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27章

嬰兒床上的小嬰兒砸吧着小嘴巴，發出“嗒、嗒”的聲音，一雙透亮的大眼睛像極了赫敏和德拉科的結合，肉嘟嘟的小臉讓人越看越喜歡。

但是“他”其實并沒有生命。

“他”是德拉科用自己的斷肢創造出來的與自己血肉相連的“兒子”，這種技法繁複的魔法已經失傳，源自馬爾福莊園收藏的一本十分古老的魔法書籍，德拉科在鑽研羊皮書上的精深魔法期間，無意中看到了這種看起來用處不大但又學起來不易的親緣魔法。

這種親緣魔法以血緣締結，用本人的軀幹部分制造出一個與本人有血緣關系的“人”，足可以假亂真，世上最厲害的巫師也分辨不出真假。

想要騙過伏地魔，一般的障眼魔法根本不可靠，一旦被伏地魔識破，無疑引來雷霆之怒，德拉科想要保護的人，就更不可能全身而退。而親緣魔法就不一樣了，就算十個伏地魔來了，也找不出一點破綻。

這個計劃在德拉科第一次知道伏地魔想要對赫敏和孩子動手的時候，他便想好了。計劃一旦運轉，他必要死在現場，——用血緣魔法為引，魔杖的一端牽着孩子，另一端連着孩子的“母親”，德拉科可以将自己變成孩子母親赫敏的樣子，因為他的本體與斷肢本身就是共生的，來自同一個人的血與肉有着微妙的聯系，他變成的赫敏自然也與斷肢變成的小嬰兒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這樣便是觸發了這種古老的親緣魔法，任何人都不可能識破“死去”的“赫敏母子”是假的。

他想用自己的生命，讓赫敏和孩子得以脫身。

這當然是最後沒有辦法的辦法，當伏地魔被激怒，并且怒不可遏非要殺死赫敏和孩子才能洩憤時，這個付出巨大代價讓赫敏母子脫身的計劃才會被實施。

只有伏地魔認定赫敏母子被殺死了，才會放松警惕，赫敏和孩子才能喘口氣過日子。不然，永遠活在伏地魔的惦記裏，赫敏每天一睜眼就得亡命天涯。帶着一個孩子，終日提心吊膽、惶惶不安，——他不要赫敏過這種日子。

當然，德拉科也很惜命。自己的戰鬥力不輸哈利，他不甘心就這樣默默無聞死去，所以在實施這個計劃前，他已将自己所有可利用之處都利用幹淨，參與了哈利發動的多起對抗伏地魔的戰役，瓦解了伏地魔最核心的戰力……

如果梅林站在哈利·波特這邊，哈利奮起反擊，這場持續多年、犧牲無數的魔法大戰，應該很快要結束了。

他所要防的，就是黑魔王在徹底消失前，會利用餘勢進行瘋狂的報複。

事實證明，瘋狂的食死徒已經受命開始将罪惡之手伸向赫敏和無辜的孩子。德拉科不敢想象，如果赫敏和孩子落到伏地魔的手裏，會遭受怎樣殘酷可怕的折磨。

他不可能讓那樣的事發生。

** ** ** ** ** ** ** ** ** ** ** ** ** **

Advertisement

德拉科看着搖籃裏的小赫庫勒斯，眼神溫柔難言，——盡管那是個假的孩子，但是他仍然充滿了不舍。

這也許是他最後一次能這麽好好地看着赫庫勒斯了。

德拉科伸手，想抱起搖籃裏的孩子。

赫庫勒斯抓住了他的胳膊：“其實……還有機會的，你真的……想好了嗎？”

按照歷史書上所記載的，德拉科即将喪命于此。

他笑了笑：“為了赫敏和赫庫勒斯，犧牲一切都在所不惜，我沒有一刻動搖過這個信念。但是——”他的眼睛裏璀璨的星光落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霜色暈開：“知道了赫敏最終的結局，我……痛心疾首。如果是這樣，就違背了我想讓她幸福快樂的初衷，也許……我是錯的。”德拉科的手微微發抖：“但是，活下去……總比丢了性命強吧。”

他依然，堅定地選擇實施他的計劃。

窗外的星光像被無數根魔杖擊中，碎成了無數塊，投進窗戶裏，像一顆顆不規則的金子散在腳邊。

德拉科收回了要抱小嬰兒的手，他面對面與赫庫勒斯站着，發自內心地微笑：“我很幸運，能見到長大的赫庫勒斯……”

他拍了拍赫庫勒斯的肩膀，然後擁抱了他。像朋友那樣。

時空阻隔了父與子的相處依戀，但也讓這份感情發酵成知己的相知相惜。少年對少年，父親，兒子，以同樣的年紀站在對方面前。

“爸爸……”赫庫勒斯輕輕喊了一聲，這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不是在虛幻的夢中喊着這個稱謂。

德拉科·馬爾福真真實實地站在他面前。

淚眼婆娑中，他看見的是小馬爾福先生逐漸變得模糊的身形。

赫庫勒斯由始至終沒有忘記來到這裏的目的：“爸爸，你還可以回頭！赫庫勒斯·馬爾福可以不用存在于這世上。我知道，活着很好，擁有獨一無二的生命很美好，但比起這些，我更希望我美麗聰慧的媽媽，赫敏·格蘭傑，在最美好的青春年華裏，沒有煩惱，沒有哀愁，健健康康地活着。還有為了保護我和媽媽，年紀輕輕就喪命的爸爸，德拉科·馬爾福，我也希望他好好活着，——這也許是近代史上唯一一個正面形象的馬爾福先生了，他死後，檔案還未被解密的那段時間，人人都誤解他，認為是他出賣妻兒向黑魔王獻媚才導致這樣悲慘的結局。他是罪有應得。後來，在哈利叔叔的奔波下，才證實了德拉科·馬爾福是戰争中的英雄，發現他屍體的現場慘不忍睹，他那條被甩離身體的血淋淋的胳膊，也被證實在他生前就已經斷了，——他在斷肢上施了魔法，以引開黑魔王的注意，保全了赫敏母子。這些事，後來大家都知道了！可是……我的媽媽不知道呀！可憐的媽媽，到死都以為是德拉科辜負了她，德拉科那個賣妻、賣子求榮的懦夫對她的愛不過是流星一瞬。也許，她瘋癫的那幾年裏一直都在反刍憾恨這件事，曾經的美好，德拉科為什麽那麽輕易地放棄？她陷入了自我否定的怪圈裏，活得痛苦而悲慘……她從來都不知道，養尊處優的小馬爾福少爺，為了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可以抛棄一切虛無缥缈的身後名、供萬人踐踏，只為了讓他深愛的赫敏好好地活下去。德拉科到死都愛着她。但是我的媽媽不知道這一切……她不知道。”

德拉科聽得心碎，沉默中忍了很久的眼淚一顆一顆落下來，唯一剩下的一只完好的手哆嗦得不成樣子。

“爸爸，赫庫勒斯讓我告訴你，他感受過生命的流動，感受過這世間的一切。人間很好，他來過，他沒有遺憾了。他可以……消失，永遠地消失。他希望他的父母赫敏·格蘭傑和德拉科·馬爾福，從來沒有在一起過，心裏沒有彼此，從來沒有結合生下過一個名叫赫庫勒斯的孩子……但是，他們各自有自己廣闊的天地，平淡、幸福地度過了自己的一生。這樣，就很好。”

** ** ** ** ** ** ** ** ** ** ** ** **

德拉科凝重的眉上鎖着化不開的哀愁，他雖然仍然很年輕，但是與從前沖動、膽怯、懦弱的少年相比，他已經有了掌舵主宰自己命運的能力與信心。他更喜歡現在的自己，堅忍，成熟，充滿勇氣。他覺得現在這樣的自己，才更配得上赫敏。

“赫庫勒斯……我從來，不曾有一刻後悔過和赫敏在一起，她是斯萊特林生命裏的光。能和她生下一個屬于我們的寶寶，那是一件多麽幸運的事……”他用手支着嬰兒床的床沿，彎着腰看小小的嬰兒在蹬腿抻胳膊，笑起來的時候将臉上軟軟的肉堆疊起來，能将人的心都融化。

他的聲音溫軟卻堅定。有一些像赫敏。

“你不懂，我與別人不同，在巫師的世界裏，人人聽過哈利·波特被神秘人标記為救世主的那個晚上，他的父母為救他而喪命的故事，他們在吟頌、欽佩莉莉·波特和詹姆·波特的偉大，惋惜救世主的幼年不幸，可是我，我只被毫不相幹的細節打動：當神秘人來臨時，詹姆·波特沒有能及時地抵抗，因為他此前将魔杖放在了另一邊，他正空手逗他的兒子哈利。那本該是多麽美好的夜晚……”

“自從知道你的存在，我的腦海中每時每刻都出現那樣的畫面：我放下了魔杖，看着嬰兒床裏的你，卸下了所有的防範與疲憊，我在笑着逗弄我的兒子。我做着一個馬爾福不可能做的事，并且希望那樣的時光永遠停留。”

“赫庫勒斯，我的孩子，就算知道結果一萬次，馬爾福擁有一萬次改變結果的機會，我依然選擇，和她在一起。——擁有你。”

就算知道結果一萬次，馬爾福擁有一萬次改變結果的機會，我依然選擇，和她在一起。

擁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