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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在回別墅的路上,故意被耽擱的這幾個小時中,姜涞試想過許多種今晚将要面對的場景。

坦白說,她最希望元今羽別在家,她直接把錢交給張阿姨,請她幫忙轉交,便不用再和女人有什麽糾葛。

亦或者,等她磨磨蹭蹭進門時,會發現元今羽又在琴房裏和鋼琴過不去。

這樣她就同樣可以避開面對面的交流了。

可惜的是,這些全都是幻夢,現實還是把她推向了元今羽的門前,迫使她現在必須回答那個明知故問的問題。

‘為什麽不能管?’

姜涞默默嘆了口氣,再一次警告自己,以後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難,都千萬別吃過期食品。

元今羽已經用自己證明了,只吃一兩次,人就會變得癡傻。

問題的答案不早在她來的第二天,她倆一起吃早飯那會兒,女人就告訴她了嗎:我和你沒關系。

誠然,冷靜下來想想,她倆繼續像以前那樣沒關系,才該是最好的關系。

姜涞也沒打算跑,只站在原地轉過身,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她:“過去的事就都當做沒發生過,以後咱倆還是當仇人吧,要不然你媽的丈夫那邊我沒辦法交代。”

元今羽愣了一下,這怎麽和她的預期差距這麽大。

女孩沒有和她生氣,甚至看上去對這事根本沒那麽在意。

可幾個月間斷性地相處下來,她敢肯定剛才女孩的那副表情,早已經看穿了她這麽做的心意。

換做別人,一定會反思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可她是元今羽,只會輕笑一聲,應道:“好啊。”

話說完了,縛着對方手腕的那只手卻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姜涞還得抓緊去寫報告,沒空和她在這裏耗費時間。

既然女人也已經同意了她的提議,她便試着想要抽出手腕。

可對方常年練琴的手勁兒大得驚人,她甩了兩下還是沒什麽結果。

一個念頭呼嘯而過,姜涞往前進了一步,閉着眼在女人已經卸下脂膏的唇上輕點了一下。

同一時刻,她趁着對方的手指放松的瞬間,抽出手腕轉身就跑。

反鎖了門才敢長出一口氣。

回過神來又安慰自己,有了今晚的壯舉,以後一定可以被元今羽記恨的。

人總是會因為突如其來的情況改變想法。

糾結了一路自己對元今羽是什麽感情的姜涞,終于在手腕被握緊的那一刻,驚覺自己正在幹什麽。

她怎麽可以和她做這種事呢。

比起來被對方看不慣,她現在更怕她會把女人帶向不歸路。

在敲門前所有想向對方問清楚的沖動,全都被幼年那段灰色記憶擊退。

她不能這麽做。

***

“有人在紮車胎,被我發現了。”

女人帶了些得意的解釋,和雨聲一同蕩進耳畔,姜涞回過神,看到她打開當年的那個手電晃了晃,才發現自己在她這裏,總是有很多事會做不成。

明明是自己說要當仇人,最後卻是上了人家的床。

今晚出來找人之前,想好了等找到人就什麽都不再管,這會兒還是會擔心她有沒有被那些人傷到。

但她還是不想那麽快認輸,便沒好氣地問着:“你這麽晚跑出來,就是為了看人家怎麽讓你多住幾天嗎?”

眼睛卻從上到下偷瞥着女人,不想從上面找到傷痕。

來村子裏借宿之前,她就想到了也許明天不一定能順利回得去。

不僅因為天氣,還因為她們在這裏住一晚,是要給村民們房費的,當然會被希望住得更久。

以前她還當導演的時候,和劇組去鮮有監控的拍攝地時,也遇到過這種事。

所以當發現元今羽跑出去時,她太擔心會有意外發生了。

再看這女人悠然自得的樣子,心裏的火氣又更大了。

“不是,是因為你讓我生氣了。”

雨這會兒不知道為什麽又大了不少,除去她們所在的這一小片屋檐下,周圍全都被水霧包裹。

姜涞沒看女人一本正經的眼睛,獨自冷笑一聲。

也許還是因為曾經愛得太用力,她總是很輕易的便能想到對方情緒變化的原因。

還在大巴車上的時候,她就知道了。

“我說的不對嗎?難道我們不是朋友,還要繼續當仇人?”

那句和導演的解釋,‘我的一個朋友喜歡’才不是什麽順口而出,就是她故意說的。

她就是想看看這位‘朋友’的反應。

姜涞一直沒發現,自己從很久以前就存在一個致命缺陷,她總以為元今羽這朵高嶺之花,才不會猜透她的那點小心思。

其實但凡她停下來,細細回想一下八年前在自以為是吻過對方之後,是怎麽被一步步報複的,可能現在也不會再挑釁女人。

但人的記憶總是選擇性存續,哪怕到了危急關頭,還會慫恿她別怕。

“幾年不見,姜老師好像忘了很多事。”

聽她說完,元今羽的眼睛亮了亮,裝作無意地垂下了手,帶了點雨汽的指尖劃過她的腕子。

大腦的防禦機制,到了此時才後知後覺地有了反應,但姜涞從女人的語氣之中,已經意識到:這一次,好像是來不及再逃了。

她絕望地往後退了一寸,暗罵自己真是閑來無事,怎麽偏要再去招惹她。

然而再多一步的動作卻遲遲沒來,只聽到帶着笑意的催促:“走吧,我困了。”

手中一輕,睜開眼,女人撐起一把傘走出了屋檐。

姜涞在心裏估算着各種可能性,最終得出來唯一的結果:女人這是想慢慢報仇。

她撐了傘跟在後面,一路都愁眉不展,幾年前那段漫長的相互折磨,再一次奔赴到她現如今的腦海中。

若是能早料到後來發生的種種,當年她才不會說出當仇人這種話。

誰能想得到,在元今羽心裏,像她這種仇人并不是一輩子不相往來、見了面都裝盲人,而是那些前所未聞的手段。

一滴雨飄到傘柄下,打在她被女人剛才碰到的手腕上。

明明距離被緊鉗着那處已經過去快八年,卻又一次隐隐作痛起來。

她不自覺的,又想起那晚之後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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