了一眼蘇千澤跟勾月,幾乎是挂在莊墨寒身上離去的。
兩人一走,勾月就看着蘇千澤,“你之前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蘇千澤深深地看着他那雙紫眸,“你騙我又究竟是什麽意思?”
兩人之間的氣氛在無形中有種劍拔弩張的緊張感,可誰都沒有動手。
勾月最後深吸了一口氣,一拳狠狠砸在蘇千澤的肚子上,蘇千澤悶哼一聲,嘴角依舊噙着笑,他說:“打也打了,該消氣了吧!”
勾月:……
還沒等他回神,蘇千澤就還了他兩拳,畢了他輕搖折扇,給了勾月一抹餘光,“扯平。”
勾月:……
扯個屁的平。
出咒夜之地遠比進來簡單,顧策召來小湯圓,小湯圓正抱着一團草狂吃,在小湯圓的引路之下,兩人很快就除了咒夜之地。
可怎麽都沒想到,咒夜之地的出口會在冥界。
冥風咎看着突然出現的兩人有些愣,緊接着又出現兩個人,冥風咎:……
“好久不見,冥殿。”勾月臉上揚着一個讨打的笑,冥風咎看着這四人,下一瞬冥風咎就朝勾月攻了過去。
顧策跟莊墨寒臉上閃過一抹迷茫,随即就見冥王迎了出來。
冥王長得有點讨喜,倆胡子像是挂在唇上的蝌蚪,偏偏生了一張正氣凜然的臉。
“顧策?”冥王先是一怔,在看到莊墨寒時臉上神情又是一變。
修真界之事他只是聽聞,而且冥風咎回來對修真界之事只字不提,倒是冥界的魂多了許多。
“冥王。”顧策微微點頭示意,莊墨寒亦然。
在看到蘇千澤時,冥王有點氣急敗壞,“你怎麽又回來了。”
“好久不見,冥王。”蘇千澤微微作揖,态度帶着幾分随意。
冥王覺得腦殼痛,“你不會又死了吧。”
這個又字聽在莊墨寒跟顧策眼中帶着幾分無奈的意味,兩人齊齊回頭去看蘇千澤,蘇千澤笑着搖頭。
冥王明顯一副松口氣的表情帶着幾分滑稽,很難想象這樣的冥王居然會養出冥風咎那樣的兒子。
“冥風咎,別打了。”冥王吼了一聲,冥風咎頓時趴了下去,被勾月挑起了下巴,笑了一聲,“你爹喊你了。”
“滾~”冥風咎沉着臉,他跟勾月兩人向來相看兩相厭,見面都得打,不打不爽,然而,次次他都輸。
冥風咎對顧策有種迷之占有欲,偏偏又舍不得他痛苦,只能步步退讓。
而對莊墨寒,他除了不順眼還是不順眼,要數最不順眼的當然的算勾月。
“冥王叔叔。”勾月抱了一揖,一聲叔叔喊得冥王笑開了眼,冥風咎對此已經見怪不怪了,倒是莊墨寒跟顧策很是驚奇,冥王跟勾月熟就算了,還跟蘇千澤也很熟?
一個又字,是說之前他們把蘇千澤抵押在冥界那次?
“進去吧。”冥王前面帶路,莊墨寒跟顧策兩人面上帶着幾分凝重,蘇千澤走在中間,勾月跟冥風咎走最後。
冥風咎在後面死死盯着顧策的背影,勾月則帶着幾分懷念的看着冥界。
多久沒沒有踏足過冥界了?好像是他妖力暴走之後,他就未曾踏足其他各界。
冥界黑壓壓的天際并不壓抑,就是時不時蹦出一縷魂讓他不太自在,若是在妖界,沒有妖敢如此。
到了冥界生死殿,冥王坐于之上主位,幾人坐在下首。
冥王的視線落在顧策身上,眼中帶着探究,随即又看向莊墨寒,打量完兩人後輕嘆一聲,道:“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了。”
除了蘇千澤,四人全都看向冥王。
顧策跟莊墨寒對視一眼,不明冥王此話何意,可兩人心中都隐隐有幾分猜測,這個猜測需要求證才能确定是否屬實。
莊墨寒側身抱拳,“敢問冥王此話何意?”
冥王的視線在他們兩人身上打量着,冥風咎則盯着蘇千澤,他能感覺到蘇千澤身上的鬼氣,卻并不濃郁,好似帶着他們冥界輪回井上的氣息。
可他一個修真界的人怎麽會有輪回井的氣息呢?
蘇千澤臉上始終帶着溫潤的笑,那笑除冥王外衆人皆未知其意。
“你們能到冥界來,想必已經去過咒夜之地了吧!”冥王的語氣帶着幾分悵然,小湯圓突然從冥王的座椅背後冒出半顆頭來,“你怎麽知道?”
冥王淡淡一瞥,看小湯圓那一眼活像在看白癡。
小湯圓:……
他收回視線看向顧策,“見到渡寒衣了?”
“見過了。”莊墨寒沉聲回道。
冥王突然不說話了,沉吟了一下看向顧策,“小策,魔性可能制住?”
他提到魔性,殿中人面色俱是一變,特別是勾月,他看向顧策的眼深了許多,冥風咎更是直接問道:“父王,你說魔性,那是……”
魔性只有修煉出魔魂之人才有,難道顧策已經修煉出第四魂了?
冥王卻沒有看向自家兒子,視線落在顧策身上。
莊墨寒聞言臉上閃過幾分了然,回道:“并不穩定。”
冥王點頭,“你生魂剛剛歸魂,不穩定是正常的。”他又看向勾月,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生魂歸魂”四個字讓顧策皺緊了眉,“你是說,我當真是被渡寒衣在上古時抽出生魂的那個孩子?”
冥王點頭,眸中閃過幾分痛苦之色,顧策卻輕笑起來,“所以呢?”他暗紅的眸輕轉,“你也是想告訴我我前面的二十年只是鏡花水月?”
“并不。”冥王否定道:“一切都是真的,我并不知道渡寒衣把你送去了哪裏,又經歷了多少,想必渡寒衣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哪裏吧,他聽你母親之言救你,抽你生魂,那樣就算你肉/身毀滅,只有有一魂在他都能把他拽回來。”
“那莊墨寒呢?”顧策緊緊看着他,視線冷冽逼人。
冥王看向莊墨寒,殿中除蘇千澤外四人都看向他,這對冥風咎來說,是他從未聽過的事,他只記得他跟顧策還有勾月幾乎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勾月是有一天突然不再來冥界,關了妖界通往其他各界的界口。顧策在登上魔尊之位後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跟他幾乎也不再往來。
他們三人之間的所有都好像成了黃粱一夢,記得的唯他一人。
“他……”冥王說了一個字就住了嘴,好似難以啓齒般,問道:“可有聽過白離?”
“白離?”這下就連蘇千澤都擡頭看向冥王,冥王見他們如此反應,微微搖頭,“看來是沒聽過了。”
“跟莊墨寒有關系?”蘇千澤問出口。
“你生魂去,白離便自散神魂,分了生魂去陪你。”冥王的話不輕不重,卻在莊墨寒心裏炸起驚濤駭浪,冥王這話是什麽意思?
冥王說完看向莊墨寒,“現今的你,只有生魂而已。”
“什麽意思?”勾月開口,“什麽叫他只有生魂?”
冥王定定地看着莊墨寒,“你應該有所感覺,為何以前神魂不全的顧策你毫無觸動,直到顧策的生魂回來,你便焦急出山。”
“那是因為……”莊墨寒下意識地就想反駁,可他跟顧策認識二十年,從小幾乎是看着對方穿開裆褲長大的,現代世界二十年,如何說,為何說?
顧策輕笑一聲,“我想,冥王的意思是想說,莊墨寒現在神魂不全,生魂是那個名叫白離的人的生魂?可渡寒衣與我們說,我倆的生魂都是他抽離的,這話你如何解釋?”
“渡寒衣真這麽說的?”冥王笑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笑得特別開懷,道:“的确像他的作風。”
“可你們又知道,渡寒衣為何會成為天地間最強的咒術師嗎?那位不把自己當人看的咒術師,又為何要拉你祭獻。”冥王淡淡的語氣就像在兩人心裏砸下了滔天巨浪,除去魔域之人,知道這件事的除了莊墨寒之外全死了,他又是怎麽知道的?
可想到他冥王的身份,兩人又釋然。
冥王好似看透兩人的想法般道:“放心,不是那些輪回修士說的,而且,被咒術師的祭獻法陣所殺的人,魂魄也到不了我們冥界。”
“那個祭獻法陣不是普通的祭獻法陣,是以那些修士的靈魂修為為祭,被這種祭獻法陣吞噬的人,沒有輪回之說。“蘇千澤娓娓道來。
顧策看着蘇千澤的眉眼輕挑,“你怎麽知道?”
蘇千澤好似豁出去了似的道:“因為那個法陣,是我畫的。”
“我畫的”幾個字讓顧策跟莊墨寒的視線齊齊落在他身上,蘇千澤卻不以為然。
“實在抱歉。”他很“誠意”的抱拳,頭垂得很低,卻讓顧策手中猛然用力,用地獄之岩雕刻的椅子扶手就這麽生生被他掰斷,發出“啪”的一聲輕響。
“所以,你一路跟着我們,包括歸隐派,燕回鎮,這一切都是你跟那個咒術師的手筆?”莊墨寒的聲音很冷,就連小湯圓都詫異地看着蘇千澤,它原以為蘇千澤就算對他們尊主有目的也是一個好人,卻不想這一切都是他幹的。
小湯圓整顆團子都氣鼓了起來,嘴裏那些細小萌萌噠的牙齒漸漸變得尖銳,渾身咒氣爆湧,仿若下一秒就要将蘇千澤整個人吞噬。
冥王拍了一下盛怒的小湯圓的頭,“別氣了,你就算把他撕碎了他也死不了。”
洗滌不了靈魂的死亡不叫死亡,帶着歷世記憶無限重生,是這世上最痛苦的事。
冥王對蘇千澤有種說不出的無奈感,更多的卻是可憐。
輪回官們還暗暗讨論,那個少隔幾年,多隔幾十年,總是帶着滿身血或是斷手斷腳還滿身溫潤的那位公子這千年來怎麽沒有來投胎了?難道已經死透了?
那些輪回官們提到蘇千澤,無一不是無奈可憐,想到他徹底死了還為他發出解脫的嘆息聲。
“為什麽?”小湯圓疑惑,身而為人,怎麽會死不了。
蘇千澤輕笑,臉上的笑幾乎看不出任何情感,滿身都透着溫潤。
“因為……”蘇千澤的聲音帶着幾分飄搖的遙遠,“我是被詛咒的人。”
他話音一落,不止小湯圓,就連顧策等四人的視線全都落在他身上。
勾月一雙紫眸深深地看着他,“所以,你想死。”
無止盡的輪回,帶着記憶無限重生,這一刻,顧策突然懂了那次在魔域,蘇千澤說魔域之人拿他沒有辦法,因為他死不了,不論換多少具軀體,他都帶着無數世的記憶,看人間百态,生老病死,沒有朋友,也不敢有朋友,更別說其他,這樣永生永世無休止的活着,是一種無休止的折磨。 蘇千澤看着顧策,再次道歉,“對不起。”
勾月輕輕勾起了嘴角,心裏卻翻起了滔天巨浪。
他想活着,而他旁邊這個人,卻在想法設法的找死。
顧策跟莊墨寒沉默了,這些消息他們不知道該不該信,冥王告訴他們這些的目的又是什麽?
“然後呢?”冥風咎不帶情緒的聲音傳來,“然後呢?”他看着冥王,“你說這麽多,究竟想說什麽?”
冥王看着冥風咎,随即視線落在顧策身上,嘆道:“天,要變了。”
“廢話。”冥風咎不屑道,連上古最強咒術師都出來了,天不變才怪。
顧策跟莊墨寒對視一眼,莊墨寒則微微抿唇,顧策看着他的眼中帶上了幾分擔憂,蘇千澤輕敲了一下畫骨扇的扇骨,畫骨扇微微震顫一瞬,勾月不動聲色地看着他,向來懶散的眸中閃過一縷精光。
“不用懷疑什麽。”冥王看着莊墨寒跟顧策,“那兩位若是真動手,各界只能重陷混沌。”而想要在混沌中重生,又談何容易。
衆人都懂這個理,顧策握緊了莊墨寒的手,他突然領會了冥王說這麽多的用意,輕笑一聲,“你不覺得你這個賭注壓得太大了?”
把各界的存亡壓在他跟莊墨寒身上,不覺得太可笑了?
莊墨寒回握住顧策的手,冥王突然道:“跟我來。”
冥風咎看着自家父親帶路去的方向,微微一怔,那是冥界界心,除了冥王任何人不得入內,就算是他也從沒踏進那裏一步過。
顧策牽着莊墨寒的手跟上,後面的人也跟了上去。
冥界界心不同于冥界,沒有森森鬼氣,反而有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讓顧策覺得很壓抑。
幾人站在一處黑色的湖泊面前,冥王雙掌撐地,湖中蕩起陣陣漣漪,不一會兒就傳來冥風咎的一聲驚呼,“父王!”
只見湖心突然出現畫面,天地混沌初開,一黑一白兩人以一己之力創造三界。世界初成,白袍人散去自己的地魂,各界出現了生靈。
黑袍人跟白袍人吵了一架,卻并未讓白袍人收回地魂,他道:“這個世界太寂寞了。”
黑袍人不再說話,白袍人繼續打理三界,三界漸漸壯大,人多了起來,卻依舊很混亂,打殺是常事,生死更是常事。
這一個角落裏,黑袍人畫了一個陣,三界都在他的陣中,随即出現了各界修士。
平靜的生活總是短暫的,随着人跟修士們的逐漸增多,第一次界之大戰開始了,三界受傷慘重,白袍人努力修複,接着便是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
這期間的過程就像拉了倍放,很快顧策他們就看到熟悉的場景。
魔修出現了,緊随而來的便是妖修。
之後便出現了一場天地浩劫,那個魔修以一己之力阻擋,卻迎來各界之人的圍剿,他用畢身修為畫地為界,魔域出現了,緊随而來的便是妖界。
三界之後變為五界,相互掣肘,魔域更是成為衆矢之的,人人喊打喊殺。
畫面閃了一下,冥王發出一聲爆喝,冥風咎單膝跪在冥王身旁,目露擔憂。
畫面鬥轉成了一場大戰,各界大地開裂,天際好似變成了一個可吞萬物的大洞。
魔域。
顧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臉,還看到了——他的爸媽。
莊墨寒感覺顧策的手猛地一緊,他另一只手覆在顧策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顧策深吸了一口氣,就見畫面中自己所謂的爹處處想着殺他,他娘帶着他東躲西蹿,最後遇見了渡寒衣。
那時候的渡寒衣逍遙恣意,闖蕩于各界,卻獨獨幫助帶着他的自己的娘頗多,然後又出現了莊墨寒。
莊墨寒一身輕塵白袍,手執一把紫色的劍,卻在各界大戰中重傷。
此時他的母親抱着他渾身是血,拽着渡寒衣的衣袍下擺,眼角流出了一滴淚,看口型,應該是說:“救……”
而顧策手裏還拽着重傷昏迷的莊墨寒的白袍。
他們能清晰地看到渡寒衣結印,幽藍的咒印印勢将莊墨寒跟顧策包裹,抽出了兩道生魂,将他們放進了一本書中。
他的娘見此,嘴角勾起一個微笑,朝渡寒衣說了一句“謝謝”,整個人再也沒了生命氣息。
渡寒衣在她消散前提了一縷生魂,将她放進書中,旋即半空出現了兩人,一黑一白,卻看不清其面容。
渡寒衣跟他們不知道說了什麽,旋即整個人便閉上了眼,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封于九幽冰泉之下。
畫面陡然消失,冥王在旁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艱難地道:“現在,可信了?”
從天地初開到渡寒衣沉睡,顧策轉頭看向莊墨寒,卻見莊墨寒的眼異常的沉,顧策深吸了一口氣。
冥風咎關切道:“父王,你怎麽樣?”
“所以,這就是我們所處的世界從古至今?”勾月輕聲道,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看向了旁邊的蘇千澤。
蘇千澤全程沒什麽表情,好似畫中所有他都知道。
“對。”冥王站了起來,視線落在莊墨寒跟顧策身上。
這跟他們在渡寒衣那裏聽來的基本對得上,所以,他們原本所處的世界才是書中世界,而顧策的親娘并沒有死,跟他一起在現代世界相處了二十年,現在呢?他媽媽依舊在現代世界嗎?
這是一個亂世,顧策心裏一時間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氣還是什麽,可現在至少知道,他媽媽并沒有跟着一起出現在這個世界中,還在原來的世界裏,這很好,至少那邊是安全的。
“挺好的。”顧策輕聲道,他媽不會出現在這裏,還在那邊世界好好的活着。
莊墨寒全程淡然,看着顧策的眼非常的沉,握着顧策的手也收緊了些許,眼中閃過幾分贊同。
“好?”冥王突然笑出了聲,“你可知,如果渡寒衣出了什麽事,那本書也會消失,裏面的人盡皆神魂聚散,沒一個能活下來。”
顧策的眼微眯,看向冥王,“你這麽做無非是想讓我們步第一任魔尊的後塵,冥王,你高看我們了。”
就算莊墨寒是那人的生魂,可沒有天地二魂,實力終究不是全盛,讓三魂殘缺的他們去對付天地之初就出現的人,這跟讓他們送死有什麽分別。
“顧策,我沒有讓你做什麽救世主,這世界若是不在,你們又怎麽活?”
“活?”一道聲音驟然響起,湖水震顫,水花激蕩,一具骷髅突然從湖水中冒了出來,它空洞的雙眸看着在場衆人,視線落在蘇千澤身上,下颌骨上下咬颌,發出桀桀怪笑,“你以為你們還能活得了嗎?”
說完只剩骨頭的手猛然一扣,蘇千澤脩然淩空,朝那具枯骨掠去。
冥王見此面色大變,轉身将冥風咎狠狠一推,回身渾身鬼氣爆湧,盡數朝那具骷髅掠去。
“父王——”冥風咎消失之前發出一聲哀嚎,冥王聞身回頭,“好好活……”下去兩個字還未說完,整個空間驟然炸裂,冥王身死魂消。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勾月的身形還在半空就被炸了回來,莊墨寒持劍立在顧策面前,身前布了一道結界,猛烈的氣浪直接将結界炸得開裂,餘浪将兩人都震翻在地。
“你背叛我。”骷髅掐着蘇千澤的脖子,蘇千澤脖子以下鮮血淋漓,他吐出一口鮮血,嘴角依舊噙着溫潤的笑,“你我本是合作關系,合作結束,談何背叛。”
他聲音清朗,艱難地動了動手指,畫骨扇震顫着飛掠他手,視線往勾月的方向一瞟,厲喝道:“走。”
“蘇……”勾月不想走,他從未在這種情況下當過逃兵,怎麽可能走。
“走。”蘇千澤再次厲喝。
顧策扶着莊墨寒,看見他腹部被勁浪震出一個大洞,渾身魔氣不受控制地爆湧而出。
“小策。”莊墨寒拽着他的走,緩緩站了起來,“走。”自己卻擺出一副生死一戰的架勢。
顧策抿着唇,臉上勾起一個妖異的笑,“莊墨寒,什麽時候你才不會小看我?”
他手中已然出現了截天尺,尺身黑氣彌漫,骷髅人砸吧着上下颌,再次發出桀桀怪笑,手上猛然用勁,蘇千澤手中的畫骨扇驟然變為十數把出現在他身後,往他身上的骨縫狠狠一卡,骷髅動作一頓,勾月身形一掠直接把蘇千澤搶了過來。
莊墨寒朝蘇千澤扔去一瓶丹藥,幾乎是在同時,畫骨扇發出碎裂聲,一道沉沉的低吼出現在這方空間。
顧策俯身沖掠而上,身形頓時化作數十個,朝骷髅人圍攻而去。
“轟”地一聲巨響,整個冥界都在地動山搖。
冥界之人齊齊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就見界心之處黑雲湧動,閃電雷鳴,無數鬼魂在哀嚎,滾燙的岩漿肆虐,冰雪瞬間冰封而來。
蘇千澤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布下一道結界,風雪與炙熱的岩漿撞擊其上,每撞擊一次蘇千澤就會吐出一口鮮血。
四大護法感覺到顧策的魔氣湧動,齊齊出現在冥界上空,大地開裂,輪回井垮塌,無數魂魄飄散在空中。
擁有修為的鬼修齊齊掠了過來。
左護法跟其餘三大護法對視了一眼,盡數前往界心處。
還未靠近便被一股猛烈的氣浪掀翻在地。
半空。
一道烈紅的身影手持黑尺,正與一具骷髅打得不可開交,不一會兒一具輕塵谪仙的身影沖掠而上,一紫發白袍之人抱着一個鮮血淋漓的人朝他們掠了過來。
“妖王?”四大護法一驚,就見勾月把人給他們,連一句囑咐的話都沒有就沖了回去。
天際傳來鴉聲,黑鴉背負雙翅,瞬間化作一股飓風沖了進去。
随即就見一個紫色的湯圓在天際驟然暴漲,濃烈的咒氣翻湧而出,鋪天蓋地。
四大護法見此,把蘇千澤交給鬼修囑咐他們離開,四道身影齊齊沖了上去。
天際頓時五彩斑斓,炸裂聲四起。
顧策截天尺一揮便是一個大洞,卻怎麽都将那具骷髅吸不進去。
莊墨寒的清霜揮得幾乎只剩殘影,勾月一擊冰晶肆虐,還引來了那邊肆虐的風雪。
結印,布陣,各方力量鋪天蓋地,那骷髅碎了又重組,像是有着無限的生命。
各界都在地動山搖。
修真界,荊門。
玄天老祖已然恢複,驟然間地動山搖,荊門靈脈震顫,随即發出一道斷裂聲。
修真界的靈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老祖,修真界靈氣消失,各方山門靈脈斷裂……”來報之人話未說完,天際驟然傳來一聲大響,一個黑洞驟然出現,随即擴大,世間所有都好似在崩坍。
“顧策?”一看這手筆,玄天道人就想到了顧策的截天尺,還沒等他看個究竟,卻感覺各界之門打開,無數混雜的力量盡數出現,天際轉瞬黑壓壓的一片,無數鬼魂騰空嘶嚎。
“轟——”
一聲大響傳來,天際驟然出現數道身影,一人直直朝荊門落下,翻湧的魔氣肆虐這方天地。
天玄道人提氣而上,卻見那人正是魔尊的護法之一,緊随而來的是各種動物從天際落下,妖氣彌漫。
漆黑一片中,一具骷髅驟然暴漲,長臂一揮,半空數人被揮了下去,又一人落于他荊門,直接砸在他的寝殿之上,寝殿崩塌,卻見一身着白袍之人渾身是血執劍出來。
“仙尊?”天玄道人驚了,莊墨寒臉上沒什麽表情,連看都沒看他,再次提氣沖掠而上。
顧策眼見莊墨寒被拍飛,幾乎發出一聲厲喝,一盞黑蓮燈出現在他手中,冥風咎找到他們的時候,就見顧策手中的黑蓮燈光芒大盛,濃郁的魔氣鋪天蓋地。
就連勾月都震驚了,只見顧策結印,随着黑蓮燈的光芒越來越強,顧策身上的氣息也越來越邪肆。
“顧策,不要——”冥風咎哀嚎,勾月直接沖了上去,莊墨寒更是瞳孔一縮,沖将而上。
“轟——”
顧策将黑蓮燈往骷髅的方向狠狠一推,天際炸裂出了一道口子,原本的黑洞變成了一把鋒芒利刃,朝着骷髅狠狠劈下。
大地開裂,無數骨節落下,轉瞬再次重組,顧策手腕翻轉,幾乎用盡渾身魔氣将那些骨節包裹,一簇簇火苗出現在那些魔氣中。
黑色的火焰在灼燒,顧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魔魂在蘇醒,其他三魂正在排斥他,顧策整個人備受煎熬。
他凝神屏息,轉頭看向朝他沖來的莊墨寒,嘴角輕輕勾起,幾乎是在瞬間,其他三魂與魔魂連成了一個圈,魂與魂交/融,暗紅的眼閃過一道赤紅的光,他猛然用力,魔氣中包裹的碎骨灼燒殆盡,卻有一節指骨在其他碎骨燒成灰燼時驟然掙脫,朝莊墨寒驟然掠去。
顧策驚恐地瞪大了眼,就見莊墨寒手中的劍朝他飛擲而來,在他身後傳來“锵”的一聲。
“莊墨寒——”顧策的心暫停了一瞬,勾月回頭,就見蘇千澤不知何時已然出現在莊墨寒身後,天地在那一刻都仿若靜止了,等莊墨寒發現時,蘇千澤臉上揚起一個輕笑,一節指骨自他胸前穿胸而過。
“蘇千澤——”勾月朝他飛掠而來,蘇千澤手中還帶着印勢,那節指骨死死卡在他的胸前。
莊墨寒回身伸手就去撈他,卻被一個更為快速的身影搶走。
勾月看着渾身是血的蘇千澤,向來無情懶散的紫眸中掠上了幾許淚光。
蘇千澤的手只剩下骨節,皮肉盡數消失,他看着勾月的神情,那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心好像活了過來。
“我不會死的。”蘇千澤輕聲道,那聲音小得不注意聽根本就聽不到,好似下一秒,這個人就會随着這口氣消失不見。
莊墨寒率先落下,緊随而來的是顧策,冥風咎看着蘇千澤,眼中閃過幾許不忍,冷厲的眼輕閉了一下。
“你別說話,我……”勾月不知何時露出了一條尾巴,緊接着是耳朵。
蘇千澤輕輕搖了搖頭,“不用白費力氣了,我不會死的。”他臉上依舊帶着溫潤的笑,就算全身上下幾乎沒一個可以入眼的地方,他也笑得溫潤,好似根本就不知道痛似的。
勾月咬緊了牙,天際驟然掠來一股妖力,莊墨寒擡眸,就見月狐出現在了半空,雪白的身子後有着兩條尾巴,額間一抹繁複的紋印,微紅的眸一如既往的淡然。
她飄然落下,幻化成人形,天玄道人幾乎是震驚地看着這一幕。
“你來了。”蘇千澤看向月狐,眸中帶着淺淺的微笑。
月狐沒有說話,幾乎是一步一蓮華地朝他們走來。
“何苦?”月狐在他面前站定,輕言道,看着蘇千澤的眼依舊平靜。
何苦?
對啊!
何苦?
擁有永生永世的壽命不好嗎?活了這麽多世,看盡人間百态,世間滄桑,活着有什麽不好的。
可是,他活夠了,厭煩了這世界的雲起雲落,生老病死。
他不知道自己原本就是一個人,又是怎麽擁有這種無休止的壽命的,別人輪回喝孟婆湯,走奈何橋,過了輪回井,下一世便是新生。
而他,無論怎樣都擁有前塵往事的記憶,死不了,忘不掉,于他而言,是種無休止的折磨,他真的活夠了。
他也想像別人那樣輪回即新生,如果不能,那就死徹底一點吧,可是,這樣也不能。
他緩緩閉上眼,一滴淚自他眼角滑落,沒入發中,月狐卻突然間自斷一尾,将斷尾放在蘇千澤身上,斷尾發出一道微光,隐沒在他身上。
蘇千澤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胸間那節斷指從他體/內逼了出來。
月狐指尖運起妖力将它撚住,擡眸看了一眼天際。
天際風雲暗湧,月狐擡手便是一道強勁的力量,被顧策截天尺揮出的大洞驟然愈合,修真界的靈脈結合,天地都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
莊墨寒微微震驚,他跟月狐相識時間不短,只知她從不出山,修為很高,卻不知竟高到了這種程度。
她看向蘇千澤,“這東西,我帶走了,”說完語氣微頓,“你,先別死。”
蘇千澤輕笑,他就算想死也死不了啊,妖尾,月狐為他斷了多少條尾巴了?
他輕輕垂眸,“別再堅持了。”語氣中是無奈。
月狐沒有說話,轉身朝顧策跟莊墨寒走來,讓他們伸出手,給了他們一人一顆圓潤的珠子,旋即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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