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二叔
二叔
幾人到醫院的時候,醫生已經下班了,只有兩個值班的醫生,無法辦理住院手續。
“陶岩哥,怎麽辦?”杏香半摟着栓子,下意識地問陶岩。
陶岩安撫地對她笑了笑,“別擔心,我二叔家離醫院不遠,你和栓子先在這等一等,我去他家一趟,他應該有辦法的。”
杏香看了看臉色灰白的栓子,即使她一個人帶着栓子在醫院有些害怕,也只能咬牙點頭。
“好,我和栓子在這裏等你。”
陶岩将兩人安頓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将行李放在杏香的腳邊,欲走,又回身摸了摸杏香的頭發。
“別怕,我很快就回來。”
杏香仰頭看着陶岩那幹淨清澈的臉,用力地點了點頭。
陶岩匆匆走出門診樓,身影很快消失在漸漸黑沉的夜幕中。
“姐,小陶哥還會回來吧?”
栓子睜着無神的大眼,眼裏滿是對陌生的恐懼。
杏香将栓子摟得緊了緊,“當然了。他很快就回來的。餓了嗎?”
栓子搖了搖頭。
昏黃的燈光将樓道照得有些微微的暖意,杏香暗自嘆了口氣,接着轉頭看着門診樓的大門,好像那道身影正在慢慢地走進來。
杏香沒有手表,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只是看到值班室的一醫生出了兩次門,每次都從他們面前匆匆而過,卻看都不曾看他們一眼。興許他見過太多這樣鄉下的人來城裏看病,沒錢的在醫院硬磨死求的也不再少數,興許他心裏有些擔心杏香會如法炮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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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窗外的夜色越發暗了,已經不太看得清行人的樣子。
杏香睜大眼睛,努力想從那些行色匆匆的人群裏,分辨出那個熟悉的身影。
在夜色完全蓋下來之前,陶岩的身影出現在了門診樓門口。
杏香在片刻的驚喜後,目光就不自覺地移往了他身前的三十來歲男人身上。他穿着灰色的夾克,身高比陶岩略矮,他的臉和陶岩有五分相似,身材略微發福。
這是陶岩的二叔了。杏香下意識地就想站起身,只是栓子已經靠在她懷裏睡着了,杏香無奈,只得坐着。
陶岩在對上她的視線時,就露出了一個溫暖的笑容。
一顆心頓時就落回了胸腔。
杏香看到陶岩看着她和他二叔說了兩句話,即使沒聽到杏香也猜到了他在和他二叔介紹自己。
杏香一下子就局促得不知所措,臉也陡然發起燙來。
杏香推了推栓子,“陶岩哥回來了。”
栓子本就因為擔心害怕睡得不安穩,杏香一提到陶岩回來,栓子立馬睜開了眼睛,自己坐正了身子,往前一看,陶岩果然就在不遠處,正朝他們走過來。
“小陶哥!”栓子歡欣地呼了一聲,因為生病,聲音并不大。
杏香連忙站起身來,雙手不知該往哪放,垂在身側無意識地摩擦褲縫。
等走到杏香他們近前,陶岩才和杏香介紹:“杏香,這是我二叔。”
“二叔好。”杏香脫口就跟着陶岩叫了二叔。
陶烨華看着眼前有些害羞的女孩,他笑着點了點頭,“你好,陶岩跟我說過你了,杏香,這個名字好。”
杏香下意識地看了看陶岩,見他雙眼含笑,不知該和他二叔說什麽好,只得微笑。
陶烨華又低頭看了看栓子,他蹲下身,輕聲問道:“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栓子在家都虎頭虎腦從不怕生,他看着眼前的陌生人,利落答道:“我叫栓子。”
陶烨華點點頭,伸手摸了摸他的腦門。
“晚上工作人員都沒上班,住院手續明天早上補辦,我去處理一下,先給他們安排個病房。”陶烨華站起身來,對陶岩道。
陶岩點點頭,“謝謝二叔。”
“你小子!”陶烨華笑着拍了拍陶岩的手臂,“行吧,你就和他們在這等就行了。”
“嗳!”
等陶烨華上樓去了,陶岩也伸手摸了摸栓子圓溜溜的腦袋,看着杏香問道:“餓了吧?一會兒将栓子安頓好了,我就去買飯。”
陶岩這樣一問,杏香才想起來,自己确實是餓了。她微微笑了笑,“不要緊。”
兩人在長椅上坐下。
“你二叔看着人很好。”杏香臉還紅着,笑道。
“對呀,他在國外留過學,前幾年才回來的,差點被打成右派。”
杏香一驚,沒想到那麽好的人,竟差點被打成右派。
兩人說了沒幾句,陶烨華就下樓來了,身後還跟着一個護士。
“二叔。”陶岩和杏香同時站起身來。
幾人在護士的帶領下,來到門診樓後面的住院樓,給栓子安排的病房就在二樓。
病房是個單人病房,還配備了家屬陪床。
陶烨華讓栓子躺上床,他簡單地檢查了幾下。
杏香緊張地看着陶烨華在栓子肚子上按壓了幾下,又拿着聽診器聽了聽。
等陶烨華收手,陶岩略微緊張地問道:“怎麽樣,二叔?”
陶烨華笑着睇了他一眼,“這樣檢查一下,哪裏就知道怎麽樣了。肺部雜音很重,應該是有積水。這個要明天全面檢查一下才知道。情況應該還不算太糟,先安心地住一晚。等明天上班再做檢查,我就先走了。”
杏香連忙道:“真是麻煩您了。”
陶烨華擺擺手,“小事。”
“那我送送你,二叔。”陶岩道。
陶烨華笑着看了他一眼,道:“也好。”
“我送送二叔,一會兒就回來。”陶岩轉頭對杏香道。
杏香點點頭。
陶岩跟着陶烨華出了住院樓大門,陶烨華止住步子,轉身笑道:“不用送了,回去吧,看你那緊張樣。”
陶岩一陣愣,“啊?我沒有緊張啊。”
陶烨華笑着搖頭,“我飯還沒吃完呢,就直催我,你嬸子留你吃飯你也不吃,恨不得拉着我就走,還說不緊張?”
陶岩這才明白二叔說的緊張是那個意思,他局促地笑了笑,一時不知該怎麽說。
陶烨華一看他神色就明白了。
“你是在擔心你爸媽不喜歡?”
陶岩又是一愣,沒想到二叔會一語中的。确實,他擔心爸媽不喜歡農村姑娘。
“我想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你爸媽才是。他們不是會看重這個條件的人。現在城裏人又怎麽樣,下鄉的下鄉,改造的改造。”陶烨華似乎觸及了自己的痛疤,眉頭深深地擰了擰。
“我看這姑娘不錯,認字嗎?”
陶岩點點頭,“她讀完初中了。”
“那就好,其實不認字也不大要緊,只是受過教育畢竟又會有所不同。你聽她叫我什麽,二叔!”陶烨華說着大笑,剛才杏香叫他時,他就想笑了,怕杏香害羞,一直忍着。
陶岩這才反應過來,他當時也沒想那麽多,不由也露齒笑了。
“行了,你上去吧。”陶烨華欣慰地拍了拍侄兒的肩膀。
陶岩自小跟自己這個二叔就好,也不會跟他見外,“那行,你回去慢些。”
陶烨華大笑:“我得走快點才行,只怕這會子菜都涼了。”
等陶烨華走遠,陶岩轉身上樓。父母其實沒有跟他說過對他另一半的要求,他其實有些忐忑。但是二叔今天這麽一說,相當于給他吃了半顆定心丸。
“二叔走了?”杏香看到陶岩走進來,問道。
聽她的稱呼,陶岩抿嘴用力地忍住笑。他并打算提出來讓杏香改正,其實這樣叫似乎也沒有錯,他叫二叔,她當然跟着他叫二叔。
“餓了吧?我去買飯。今天就先将就在外面買些吃,我二叔說我爸媽好像不在家,明天我帶你回家,自己買菜做着吃。”陶岩挨着杏香坐下,伸手替她将耳邊的一縷亂發掠至耳後。
杏香下意識地順從地嗯了一聲,立馬就察覺到不好,“去你家做飯不好啊,還是買着吃吧,我吃饅頭就可以,栓子也吃不了什麽。”
“我爸媽又不在家,你擔心什麽。買着吃當然不行,栓子要好好地補補營養才行,你也不能每天都吃饅頭啊。而且栓子看病應該還要花不少錢,能省一些是一些。”
陶岩說的不無道理,現在最要緊的是減少開支,栓子治病要緊。而且因為彼此喜歡,不管是去陶岩家做飯還是吃飯,都并不會讓杏香覺得難堪。只是她害羞罷了。
“聽你的。”杏香紅着臉道。
陶岩看着杏香通紅的雙頰,心癢難耐地悄悄捏了捏杏香撐在床沿上的手指。
陶岩去買了飯回來,三人将就吃了些,已是晚上八點過了。
病房裏只有一張床,陶岩又去找剛才帶他們過來的護士要了一張折疊床。
知道他們是陶主任的親戚,那護士也爽快得很,連使用費都沒管陶岩要。
雖是單人病房,房間還是略窄,将原先的家屬陪床移動了一些,才勉強将那張折疊床擺下。
匆匆洗了漱,各自躺下。
今天陶岩着實有些累,幾乎是沾上枕頭,還在和杏香說着話就沉沉地睡去了。
“陶岩哥?”
杏香試探地叫了聲,沒得到回應。知道他是睡着了,連忙收了聲。
黑暗中,杏香睜着眼睛盯着旁邊陶岩的方向,她只能看到陶岩被中身體的廓落。
房間如此之擠,兩床靠得如此之近,以至于看上去兩人好像同床一樣。杏香聽着陶岩輕微地均勻地呼吸聲,不自覺地朝他那邊移了移,想挨他近點,再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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