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番外2、将心策
番外2、将心策
飛蓬雖說不再插手,但與他一起游玩各界的重樓告訴他,黎火金吾在炎波泉內,接待了子秋與月清疏後,他還是起身返程,回魔界前去天魔國了。
彼時,離飛蓬那回為修吾解咒大幅度消耗靈力,不得不卸了天魔幼師的“職務”,已是許久不見故人。
重樓不願和飛蓬分開,自然跟了過去。
說來也巧,他們剛到時,月清疏正帶子秋離開天魔國。
一大一小取道天魔劍冢至赤鷹嶺,準備再次從炎波泉回人間。
結果,聽見劍冢方向傳來的打鬥聲,他們迅速前往馳援天魔衆。
好在只是幽漣、戰夔帶着星逸、映月,借迦樓羅部的例行挑釁,順勢磨砺孩子們的身手。
“以一敵三?”一個聲音忽然在衆人背後的山口響起:“進步确實不小。”
他們吓了一跳,繼而欣喜若狂:“老師/飛蓬前輩!”
映月、星逸和子秋更是直接撲了過去,可惜半路一卡,與大人們一起迅速換成行禮的姿勢:“魔尊大人!”
“嗯。”慢一步現身的重樓神色淡淡,向單膝跪地的戰夔與幽漣随意點點頭,也對抱拳行禮的月清疏揮了揮手。
重樓對孩子們,倒是持鼓勵态度,目光掃過一圈,指尖輕輕點了點天魔劍冢。
“啪。”兩把武器應聲而動,落于星逸和映月面前:“最合适的,提前熟悉。”
兩個孩子抱着新得到的武器,幾乎是愛不釋手:“是,謝魔尊大人。”
他們能感受到那種被認主的契合,只是小小的身子抱着有些長的刀和劍,頗為可愛好笑。
站起來的幽漣、戰夔也為他們欣然,不由對望一眼,再朝着魔尊行了一禮。
“小清疏。”飛蓬對于這些細枝末節,只是笑了一笑,便轉入正題:“如何了?”
認認真真把自己遇上的難題說清楚,月清疏又道:“我還是決定繼續專精五靈之力,不自怨自艾、裹足不前。”
“好。”飛蓬接過修吾的源果,稍加查探後,緩緩點頭:“明庶門與仙獸共修,或許你真能逆天改命。”
修吾神元尚在,喚醒需要的是天帝精氣。但若五靈融會貫通合成太初靈力,也許有奇效,就不一定要等天帝陛下出關了。
“謝前輩鼓勵。”月清疏笑了一下,少女眉眼清麗依舊,一如最初持劍,守在石屋外幾天幾夜,終于得神将首肯追随之時。
重樓安靜地看着這一幕,忽然開了尊口:“子秋。”
“啊?”子秋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地撓了撓頭:“魔尊大人?”
重樓察覺到了些許熟悉的氣息,凝眉看着這個小輩:“你遇上九天玄女了?”
子秋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在修吾師兄源果裏碰上的那位神女,就是九天玄女。
“對,事情是這樣的…”子秋知道輕重,立刻把他單方面和九天玄女吵了一架之事,對魔尊和盤托出,連九天玄女說要封印異能之言,都沒再隐瞞。
重樓聽得清清楚楚,語氣莫測地複述了一遍:“諸多過往前塵,皆因你而起?”
“哼!”他頓時冷笑起來:“欺負小孩倒是真的!随她去,你日後若堕魔歸入魔界,本座自會解開。”
子秋要是留在人間明庶門,自己不會管。但若加入天魔衆,便是魔界的一份子。九天玄女敢封印他與生俱來的本領,自己這個魔尊就有理由直接破解。
“以天規戒律阻止繁衍滅族,本質無錯。”飛蓬倒是理解九天的心思,不禁嘆息道:“犯禁者再有苦衷與功勞,也确實咎由自取,萬萬沒有功過相抵的道理。”
他說着,搖了搖頭:“但既不能阻止事情一再發生,又不能查缺補漏完善天規,敖胥委實考慮不周。”
“你直接說他沒本事就行。”重樓嗤之以鼻:“換了你,又會如何處置?”
飛蓬靜了靜,面色冷漠起來:“首次發現懷孕之人,立即徹查到底。違背族規、私自有染,為此懷有身孕者,不論雙方出生為何、功勞怎樣,盡皆不入天獄。而是當衆剝奪靈力、誅殺殆盡,以儆效尤。”
他看向呆住的幽漣、戰夔,森然問道:“若如此,爾等是仍敢為愛犯禁,還是為了自己與愛人的性命,從此循規蹈矩?!”
“這…”兩位天魔戰将渾身發冷,遲疑不過幾個呼吸,就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不…我等絕對不敢…再犯禁了…”
月清疏同樣被吓得不輕,卻敏銳發覺,對于飛蓬将軍的狠辣,魔尊竟一點兒都不意外。
“不但不敢…”重樓甚至還能平靜無波地接口:“若再發現手底下有人生了情,為避免日後再遭遇不測,魁予只會管得更嚴。同理,古神族長老們也會更用心監管。”
他淡淡說道:“反倒不會如敖胥那樣,魁予因被貶為天獄獄卒,被舊部以命相勸、答應劫獄叛逃。”
重樓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飛蓬:“如此,只需要一次殺一儆百,神族情劫大多可免,也不會一下減員多人。被剝奪的靈力,待天帝出關,自可再造新神。”
八個神子,前後足足十六名新神族神将,為了生子而送命。
魁予也是為了神子,才決議劫獄叛逃,新神族兵将方多有追随堕魔。
而這一切,若是飛蓬負責天規戒律,就絕對不會再發生了。
“本座真是慶幸。”魔尊驀然一笑:“負責刑律的是敖胥那個沒本事還自傲的蠢貨。不然,神魔兩界戰力絕不會此消彼長。”
前任神将的表情似乎依然平平淡淡,還很禮貌地颔首,漠然道:“對,可惜了。”
月清疏沉默不語,她好像從飛蓬前輩的話語裏,聽出了一點兒咬牙切齒和恨鐵不成鋼?
無獨有偶,幽漣與戰夔對視一眼,皆垂下眸子,掩飾住了心中的驚悸。
“你現在回神界,還…”重樓卻不肯放過,可飛蓬打斷了他。
只見飛蓬猛然擡眸,看向重樓,蹙眉嘆道:“你果然知道了。”
“哼。”重樓輕嗤一聲,身影陡然消失。
其他人一頭霧水,月清疏更是問道:“前輩,這是……”
“九天自作聰明。”飛蓬搖了搖頭:“前不久,她避着重樓,悄然給我送了一封信,言刑律長老之位空缺,邀我回歸神界。”
他頓了頓,又道:“魁予可能也收到了相似的邀請。但重樓哪有那麽好糊弄?”
其實,重樓能忍到現在才發作,已經很出乎我意料了。
原來如此,難怪魔尊今天陰陽怪氣的。
大家面面相觑,心裏對九天玄女打了個大大的叉。
“各位随意。”飛蓬倒是笑了笑,這笑容真切而散漫:“我去哄他。”
話音剛落,這語出驚人的前任神将化身清風,一息之間扶搖直上九萬裏,蹤跡全無。
飛蓬在人間追上了重樓,讓他有些驚訝的是,魔尊正在海底城遺跡的一處角落,這兒保存的相當完整。
莫名有點兒眼熟。
“原來,你當時也在啊。”飛蓬回想了起來,走到重樓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怎麽站在門口,不進去坐坐?”
景天他們一行人在這座漂亮的海底城,轉悠了很長時間。
這個屋子景色美麗,還正好就一個入口,正适合戰後休息,就多待了幾個時辰。
彼時,他們還很意外,周圍恰好妖獸稀少,才讓大家過得安穩。
值得一提的是,因為之前趕路是景天出力最多,所以他被同伴聯手按進蚌殼床,美美睡了一覺。
現在想想,怕是重樓在附近,見景天他們又累又餓,悄悄出手掃清了障礙。
“哼。”重樓沒有回頭:“等你。”
飛蓬遲疑一瞬,覆在重樓肩上的手掌不自覺用力,将人轉過了身:“要是我不跟來…”
他認真地質問道:“你是不是就默許我趁你在人間,當真離開魔界?”
重樓沉默不語,他從來不屑于強求。
“你…”飛蓬又好笑又無奈,他忽然寧肯重樓再霸道一點兒,而不是現在這樣克制地惹人心疼。
這讓飛蓬不知道如何說出口,只能在重樓的注視下,拙劣地轉移了話題。
“那你後來為什麽不救他們倆?”但想到後來發生之事,他也确實很不理解:“溪風這樣的萬能助手沒了,你不就要親自處理魔務了嗎?”
重樓挑了挑眉:“水碧可不像你那麽老實,願意回神界受罰。”
“她也不想加入同神界為敵的魔界,還一定要行善救人。”他淡淡說道:“然溪風對她情有獨鐘,婉拒了本座傳音所言的退路,選擇生死與共。”
得力下屬拒絕援手,執意與心愛之人同葬海底。或許因為這是一神一魔,也或許源于一時心軟,自己靜默許久,還是放任了這份叛逆的私心。
“我也不會再回神界。”飛蓬靜了靜,臂膀勾住重樓的脖頸:“九天只是拿出态度、做做樣子,你明明知道的。”為什麽,還是會沒有安全感呢?
重樓沉下眼瞳,安靜地瞧着飛蓬。
可那雙血眸亮得驚人,仿佛燃燒着烈烈火焰。
明明是你收到神界的邀請,明明是你猶豫地整夜睡不着覺,明明是你半點消息也不透露給我。
重樓越想越沉郁,氣息便似狂風暴雨、雷霆萬鈞前的海面,直讓人喘不過氣。
“好吧好吧。”見重樓這般反應,飛蓬的心卻像被貓爪撓了一下,又疼又癢,還有些想笑。
他埋首在魔尊溫熱的頸間,貼着那有點兒堅硬的甲胄,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承認,當時是有所動搖。”
九天信中明言,天帝離出關不遠了。
“但我最後還是提筆拒絕了,我不會離開你。”飛蓬閉了閉眼,終是低聲承諾道:“也絕不會再瞞着你什麽了。”
作為第一神将的他,忠心于神界,更忠心于對自己有知遇之恩的天帝陛下。
但這已經都是過去,現在的飛蓬只忠于本心,也分得清什麽更重要。
重樓不做聲,九天的邀請,飛蓬能拒絕,可若是天帝呢?
他終究還是蚩尤承認的獨子,知曉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情。
三族開戰前,三皇關系尚佳。
對于神族內第一個打破造神極限的飛蓬,天帝伏羲是相當的在意。
他既是欣賞,也有鞭策。
索性飛蓬從未讓天帝失望,他也就給予更多關照。
是以,飛蓬能成長到後來的地步,說一句“伏羲親自提拔”,半點都不為過。
“陛下不會的。”飛蓬也并不是猜不到重樓的心思。
他輕輕地嘆息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我對天魔衆是什麽态度,陛下出關對我,也就會是什麽态度。”
天帝陛下何等驕傲,自己執意脫離神族,又手段盡出地還清因果,他或許遺憾,但又怎麽可能再召回心不屬神界的‘神将飛蓬’?
“……”重樓終于動容,擡臂将飛蓬往懷裏按了按:“你其實,還是有點難過的吧?”
飛蓬在他懷中點點頭,聲音卻波瀾不驚:“也只是難過。”可他不欠神界分毫。
重樓伸手擡起飛蓬的下颚,雙眸相對時,他那雙赤瞳反而流淌了些微的笑意,聲音更是平和:“那就忘記難過。”
飛蓬怔然無語。
“哼。”重樓将他打橫抱起,大步邁入房間內。
飛蓬便瞧着,周圍一切慢慢扭曲,如神魔之井般與別處割離。
“所以,你早就把這裏封印了?”被重樓吮住唇瓣,按在床上關好蚌殼前,他只來得及問這一句。
重樓哼笑一聲,解開飛蓬的腰帶。
神魂颠倒、情亂意迷之際,飛蓬聽見了他的回答。
“溪風一個魔,哪來那麽多材料建海底城?”重樓低低一笑:“這間偏僻小屋,是他留給本座的別居。”
神界那麽久才找到他們,定然也有重樓的手筆,他還挺護短的。當然,景天他們能找到這裏好生休息,更是重樓對自己轉世的優待。
“呵。”飛蓬昏昏沉沉間,忍不住輕笑起來,指尖更使力地陷入厚重皮毛之中。
他後背上的黑色曼陀羅花紋,被刺激地重新浮現,一朵朵詭秘的花骨朵依次被滾燙的雨露澆灌到盛開。
“本座真的很慶幸,是神将飛蓬守着神魔之井。”重樓親吻着飛蓬汗濕緋紅的眉眼,呢喃低語。
他由衷感謝天帝在三族之戰後,對飛蓬的安排,這實在是一場天賜奇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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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