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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可憐的德拉科，馬爾福家一向矜貴倨傲的小少爺……他死得那麽慘……”潘西的眼底籠起哀愁的淚霧，她的聲音也仿佛蒙上了一層濕漉漉的雨意：“格蘭傑，我真羨慕你啊……我得不到他，可是，你卻能那麽輕而易舉地讓他為你肝腦塗地……他用生命保護了你和你們的孩子。他站在黑暗裏踽踽獨行，再艱難也要将你推到陽光下。哪怕死後聲名狼藉，他也不在乎。”

赫敏愣在那裏。那個早被她深埋心底的名字就像是心口處長出的潰瘡，稍一碰觸，便疼入骨髓。

德拉科……他好像從多年以前就與自己毫無關系了，他當着她的面，投入潘西的懷抱，與她恩斷義絕。

如今再提起舊事，赫敏依舊心潮難平。盡管極力掩飾，一顆心卻差點跳出胸膛。

那段她寄希望卻又不敢真正去觸及的往事，是她午夜夢回的心病，她希望德拉科的背叛另有隐情，卻連探究都不敢。

——萬一沒有隐情呢？萬一德拉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呢？

可是潘西出現了。她被哈利請到傲羅部長的辦公室裏來。赫敏太了解哈利，如果潘西帶來的消息不是她所期待的，哈利根本不會讓潘西出現在她面前。

赫敏淚流滿面。潘西的話又将她帶回了那個與德拉科訣別的黃昏。她隐隐有感覺，從前不敢觸及的那些事，已經以另一種形式自迷霧中浮現。

** ** **

傲羅部長辦公室裏幾人靜坐着，暈黃的燈色将房間內熏上一層溫柔與沉醉。

潘西就坐在客座的位子上講完了德拉科的故事。她當然不知道全部的情由，但将她所見所聞講出來，已經足夠了。

“赫敏，”潘西的音色也漸漸溫柔起來，她眼底獨屬于斯萊特林的銳氣化作叢林盡頭流過的山風，她細聲說着，“我真羨慕你。德拉科雖然死了，但他在最後的時刻，仍在全心為你盤算。那天我們分別的時候，那麽倉促，但他仍不忘消除我的記憶，讓我忘記去‘寧靜小屋’的方式。他把你的藏身之地保護得很好，他竟願意用自己的命換你活下去……我從來不知道，一向怯懦、自私的馬爾福也會有這樣不顧一切執意奔赴的一面。”

潘西在哭，無聲地流淚。她用袍袖擦眼淚，當她的袖口幾乎被浸濕的時候，她站了起來，向哈利致意：“傲羅指揮部部長大人，我先回去了，我想，你和你的老友有很多話要談。——如果還有事，我随時等着魔法部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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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西離開之後，房間裏只剩下哈利和赫敏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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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走到赫敏身邊，默契地将她攬進懷中，輕輕地拍着她的肩膀。

赫敏終于繃不住，伏在哈利肩頭痛哭。

“帶你見一個人，赫敏。你一定想見到他。”哈利低聲說。

在部長辦公室的套內休息室裏，走出一個人。赫敏見到那個身影的瞬間，心頭一顫，——他也有鉑金色的頭發，身形、姿态都像極了記憶深處的那個人。

有一瞬間，赫敏真的以為德拉科回來了。

但她知道不是。

那是赫庫勒斯，她的赫庫勒斯，這世上與德拉科最像的人。見到赫庫勒斯的欣喜并不遜于見到德拉科。

赫敏站在他面前，淚眼朦胧。

“媽媽。”

時光那頭的少年那麽自然地喊她。

赫庫勒斯笑着，眼中的柔和更像一個格蘭芬多。他那麽溫暖，與德拉科長得如此像，卻又如此不同。

赫敏也笑着，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對啦，赫庫勒斯，媽媽總是忘記問你，長大後的你，入學霍格沃茲的那一天，分院帽為你選擇了格蘭芬多嗎？”

“是斯萊特林，”他溫柔地笑，眼底藏着一顆小太陽，“媽媽，我是一個斯萊特林。”

嗯……一個溫暖的斯萊特林。

像格蘭芬多的斯萊特林。

這多美好。

** ** **

赫庫勒斯當然沒有忘記他來到這裏要做的事。他要把自己的父親德拉科·馬爾福如何深愛赫敏·格蘭傑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他的媽媽，讓那些還沒有被解密的文件提前為赫敏所知。

告訴她，德拉科從來沒有背叛她。

告訴她，德拉科到死都深深愛着她，并願意為她付出一切。

告訴她，她曾被那個倨傲不可一世的斯萊特林少年深深愛着、仔細呵護着，她曾得到過這世上最稀有、最珍貴的、不顧一切奔赴的愛……

赫敏在赫庫勒斯的敘述中一次次哽咽，與德拉科在艱難歲月裏共同度過的美好回憶充塞整片腦海，她為那個少年哭泣。為沉默、隐忍而偉大的愛哭泣。

即使日後一個人度過的歲月萬分孤獨，想到曾有一個少年那樣炙熱真誠地為她犧牲過，她可以有足夠的勇氣捱過霜風雪雨。

天邊擦亮時，赫敏在這間辦公室裏走過了自己的一生。

她擁抱已經成年的赫庫勒斯：“真好，你長得這樣像他。你三歲了，媽媽會好好地把赫庫勒斯養大，讓他成為一個真誠、勇敢、聰慧無雙的斯萊特林。他一定擁有許多美好的品質，像他的父親一樣偉大。”

人心有支撐，有活下去的強大信念，才能得善終。

其實在這一刻，赫敏悲慘的命運就已經開始改變了。

那個名叫“赫庫勒斯”的孩子，因愛而生，最終也伴着無數人的愛健康地長大。在機密文件被解密後，他的父親德拉科·馬爾福被追授“戰争英雄”的稱號，成為歷史課本中的一個傳奇。

在通往霍格沃茲的火車上遇見赫庫勒斯的每一個學生都會驚呼：“哇，你是德拉科·馬爾福的兒子！”

——就像曾經的救世主哈利·波特被列車上每一個學生引為傳奇。那個額頭上有着閃電疤痕的男孩，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會是一個名人。

赫庫勒斯也是如此。

他的父親德拉科·馬爾福上了巧克力蛙內附的巫師畫片，同列其位的還有哈利·波特、羅恩·韋斯萊、西弗勒斯·斯內普、阿不思·鄧布利多……他們都是在魔法大戰中做出巨大貢獻的偉大巫師。

赫庫勒斯·馬爾福在他童年成長的過程中，很多時候都以自己的父親為驕傲。德拉科·馬爾福的榮耀伴随着他的一生。

他雖然從小失去了父親，但是德拉科又似乎從未離開——他在巧克力蛙的巫師畫片上、在霍格沃茲的油畫裏、在魔法部每年表彰的英雄追思會上……

他無處不在。

也在赫庫勒斯的記憶裏。他的媽媽赫敏·格蘭傑在提起德拉科的時候，沒有未亡人的悲戚，總是一臉的笑意。——她知道，德拉科雖然沒能陪着她、陪着赫庫勒斯，但他留下的愛無時無刻不在保護他們母子。

當午後的陽光灑在赫庫勒斯的肩頭，他騎飛天掃帚掠地而起縱橫遨游的那一刻，赫敏看着魁地奇球隊裏意氣風發的兒子，臉上當然會露出欣慰的笑。

——這一切，德拉科，你看到了嗎？

赫庫勒斯有好好地長大。我也有認真地生活。

夕陽下的赫敏，深深地望着格蘭芬多的塔樓。德拉科，我在陽光下，過得很好。如你所願。

她總是很忙碌，把自己變成沉迷于工作的女強人。因為一有閑暇，她就會想起德拉科，那個鉑金色頭發的少年，從前如何倨傲，後來愛她時就如何卑微努力。

戰争帶走了很多人。于人間悲苦的，不止她。大家都在那麽努力地生活，不辜負犧牲的親人為活下來的自己創造的太平盛世。

她也可以。

好好地活着。珍視德拉科的用心。認真、努力地對待生活。

比賽結束的時候，小小的赫庫勒斯跳下飛天掃帚，攥着金色飛賊向她跑過來：“媽媽，媽媽！我們贏了、贏了！”

赫敏當然高興，抱起赫庫勒斯的那一瞬間，調皮地向他做鬼臉：“傻小子，媽媽并不高興，贏的是斯萊特林球隊！……我們格蘭芬多呢？一敗塗地？”

小少年鑽進赫敏的懷裏，用腦袋蹭着媽媽的肚子，神秘地小聲說：“媽媽，你看見羅恩叔叔在看我們嗎？他想約你出去吃飯，你千萬別去。他每次拜托我在你面前說他好話的時候，都會給我買玩具！你先不要答應他，讓我多收幾份禮物再說……”

“狡猾的斯萊特林……”赫敏捏了捏赫庫勒斯的鼻子，笑了：“馬爾福家的小少爺，你還缺玩具嗎？你的爺爺奶奶恨不得拆了莊園給你搭積木玩兒……”

觀衆席上優雅了半生的老馬爾福先生和馬爾福夫人站起來，目光掃過湧動的人流，在尋他們的孫子。

歲月褪去寒霜，他們如今樂于含饴弄孫，神情中滿是慈祥和樂。

只是偶爾在想起和孫兒赫庫勒斯如此相像的德拉科時，內心仍有波瀾，保養得宜的手會忍不住顫抖，然後，喉間發出一聲低低的嘆息。

但是，又有什麽不滿足的呢？他們該有劫後餘生的歡欣，對梅林永遠懷着感恩。要不是魔法部記着德拉科的功勳，馬爾福莊園作為迎納伏地魔的重地，不會那麽輕易逃過審判。而他們，也因為德拉科而逃過了被投入阿茲卡班的命運。

如今他們安好地活着。

這一切，應該是德拉科想看到的吧。

照顧好赫庫勒斯，照顧好德拉科至死都想保護的姑娘，那便是對德拉科最好的愛護與想念。

盧修斯終于在攢動的人頭中找到了他的寶貝孫子赫庫勒斯，那一頭标志性的鉑金色頭發實在是太醒目了，他指給納西莎看。

納西莎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流風塞滿了整片魁地奇比賽場地，恍惚中，納西莎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在馬爾福莊園那小姑娘與她的兒子相會的畫面……

年輕真好啊。

赫庫勒斯在長大，赫敏也一年年地老去了。而她的兒子德拉科，将永遠年輕着。

** ** **

魔法部法律執行司司長辦公室。

複古華麗的裝飾很配厚重的老棗木辦公桌，桌上疊着小山似的文件，每一份文件的封皮都精美非常。

牆上的挂鐘很安靜，鐘體雕着一只異獸的頭，獸首上的眼珠子靈活得就像真的一樣。

年輕的司長立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遠山銜湖，伫立良久。

赫庫勒斯·馬爾福這個名字在當世，已是如雷貫耳，每一個任職魔法部有職位的巫師都對這位少年英傑欽服不已。

他長成了這樣出色的人物，——赫庫勒斯有時會想，如果他的父親德拉科·馬爾福看到這一切，會為他這個兒子感到自豪嗎？

在那場大戰中活下來的巫師，每一個人都在努力地活着，他們背負着死去親人的命運，不敢懈怠地好好地活着。其中包括他，包括他的母親赫敏·格蘭傑。

爸爸，這是你和那些犧牲的英雄以生命為代價想要創造的和平世界，活着的每一個人，都很珍惜這個美好的世界。

年輕的司長想起了很多年前他用金懷表上的方法穿過時空在豬頭酒吧遇見赫敏的那一天。

那時，他是帶着改變歷史軌跡的目的而去，想要拆散赫敏和德拉科，阻止自己的出生，改變父母在動蕩時局下的悲慘命運。

但是，他的計劃被德拉科否定。德拉科告訴他，他深深愛着赫庫勒斯，期待他健康長大。哪怕犧牲一切，他也從不後悔自己曾與赫敏在一起過。

彼時他為局中人，卻也為自己父母驚天動地的愛情所折服。

德拉科已有犧牲之志，但是赫敏的命運是可以改變的。

他也真的做到了，赫敏·格蘭傑，那個美好的女孩子，最終沒有喪命于馬爾福莊園的內湖，也從未瘋癫過，她好好地陪着赫庫勒斯長大，她是一個慈愛且獨立的母親，她的人格影響了赫庫勒斯的一生。

“就算知道結果一萬次，馬爾福擁有一萬次改變結果的機會，我依然選擇，和她在一起。擁有你。”

年輕的司長喜怒不形于色，而在這一刻，他終于落淚。他輕輕地握拳，用尾指擦過眼角，抹去悄然落下的眼淚。

父親，後來的赫庫勒斯，如你所願地長大。

馬爾福莊園以絕對的赤誠接納了赫敏和孩子，祖父母對赫庫勒斯非常呵護，他在馬爾福莊園繁盛鮮妍的花海中長大；年輕的救世主哈利·波特對他視如親子，親自教授他魔法與飛行，指引他前路與成長；他的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赫敏溫和善良，工作能力出色，憑一己之力坐上了魔法部司長的位置……

一切都很好，所有人都在愛着這個孩子。

他叫赫庫勒斯，是武仙座的意思，陪伴在天龍座身邊，帶着司長母親名字的首字母，健康快樂地長大。

最重要的是，他還有一重身份，最榮光的身份。

他是第二次魔法大戰中因抵抗黑魔王而犧牲的戰鬥英雄德拉科·馬爾福的兒子，英烈之後。霍格沃茲遇到的每個人都在談論着這個身份。

父親，他們都在記着你。

沒有一個人忘記。

赫庫勒斯很好，媽媽也很好。昨晚的星辰和今早的蘋果派都很好。

生活總是要繼續的，對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