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聰明反被聰明誤
聰明反被聰明誤
聽見外面的動靜停息了,飛蓬才緩步走出山洞,迎上重樓,言語中尤帶笑意:“打過瘾沒?”
“哼!”重樓還擡着在發光的劍,聞聽此言,頓時目光咄咄逼人,瞪視起飛蓬來。
飛蓬看他不高興,不禁更想笑了,但好歹還記得安撫失望的重樓:“一個才被喚醒的小輩,就算拿了神兵利器,也肯定不是你的對手,不過瘾才是正常。”
“你來。”重樓當場把劍甩給飛蓬:“沒了照膽神劍,這春滋勉強還能用用,來戰!”
飛蓬颠了颠春滋劍,随手挽了個劍花,便也笑了:“好。”
“乒乒乓乓…”不一會兒,炎波泉內響起劍刃相撞聲,很清脆悅耳。
宛如清風搖曳着,拉拽古寺裏的銅鐘,在盛夏之際驚碎了一片蟬鳴。
與飛蓬交手,重樓自然是全力以赴了的。
結果,也正如他預想那樣,酣暢淋漓、痛痛快快。
美中不足的是,飛蓬的修為遠遠沒有恢複。他招式上固然不落下風,體力卻無法維持太久。
“真是可惜了。”被重樓震飛了手中之劍,飛蓬便沒有再動了:“你去拿劍吧。”
可重樓沒有急着取回神劍,只站在原地,用深邃而安靜的目光,凝望着飛蓬。
他看穿了那份不願言明的孤寂,更理解那種不願認輸卻不得不服輸的悵然。
“會恢複的。”重樓開口道:“別着急。”
飛蓬倒是莞爾一笑:“難得你會勸我。”他偏開頭,雖然重樓并無憐憫之意,可還是難泯心頭郁氣。
在人間對上原本一劍可殺之的兇獸,卻不得不東躲西藏時,自己都沒現在這等郁結的難受感。
重樓腳步輕盈地躍過來,從背後小心地攬住飛蓬的肩膀。他不再勸慰,而是靜默地擁抱着、陪伴着。
“一身汗。”直到飛蓬打破沉寂:“我得沐浴換衣。”
重樓扣住飛蓬的手腕:“跟我來。”
紫光閃過,飛蓬眼前是一汪幽幽碧水。
靈池不大不小,泉眼是活水,靈氣純淨,三三兩兩的金色萱花頑強地生長着。
周圍岩石嶙峋,有高有矮,俯卧也可,倚靠也行,亦适合擺放碗筷。
将飛蓬帶到池前,重樓轉身就想避開。
“我難道打得讓你出個汗都沒做到?”飛蓬一手攥住重樓的後擺,語氣帶着點嗔怪。
重樓的後背有些僵直,雖然他回眸時已經極力掩飾,飛蓬也還是一眼就能看破:“不,是這池子…”
飛蓬不得不承認,重樓的表現取悅了他。原本的郁悶已經沒了,取而代之是蠢蠢欲動的壞心思。
“不擠啊。”他拽着重樓不放手,又看了看池子。
下一瞬,飛蓬故意忽視重樓仿佛炸毛般的僵硬,強硬地把人拖下了水。
“噗通!”水花四濺,衣衫雙濕,更凸顯出彼此流暢的身體曲線。
重樓的體溫滾燙,幾乎要把碧水靈池灼燒成溫泉。
“收斂些魔力。”飛蓬拿出全部的克制力,繃住這張看似清清冷冷的臉,沒有笑場。
重樓深吸一口氣,還好池水渾濁,掩蓋了他适才那一剎那的情動□□,及時以魔力壓制了更多沖動。
殊不知,他為飛蓬塑造的這具魔軀裏,怦怦狂跳的心和同樣只有一瞬的動欲,早已将心意暴露地一幹二淨。
“重樓…”飛蓬喚了一聲,他也用靈力及時掩蓋了心跳和沖動,保證不會先行一步曝光早已知情的事實。
重樓便瞧見,那笑靥不帶半點陰霾,只有最輕松愉快的暢然享受,不再有被擊落神劍的怔然難過。
“哼。”他也就情不自禁地跟着放松下來,但還勉強壓着唇角。
飛蓬倒是不客氣,直接丢了個白眼給他:“你穿着戰甲沐浴?”
重樓:“……”
他沉默了片刻,又“哼”一聲,才卸甲歸刃。
飛蓬洗了洗,又忍不住逗起試圖離自己遠一些的重樓來:“好像是有點擠。”
重樓表情不善地瞪着他,飛蓬一個勁忍笑。
“哼。”重樓忽然想到一個辦法,身影瞬間消失,原地嘩啦啦的水聲不斷。
飛蓬一愣:“你…重樓?!”
他一個踉跄,被壓在了靈池邊緣,眼前全是晃蕩的水色,視野模糊不清,無奈地伸手一抓,滿手都是毛絨絨的觸感。
再一看,腰間纏上了一條似蛇非蛇、似龍非龍的尾巴,那尾巴還在慢慢滑動、纏繞。
“別…等等…喂…”飛蓬掙紮着想要起來。
身後的異獸卻不肯放開,反而向着兩段展開身體,從腰到腿到膝,也從腰到胸到頸,把飛蓬整個身體都勒緊了,按進水中。
“這就不擠了。”重樓将獸首埋進飛蓬頸側,尖牙有一下沒一下地威脅脖頸,滾燙的吐息噴灑出來。
飛蓬發誓,他從重樓的聲音裏,聽出了得意與快意。可飛蓬擺脫不了,只能氣喘籲籲地瞪着身上的異獸。
龍首,鳳翅,渾身上下長滿了深紫近黑、形如長劍的毛發。雖然縮小了體型,但飛蓬可以肯定,他升如騰龍,可翺翔九天;伏如天鳳,可駕馭天火。
何為毛犢?古獸之祖也。
昔年三族戰場之上,曾驚鴻一瞥,驚豔與忌憚并存。
“怎麽?”瞧出飛蓬眸中的欣賞,重樓的聲線透着些似笑非笑的意味:“難道還不夠寬敞?”
飛蓬回過神來,他被纏得太緊,臂膀難以動彈,腿根處的龍身還一直在滑動,濕漉漉的皮毛摩擦着肌膚,又癢又暧昧,讓他臉上泛了紅。
“夠了,我是在想…”飛蓬話語一頓,唇畔有笑意炸開。
重樓一個激靈,死死絞緊了飛蓬的身體:“嘶!你下手還真狠啊。”就算手腕動不了,手指也狠狠撕了指尖能觸及的那片長毛。
“那是。”飛蓬搓了搓手指,觸感棒極了,他下意識就揚了揚下巴。
結果話音剛落,那雙天鳳之羽就在飛蓬頭兩側驀地合攏。龍首與人首仿佛被置于一個極私密安靜的空間,周圍全是黑暗。
“嗯?”那雙龍角動了動,尖牙閃動寒光,龍目緊緊盯着,露出些不懷好意的報複欲。
為了不被咬一口,能屈能伸的飛蓬當即改口:“毛摸起來特別舒服,沒忍住。”
“哼!”重樓被誇得開心了,纏着飛蓬一頭紮進碧水,劇烈晃震起來。
飛蓬被晃得眼前都是水珠,但重樓控制着力道,獸毛摩挲全身的力道不輕不重,好似一場極佳的推拿按摩,倒是省得他自己沐浴搓洗了。
只是不知為何,明明施加的勁兒不算大,可飛蓬還是渾身都泛起緋色。白皙肌膚便如點綴了鮮嫩桃花,激得重樓貼得更狠幾分。
重樓塑造這具身體時,真沒私心動什麽手腳嗎?心頭再次浮起啼笑皆非的懷疑,飛蓬在重樓的磨蹭中,氣惱地掙出雙手,一把掐住龍頭:“你還想打架是吧?!”
若不知道重樓的心思,自然只會當做玩鬧。但飛蓬現在很清楚,自己在被占便宜,當然就選擇在靈池裏,同重樓狠狠掐了起來。
“嘩啦啦啦。”碧水晃蕩不休,愈加渾濁。
折騰了好一會兒,終究以飛蓬難得棋差一籌告終。
“呼哼嗯…”他喘着粗氣,倒在池水中,淋漓細汗與池水相融,膚色白裏透紅。手指時而用力,揪拽着指尖那觸感厚實柔軟的皮毛。
重樓将身體盤在飛蓬身上收攏,低低一笑道:“還不服?”
他剛剛什麽魔力都沒用,進行招式上的純粹切磋,找機會用翅膀把飛蓬絆了個踉跄。不虧那次輸給景天之後,回魔界對自己的再次打磨,可算扳回一局。
“哼。”飛蓬沒好氣地冷哼一聲,戰後過于放松的姿态讓他腦子一時沒把門,而這讓他觊觎的威風與美麗兼并的獸型,更激起多年前的遺憾:“服,行了吧,當年收複失敗就很服氣了!”
一言脫口而出,飛蓬立馬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身體頓時僵硬極了。
“收複?”獸瞳猛地一收縮,寒意從眼中陡射而出:“神将何意?!”
飛蓬感到周身從暖烘烘變得冷冰冰,不禁抿了抿唇,往後縮了縮。
“你我第一次見面,是三族戰場。”重樓陷入回憶:“你遠道而來,支援人神聯軍,下手特別狠…”
他當時保持獸型,戰場上吞雲吐霧、橫掃千軍,使力大得眼睛甚至泛起綠光,而飛蓬自遠方飛落,與自己大打出手。
“原來,你是想收複個坐騎?!”重樓的眼神越來越冰涼。
飛蓬知道不好,正欲開口解釋:“不是…”
雖然神族并不是每個人,都對智慧生靈抱有同等尊重。強制将開啓靈智的獸族打回原形、收為坐騎,戰場上更是在所難免,但他真的不是這種人。
當時下手極重,固然是見獵心喜,想把那只漂亮的異獸收複。卻也在重樓化為人形時,意識到這是那位獸族少主,并不是他原本以為的、不能化形的異獸,失望之餘立即打消了原本的主意,才放任拖延時間成功的重樓脫離戰場。
可是,對有靈智的獸族,被收複為坐騎,是徹頭徹尾的侮辱。
“不是什麽?!”曾經的事實激得重樓氣極反笑:“神農大神親自創造的古獸,幾乎都有天賦異能。”
他猛然絞緊了身體,龍首更是微微低垂,尖牙重重閉阖,狠狠紮破飛蓬頸間的血管:“你以前問過,我當時沒答,現在回答你。”
神族誕生于天帝賦靈,能否覺醒異能全靠運氣。飛蓬因此對重樓的能力很好奇,可惜重樓死活不肯說。
“唔…”刺痛喚醒飛蓬的注意力,他悶哼一聲,察覺到自己整個神魂震顫着,被向着龍口拖去,力量正被一點一滴吸走。
幾乎無視防禦的吞噬之力,這異能可夠逆天的。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重樓,眸中并無畏懼,只有震驚。但不論如何全力掙紮,都無濟于事。
直到神魂被重樓吞下去,整具身體終于沒了動靜。
“嗯…嗚額…”飛蓬只覺自己置身于一片火海之中,每一寸靈魂都被展開鋪平,接受烈焰的炙烤、刀叉的割劃、牙齒的撕咬、口舌的吮吸。
他渾渾噩噩地被重樓品嘗着魂識,所有意識都被吸噬幹淨,再無半點反抗之力,只能由着魔魂搓扁揉圓。
卻有一道又一道道綿綿溫泉哺入魂魄,溫暖如春風,是最純澈的靈力。被榨幹的神魂重新鋪平,任泉流用細密卻霸道的方式将之填滿,包括水下原本的破碎砂石、泉眼裂痕,盡數歸位與愈合。
“我的天賦異能是噬魂,但把吃掉的吐回去,還是頭一次。”原來,你知道我精進不快,是因為神界剝奪靈力的酷刑傷及魂魄,飛蓬恍惚地想着,聽見耳邊傳來低沉磁性的嗓音,是重樓的聲音。
他勉力睜開眸子,擡起虛幻的手,想碰一碰重樓不知何時恢複人形後,似笑非笑的上揚唇角、消耗過大的蒼白面容。可神魂深處的酸酸麻麻,令飛蓬失敗了。
“再給你看一些記憶。”重樓發覺了飛蓬的動作,俯下身擁住了正慢慢凝實的魂魄。
來自重樓的記憶通過魂魄,湧入到飛蓬的神魂之中。
“本王蚩尤。”暗無天日的九幽之地,聲音響徹天際:“即日起,所有獸族齊聚炎波泉朝拜祖神,最後一個站在神像前的,得賜本王精血,入父神嫡系血脈。”
重樓出現在盤古大陸的時候,已是得到承認的蚩尤之子、神農之孫,所有人都以為他出生高貴,事情卻遠比傳言殘酷。
當年,神農大神是在盤古大陸和九幽異空間都創造了大批獸族,可承認的子嗣只有蚩尤。蚩尤将盤古大陸的獸族部落一統之後,便在九幽這邊以殺戮為模式,選出所有異獸中的佼佼者,賜予精血和身份。
在此期間,整個九幽空間彌漫鮮血,殺戮無法逃避、只能面對。作為異獸之一,重樓只是比較普通正常的一個,頂多是資質比較好,開啓靈智早。
“我不甘心啊!”又一頭異獸倒了下去,如死在重樓手裏的其他個。
對面立着的重樓舔舐傷口,是四周觊觎猶豫的目光中,強撐着威勢一步步離開。
失敗者不一定比重樓愚蠢,死亡者也不一定比重樓弱小,重樓更不是其中潛力最佳、悟性最高的。可重樓無疑是最堅韌、最執着也最努力的那個。
他的天賦異能為“噬魂”,與重樓的人一樣,也是從弱到強一點點拼出來的,每次殺死敵人,都能吸噬對方魂魄之力反哺自己。
可這麽好用的外力,重樓卻從發現開始,就假設有副作用。弱小時無法控制,殺了會自動吸收,他便每次都嘗試控制。漸漸能自控後,就只在對付值得吞噬的勁敵時,才會殺死之後吞噬。
為了打磨可能虛浮的靈力,重樓一直将自己置于生死之間徘徊,重傷也不退縮,全然一副以命搏命的打法。
“本座重樓。”他沐浴鮮血,一步步進化變強,直到把自己磨成最鋒利的刀刃,擊潰九幽全部異獸,成功站在了神農雕像前,成為神農和蚩尤承認的九幽之主,贏得了掌握命運的機會。
然後,才有盤古大陸之上,獸王蚩尤向獸族各部介紹獨子重樓,從此名傳各族。
不久後,三族之戰爆發,獸族少主重樓身先士卒,得全族崇敬。
後獸族戰敗,蚩尤以身耗盡餘力,打開九幽通道,将獸族殘部送入九幽,族人漸漸蛻變為魔。
重樓為命定九幽之主,曾打服所有九幽異獸,又得獸族尊崇,方繼位為魔尊。
飛蓬猛地睜開眼睛,一把攬住了重樓的肩頭。
他透着幽暗藍光的瞳眸裏,閃動着心疼和歉意:“抱歉。”
正如飛蓬漏嘴是意外,重樓生氣也是真的。他最開始咬人時,确實氣怒,可真用噬魂異能檢查飛蓬神魂,發現最深處布滿細碎傷痕時,就不氣了。
“哼。”重樓先為飛蓬治療神魂傷勢,後來給飛蓬看昔年記憶,便更是靈機一動的證明。這一往無前的執着,這一路成長的艱辛,這靈魂深處的桀骜自我,俱是坦誠與暗示:“若非你,哪怕動念,我也會殺。”
他所行所為,無一不是為了掌握命運、得到自由。想收複自己當坐騎,就算沒付諸實際,以重樓的脾氣,知道的時候必然會讓對方死透。
飛蓬是唯一的例外。
“我…當時就改變主意了…”飛蓬吶吶地解釋道。
重樓在盤古大陸出現時,他只聞其名,獸族少主的身份自然光鮮。後來戰場相遇,第一眼便覺得,這異獸簡直踩在他的審美觀上跳舞,怎麽可能不心動?
“是你特別好看。”飛蓬回憶當場下重手的躍躍欲試心情,以及瞧見重樓變回人形的恍然和遺憾,小心嘀咕道:“又猙獰又拉風,實在耀眼。”
“哼。”重樓其實知道,飛蓬足夠善良和尊重別人,并沒有某些神族的傲慢,就比如目中無人、種族歧視的敖胥。
所以,飛蓬必然是發現他有靈智,就肯定放棄了。但作為曾被觊觎的那只異獸,重樓的實力保證他有生氣的資格:“那還怪我了!”
“不怪不怪。”深谙順毛捋精髓,又因看見重樓的過去格外心疼,飛蓬立即以贊美的口吻,真誠言道:“我只是說,你當時特別好看!”
他頓了頓,又低語道:“你天賦高實力強,外形那麽好看,怎麽看都該是焦點,是被捧在手心的那種。”自己一直都是這麽看重樓的,直到今日一朝颠覆。
“并不。”重樓冷靜地告訴飛蓬:“當時在九幽,外形靓麗好看,只會更被集火,以致于寸步難行。”他前期如果不是靠噬魂異能,及時吸收力量恢複戰力,早被集火沒了。
飛蓬啞口無言,心裏更難受了。
他當真沒想到,重樓的成長竟這麽艱難,雖然現在的魔尊足夠強,根本不需要別人的憐惜與心痛。
“重樓…”飛蓬忍不住一下子摟緊重樓,這一瞬,幾乎想和盤托出自己看破他感情的實情。
重樓挑起眉頭:“嗯?”
飛蓬把話吞了回去,只抱着重樓蹭了蹭脖頸。
錯在自己,他還是有點心虛。一如後來神魔之井重逢混熟,飛蓬從來沒跟重樓說過,第一次見面下手那麽狠,不是想殺了他,而是想收複當坐騎,就是怕被重樓絕交。
何況,現在要是揭穿重樓,他一惱羞成怒,自己今天甚至明後天,都得泡在這靈池裏爬不起來吧?飛蓬想着,理所當然地抱緊重樓的肩膀:“我澡洗好了,你要刷毛嗎?”
“不需要!”重樓兇巴巴說着,推開了飛蓬:“你只是想騙我變回原型好撸毛!”
可飛蓬分明看見,重樓連耳尖都紅了。
他再勸的話語到唇邊了,見狀便是一轉:“那好吧,我們言歸正題。都重新回魔界了,我也不會再幹涉你的計劃…”
“重樓…”飛蓬深深凝視着重樓:“事到如今,你該給我個準話了。你幫我救夕瑤,代價到底要什麽?”
重樓泛紅的耳尖白了回去:“你确定要問?”他見飛蓬微微搖頭,緩緩地勾起嘴角,眉眼間卻泛起涼意:“現在離開魔界,還來得及。”
糟糕,好像又轉回去了。飛蓬暗暗頭疼,踟蹰不定、支支吾吾道:“嗯,我…我…”
“哼。”重樓慢悠悠地轉過身,邁過靈池邊的水窪:“前面還有幾個池子,你可以想好再回我。”
他随意搭起扔在山石挂着的披風,往前徑直鑽入山洞。
轉過幾個彎道之後,視野豁然開朗。
青銅器架起火燭,搖曳火光之下,靈水穿過石縫,灑落在潭中。
滴滴答答,甚是好聽。
重樓今日打得很是酣快,幹脆浸泡碧水、斜倚石柱,慢慢就睡着了。
飛蓬撿起被重樓丢下的春滋劍,悄然走過來時,瞧見的便是這一幕。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近前時更放輕腳步,怕驚碎了重樓的夢。
但飛蓬輕輕倚過來之時,只見重樓微凝的眉心無意間放松了下來。
“噗。”他便也跟着笑了,還将頭枕在重樓心口,靜靜聆聽着魔的心跳。
“噗通…噗通…噗通…”細碎平穩的跳動聲裏,飛蓬睡意漸生,不再緊繃着,維持一個姿态。
重樓睡得明明很熟,卻不知何時将手臂搭上飛蓬腰背,把人整個圈在了懷裏。
他們上半身親親密密地靠在一起,飛蓬後腦勺枕着重樓的肩頸,腰被半抱半摟。
山洞之外,地底岩漿永遠流動,炎波泉內溫度始終如春。
就算是碧水靈池,溫度也涼中帶溫,絕不會讓人着涼。
但睡着睡着,飛蓬夢裏就開始躲閃重樓的擁抱。
他們的雙腿貼合交叉的同時,他本能地往旁邊躲閃,隔着衣服,也要避免直接相觸。
“哼!”重樓醒得很早,看見飛蓬這樣,瞬間就明白了自己早就暴露了,飛蓬是故作不知。
于是,他一個早上都在憋氣,但還是決定等到飛蓬睡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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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