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良窗淡月尚風流

良窗淡月尚風流

村子的另外一棟樓閣中,修吾等人也被桑游勸着,齊齊下去參與晚會了。

飛蓬順着路往下走,剛巧瞧見了帽子攤前的他們。

當時,攤主季戈站在小姑娘對面,正極力忍笑。

他的妻子小小一臉氣悶,對着把心上人帶回來卻不敢承認的桑游恨鐵不成鋼:“這帽子你現在買我都不給你了。”

她說着,竟轉而對修吾道:“這位小哥,你拿一頂給那個姑娘戴着玩吧。”

“謝謝。”修吾的目光早就被各式各樣的帽子吸引,當即應了下來。

他認真挑了一頂,自覺很配月清疏,連眼眸都亮了起來:“師姐現在要戴嗎?”

“呃,”月清疏看了一眼桑游窘迫的表情,忍着笑,穩下聲音回道:“現在不方便……”

天真活潑的六六不懂感情糾葛,倒是第一個發覺飛蓬來到樹蔭下的人。

“飛蓬哥哥!”她活蹦亂跳地揮了揮手。

飛蓬本不想管年輕人的私事,但既被點破行跡,便只好走了過來:“六六。”

“前輩。”三個少年少女倒是第一時間肅容,一起行了禮。

修吾只遲疑一瞬,便抱拳輕聲喚道:“飛蓬将軍。”

“不必如此。”飛蓬神情淡然:“我已非爾同族。”

攤主夫妻眨了眨眼睛,似乎也發現這非同尋常的架勢。

“飛蓬先生。”鄒小小率先打破了凝滞的氣氛:“你那位紅頭發的異族…情人今天沒陪你來嗎?”

???月清疏、桑游、白茉晴瞬間豎起了耳朵。

紅頭發。修吾的瞳孔猛然收縮,一下子想到一個和神将飛蓬相交莫逆者,亦是讓他被貶谪下界的根本原因。

就連飛蓬,表情也有一剎那的驚異,随即便笑開了:“賢伉俪怎麽發現的?那家夥還以為,他把心思藏得很好呢。”

“好?”攤主季戈當場莞爾一笑:“他看着不耐煩,可眼睛裏全是你,被套了那麽多帽子,也只嘴上嘀咕兩句,躲都不躲一下的,這叫藏得好?”

鄒小小更是拐了丈夫一臂肘,笑眯眯說道:“對哦,你對我可沒這麽耐心。”

“咳咳。”季戈幹咳兩聲,裝作沒瞧見妻子的壞笑,只問道:“你們很般配,應該說開了吧?”

修吾張了張嘴,在飛蓬輕笑颔首之後,又默默閉上了。

飛蓬順手又拿起一頂新帽子,留了不少草藥在攤位上:“這個款式挺新穎,我帶回去給他戴。”

“嗯嗯。”夫妻倆賺得盆滿缽滿,答應地很開心。

顧忌着小姑娘六六的存在,飛蓬和修吾接下來一路都未交談。

“小修吾,好好珍惜。”他只站在篝火前,瞧着桑游帶着白茉晴去跳竹竿舞的快活背影,用輕之又輕的聲音對身畔的修吾道:“這來之不易的人間之行。”

月清疏看了看師弟被篝火印照着,比往日更加白皙,乃至于接近透明的膚色,有一種由心而生的觸動:“師弟…”

“……剛剛那對夫妻說的……是…”修吾垂下眼眸:“…那一位嗎?”

飛蓬淡淡說着,語氣看似疑問,但眉宇間盡是篤定:“嗯,卷宗上提到過吧。”

“……是…是的,可是…為何?這,觸犯天規…”修吾無法理解:“你是神将,而且是…”

敖胥神尊的卷宗曾記載,九天玄女主政,神将飛蓬主軍,為天帝承認的左右手。

所以,自己在人間發現召神之術後,想到的第一人就是飛蓬。

但修吾也還記得,對于神将交好魔尊、受罰輪回,敖胥神尊滿紙都是鄙夷不屑,字裏行間全是讓族人引以為戒的嚴肅感。

“沒有可是,我敢做就敢當。”飛蓬的臉上,反而浮現了幾縷淡淡的笑容。

他偏過頭,深深看着蹙眉不展的修吾:“盡管那個時候我并不懂,只是他想戰,我就應了。事後回神界,在照膽接受審判,也是從頭到尾承受完神罰,才墜入輪回。”

修吾渾身巨震,猛地擡起了頭。

月清疏并不了解內情,聽得越發迷糊了。

“反正…”飛蓬似乎料到修吾還想問什麽,自言自語答道:“我覺得,值。”

他頓了頓,又淺淺地笑了一下:“九泉動蕩之事,我已為人,不該擅自插手。但這段時間你在人間,想來也有自己的看法?”

修吾沉默不語,直到桑游、白茉晴回來,師姐月清疏始終用鼓勵的目光望着他,才說道:“敖胥神尊掌管天獄,此前我只知道,他曾為刑律長老,一貫嫉惡如仇、鐵面無私。”

“而我所學所知,皆是神尊親自傳授。”修吾低聲道:“可是這段時間我在人間所見,卻是有許多違反神界律法之舉。”

月清疏飛快瞧了瞧笑而不語的飛蓬,問道:“比如說?”

“敖胥讓小修吾和小神子留在人間,皆違反他自己定下的律法。”飛蓬嘆息着,搖了搖頭:“修吾,你的動搖便來自于此吧?”

修吾點了點頭,補充了一句:“還有,子秋本身便是違反了神界律法。”

月清疏無法理解,又因曾與小神子結緣,很心疼那個孩子,不禁追問道:“什麽意思?”

“神族皆因天帝陛下賦靈而誕生,并無父母。若是結合誕下子嗣,會被吸幹靈力至衰竭而亡。”飛蓬快修吾一步,淡淡說道:“敖胥為了避免族人數量日益減少,最終自取滅亡,制定神律時自然有所針對。”

修吾眸色深深,看着飛蓬,認真地回答道:“不錯,神族嚴禁情愛和生子。神魔相戀更是不容于神界。犯禁者按律永囚。”

之前跳竹竿舞的白茉晴和桑游自然不懂,修吾這句話中暗含之意。

可月清疏何等聰穎明睿,幾乎是瞬間了然。

她不禁瞧了一眼飛蓬,卻被那微微勾起的唇角驚住。

神将淺淡卻真實的笑意,驚豔地晃人眼睛。

月清疏下意識偏過頭,瞧着自己師弟凝起的、頗有人氣的眉眼,心也跟着落定了。

“所以,小秋應該是一個同自己父母一起被關在天獄的犯人。”月清疏定了定神,若有所思地說道。

她開始做梳理:“讓我仔細想一想,從頭理順…”

從所有異獸出現在人間,都被證明是天獄囚犯,到它們是和魁予一起逃獄還是有人故意放他們破壞人間,再到異獸們都莫名性格狂躁殘暴,還有天魔衆來勢洶洶卻從未傷及人命等等。

“……”月清疏漸漸對敖胥生出了懷疑:“師弟,你現在仍然相信敖胥所作所為,皆是正道嗎?”

相信與否,要靠我親眼所見再做決斷。修吾默不作聲,陷入了沉思。

火候夠了。飛蓬冷眼看着修吾深思的神情,開口道:“小修吾,有些話我不吐不快,你且聽一聽、想一想,日後行事多思慮,莫要後悔便是。”

修吾立即嚴肅起來,拱了拱手:“請前輩指點。”

“你為春滋劍守,敖胥為春滋泉守,按照天規戒律,他确有喚醒你并加以教導之職責。”飛蓬的目的,倒也不是說敖胥壞話,挑撥修吾起疑心,而是直接以神界律法為準則,點明敖胥越權之舉。

幾人只聽他微微一頓,語氣帶了幾分似諷非諷的冷意:“但派你去魔界,魁予修為在你之上,此行自然九死一生,稍有差錯便無命而返,可對?”

修吾沉默不語,只點了點頭。

“那小修吾,你覺得…”飛蓬又問道:“天帝為何在春滋、照膽兩泉設立劍守?”

修吾踟蹰了一會兒,才道:“劍守一職,以輔佐之名制衡泉守。缺一,則另一人能完全掌控九泉靈脈。”

飛蓬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好,那你認為,敖胥不顧三皇盟約,派你去魔界執行刺殺魁予的…堪稱九死一生的任務,對天帝陛下,可算以下犯上大不敬?!”

是哦,按照飛蓬将軍透露的神界規則,泉守喚醒劍守還能勉強說過去。但作為泉守,把制衡你的劍守派去魔界幾乎送死,這就越權了啊。

月清疏、桑游和白茉晴飛快地交換一個眼神,心裏都對敖胥生起巨大的警惕。

這一次,修吾沉默了更久。

最終,他低聲說道:“臨行前,敖胥神尊曾言,此番行動乃是鏟除神界叛逆,并非違背三皇之誓。”

“呵。”飛蓬竟是驀地一笑:“我雖離開神界,然對陛下、九天和敖胥都還算了解。你若能回神界,不妨去照膽調閱卷宗。”

他淡然道:“魁予率兵堕魔,敖胥事後必曾希望神界大幅出兵,也必然被九天玄女駁回。她最多只能答應,魁予等人離開魔界才能緝拿。”

修吾蹙起眉頭:“可天魔衆不會無故離開魔界。”

“所以,敖胥這些年派去魔界刺殺的人,只可能是私自行事。”飛蓬斷然道:“頂多是九天玄女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而養大了敖胥自作主張的心。”

他輕描淡寫道:“若按照神律判案,敖胥最輕,也得關入大荒天獄。”

此言一出,修吾徹底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飛蓬倒是不在意:“你且記住,除非再次爆發神魔大戰,否則,神界有且僅有天帝,可在絕地天通後派人前往魔界!神族更是不能下界,除非有關乎律法的任務,比如…”

“追捕和魔将溪風私奔的水神水碧。”想到景天那一世所見,他更是搖了搖頭:“話已至此,你自己思量吧。”

丢下此言,飛蓬慢悠悠走向篝火。

幾人看着飛蓬緩緩走遠的背影,皆是不語。

桑游受不了靜寂的氣氛,不禁擠眉弄眼起來:“修吾兄弟,月姑娘,你們說,飛蓬前輩他那個情人……”

想到自己對上魔尊重樓時的命懸一線,修吾的眼神頓時浮動漂移起來。

“別胡亂說。”月清疏輕叱了一聲。

白茉晴也戳了戳桑游的手臂:“阿游!你別亂說!”

“好嘛好嘛,我不說了。”桑游攤了攤手。

他們一起邊逛邊玩,才安靜了一會兒,又忍不住轉回了話題。

“雖然都是知法犯法,但飛蓬将軍貶谪輪回,是已經承擔了神界的責罰。”

“小晴說得對!修吾兄弟啊,你那個敖胥神尊,啧。”

“飛蓬将軍違規,他回神界受罰了。那敖胥…神尊,他到底想幹什麽呢……師弟…師弟?”

為敖胥之事,修吾已經靜默了好一會兒。

被月清疏用關切的目光盯着,他有點不自在地垂下了眸子,心情複雜地回答:“嗯,師姐,我沒事,只是想不通。”

稍微頓了頓,修吾又道:“師姐,我是不是很缺乏想象力?”無論如何,他都想不到夫妻倆對飛蓬說笑時,提及重樓的調侃所言。

月清疏張了張嘴,再是偏心師弟,也做不到違心地安慰他,只得轉移了話題:“師弟是如何到魔界的?”

再說飛蓬,他本想湊湊熱鬧,但身側無人,倒讓賞玩之旅頗顯無聊。

尤其是不遠處,還傳來幾個相互有情的小輩們,叽叽喳喳的聲音。

“我沒事,只是想不通。”忽然間,一聲包含複雜情緒的嘆息傳了過來。

想不通就對了,不然,你怎麽能拼力去查?飛蓬心中失笑。

在他身後,修吾一行人很快便讨論完,定了計。

他們決定先去尋個火仙獸,再通過九泉靈脈,前往魔界尋找子秋。

走九泉靈脈去魔界?那不就是從毒瘴泉眼去炎波泉眼嘛。

飛蓬的唇角不知不覺就勾了起來,腳步一轉,加快了走向臺階的步伐。

希望重樓沒等得太心急,還在屋裏等我回去。

嗯,我只是想把他哄高興點兒,好讓幾個小輩活着離開魔界禁地炎波泉。

飛蓬抖了抖那頂嶄新的帽子,心想絕不是自己想哄重樓開心,更不是一個人賞飛流瀑布、夜色煙花,覺得太寂寞太無趣!

“咯吱。”門扉洞開,重樓回眸一掃,銳利的眉目瞬間安然下來:“這麽快?”

飛蓬反手把木門鎖好,三兩步便來到重樓躺着的吊床前。

“一個人沒什麽好逛的。”只見他力道敏捷地往上一躍,擠進重樓身側,明亮的瞳眸流淌笑意,一下子就把帽子扣了過去。

兩只魔角頂着帽子,帽檐剛好卡在重樓額頭頂部,露出眉心的火焰标志,還有那雙眼尾斜斜揚起的烈焰瞳眸。

“哼。”重樓輕嗤一聲,了然地瞪着欲笑又忍的飛蓬:“好玩嗎?”

飛蓬笑得渾身發顫:“好看,好玩。”

重樓的眉毛高高挑起,他傾過身捕捉了飛蓬的唇。

帽檐下的這個吻,一發不可收拾。

像是被岩漿淹沒,又像是置身火海,炙熱到迷迷糊糊。飛蓬用最後的理智設下結界,朦朦胧胧地想着

……

“花開了。”

什麽?飛蓬茫然地回過頭,瞧見肩頭上的一只細小花苞緩緩張開花骨朵,舒展開黑色的花瓣。

“主花一株,餘下九十九朵花苞,取十全十美之意。”重樓嘆息道:“若全部澆灌綻放,魔紋會以盛開狀融入魂魄,從此靈魂互通分享壽命。死而重凝魔元,依舊無可擺脫,是為魔族心契,等于成婚。”

也就是說,想重創對方,只需要一個念頭。作為強者,飛蓬的第一反應是安全方面。

“若非愛極信極,魔族不可能以這種方式締結婚約吧?”他銳利的視線直直掃向那雙血玉般的魔瞳。只是單純定位保護的作用,發展到極致竟是結契,委實難以預料。

重樓面不改色:“對。你如要解除,得抽出紮根神魂的煞氣。在人間難免動靜太大,最好回魔界再動手。”結契方式不止一種,這辦法對于神族,确實過了。

“你先前沒考慮過結契。”飛蓬驀地一笑。

這魔印,既可讓自己借重樓魔力自保,又能讓重樓掌握自己行蹤。可初衷再是等價交換的永留身邊,重樓也剛剛成功,就提議送自己回人間,又怎麽會當時就想結契呢?

“确實。”想到那天,重樓便也忍不住笑了:“我沒料到,你那麽快做出決定。”

他要全盤掌握飛蓬的去向和狀态,又總結了上回被輕易消磨印記的經驗教訓,才選了這個既保安全又不會弄丢人的辦法。

結果,飛蓬明知道留下的後果,也用一聲“心甘情願”,讓自己徹底破了戒。

“那麽,現在可以考慮了。”飛蓬擡指觸上重樓眉心,往上攥住那頂歪歪斜斜的帽子,甩手丢進內室:“對了,不要分散拖延,一次性結契成功最好。”

在帽子落入床鋪的“噗通”聲中,他唇畔綻放比黑色曼陀羅更惑魔心神的微笑:“還是那句話,我心甘情願。并且,求之不得。”

重樓呼吸一滞,然後被粗重的喘息聲取代。

“你…再說一遍!”

……

飛蓬擡首與重樓額頭相抵,眸中水霧破碎,聲音卻一字一頓、仿若耳語,鄭重珍重之意盡顯:“我心甘情願,求之不得。”

“轟隆!”下一瞬,他被重樓拖回魔界,雙方皆被炎波泉底的岩漿完全浸沒。

滾燙的溫度灼燒飛蓬的理智,但一點兒都不疼

……

他的心思漸漸飄遠,魔紋刻畫什麽,端看烙印者的心思。他之所以會畫出黑色曼陀羅,是飛蓬喜歡。

那是相交初時混熟之後,飛蓬突然有一日發來邀請,讓自己前去神界他的府邸。

不是不驚疑,不是不警惕。可自己還是動身了,顧忌着三皇盟約,就遮掩身形。

“嘶。”頸間忽然傳來尖銳的刺痛

……

飛蓬正憤懑地瞪着自己:“這個時候還能發呆?!”

“哼。”重樓悶笑一聲,用魔力凝固出一面鏡子。

白皙腰背濕漉漉的,映襯着綻放黑色的曼陀羅花,像是飛瀑碧水流沖刷着澄澈河底的黑色山石。

“你還想在寝室養曼陀羅嗎?”那一日悄然而至,發現飛蓬背對他坐在窗邊,指尖輕柔愛惜地撫摸那一株黑色曼陀羅。

此花劇毒,顏色深重,并不受神族喜愛。飛蓬也不想族人中毒,就偷偷養在沒別人會進入的寝室裏。

飛蓬微微一怔,明白過來,重樓想到什麽了。

“那你覺得好吃嗎?”他的眸色不禁柔軟起來,就和當年回眸一笑,摘下花瓣給了重樓一片時別無二致。

重樓莞爾失笑:“這是劇毒,但正如你當年所說,‘你我都不怕毒,自可享用’。”

但他昔日其實只小聲嘀咕了一句有毒,便在飛蓬說這話前,就細嚼慢咽地吃了下去。完全不怕飛蓬身為神将,此行或是應神族高層之意,會動什麽手腳。

而黑色曼陀羅雖劇毒,花瓣卻脆生生的,咬開的花汁竟是先苦後甜,而且是很清爽的甜,令人回味無窮。

“你記得可真清楚。”飛蓬臉上笑意更深,他說的話,重樓一個字都沒記錯。

重樓伸手撫上飛蓬的臉,魔尊永遠記得,神将用青蔥白皙的手指,撫上黑色的曼陀羅花瓣,那花蕊也是極明亮的金色。

色彩相互輝映,無端銳豔。

卻比不上一貫不笑的神将當時上揚的嘴角,那是一個淡然又帶點炫耀的淺笑。夾雜了一點點捉狹,用來遮掩其中的鄭重。

他道:“黑瓣金蕊,先苦後甜,像不像敗絮其外、金玉其中?”

被那個笑容晃了眼睛,自己回過神,意識到絕對發生了什麽,卻還是平靜沉着地回應了一句:“嗯,這是只有不怕毒才能享受的美味。”

回魔界後,他便讓人去查,神将最近遇上了什麽。之後才知道,因為被人撞見自己和飛蓬不再純打架而能坐一起閑聊,飛蓬被神族長老們申饬了。

那一剎那,重樓感受到發自本能的慶幸感。他終于就明白,飛蓬為什麽約自己去神界他府邸見他——

如果連來神界的信任和勇氣都沒有,飛蓬會決絕斷開這友情的萌芽。

一如魔尊對神界是敗絮,重樓對飛蓬是金玉。飛蓬不怕毒也不怕他重樓,只要重樓願意給他信任,讓他維持這段神界看來離經叛道的友情。

“你是金玉。”這個暗示,成為重樓動心的源頭。

就算魔尊是神族眼裏致命的劇毒,飛蓬也堅持己見。那他就更不該為了所謂的神魔之別,放棄情誼,放棄飛蓬。

“我永遠不會忘記。”重樓低頭,堵住飛蓬正綻放笑意的唇。

他力道極輕柔,像是珍愛一朵鮮花。他的力道又極深重,像是品嘗一道珍馐。

“嗯額…”很快,飛蓬眸中水霧此起彼伏,再次渙散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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