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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回家路上,叢靜看到一個大爺挑着擔子賣草莓,她問了下價格,不貴,還挺新鮮,便稱了一斤。
今天下班得早,徐夢寧還在學習,叢靜打算自己下廚。
進房間準備換衣服時,發現門上還是那幾個洞,她敲了敲徐夢寧的房門,問:“師傅今天沒來啊?”
“沒。”
她奇怪:“不是說上午來麽?”
“有什麽事耽誤了吧,沒師傅的電話,也不好老是問房東。”
叢靜心道算了,也不急在這一時片刻,她又說:“吃草莓嗎?我給你洗。”
“吃!”
叢靜換了身舒适的家居服,挽起袖子進廚房。廚藝還是她出來住房後,才學的一門技術,現在的水平,只能叫“像樣”。
她拿一個玻璃碗,裝了些草莓,給徐夢寧送去,然後翻着冰箱,思考該做什麽。
門鈴響的時候,叢靜正在切胡蘿蔔。鑒于刀工有限,她切成塊,準備和土豆、排骨一起下鍋炖,排骨還在水裏解凍。
她被吓了一跳,手抖了下,差點沒切到手。
叢靜放下刀,看了眼來者,才開門。
師傅說:“不好意思,今天白天有急活耽誤了。你在做飯啊?現在方便嗎?”
“剛開始,方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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叢靜用一次性杯子倒了兩杯水,分別遞給他們。
“謝謝。”
叢靜看他。游子遇雖然總是站姿懶散,挺不直腰背的樣子,但天生的優勢,還是需要她仰頭。
今天他沒戴帽子,穿衣還是偏深色系。他接過杯子,沒喝,另一只手插在外套口袋裏。
叢靜看他的同時,游子遇也在打量她。
和昨天的素顏不一樣,她臉上有淡妝,長發挽成一個丸子頭,身前系着一個粉色雛菊圖案的圍裙。
小巧又居家。
他不動聲色地轉開視線,瞥了眼廚房,砧板上,還剩着一截沒切完的胡蘿蔔。
說實在話,他以前還幻想過這樣的場景,差不多就是這樣的。
師傅喝了水,帶上新鎖和工具,蹲在地上拆包裝。
叢靜和游子遇兩個人一起盯着他。
換鎖很簡單,師傅手法熟練,再不開口,就來不及了,游子遇問:“你現在在哪兒上班?”
“啊?”叢靜看得入了神,“我在恒英中學。”
“當語文老師?”
“嗯,教初中。”
游子遇環抱着雙臂,“我以前就覺得,當老師挺适合你的。”
以前……叢靜心弦動了一下,總是要有個人先提起的,她盡量以尋常的語氣說:“你呢?”
他聳聳肩,表情很無所謂,“無業游民一個。”
也是,叢靜想,他家有錢,哪怕不工作,只要不作死敗家,坐吃山也不會空。
“行了。”師傅試了試,确認無誤後,把鑰匙給她,“一共兩把。垃圾我幫你丢出去吧。”
“好,謝謝您了。”
“沒事兒,順手的事。”
叢靜依舊把他們送到玄關。
游子遇沒有留下來的理由,走前,他撐着門框,側過身,說:“叢靜,可以把我從黑名單裏放出來了嗎?”
叢靜說:“我沒拉黑你。”
游子遇的眼神是在問“你确定嗎”,她補充了句:“我是把你給删了。”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不輕不重地說:“你還真絕,我自認沒哪裏對你不起,你這麽對我?”
三分委屈,三分憤怒,剩下幾分,摻雜着她聽不懂的情緒。
叢靜和他對視,不躲不閃,似乎這樣更顯得她理直氣壯,“我們沒關系了,留着微信也沒必要吧。”
“怎麽沒關系?校友不算?”
旁邊的師傅看看他,又看看她,一副吃瓜的表情,叢靜無奈:“今天之後,我們可能都見不到面了,加上幹嗎?”
“誰說見不到的?何卉鳳準備把這套房過給我,我就是你房東。”
“?”
游子遇當然是瞎說八道,他昨天才知道她住這裏,話說出來後,他才意識到,有這麽個法子哎。他開口朝何卉鳳要,她也不會不給。
叢靜哭笑不得,她覺得荒誕可笑,也真的笑了,“游子遇,你怎麽還跟以前一樣,死纏爛打的啊?”
她笑了,游子遇繃緊的表情也松懈了,他在手機上點了幾下,“加上吧,不然以後有的你受。”
不等她應話,他已經出去了。
叢靜在原地呆了呆,想不通,怎麽事情就變成了這樣。
她沒管手機,把飯菜做好,叫徐夢寧出來吃飯。
徐夢寧一見叢靜,就問:“游子遇今天又來了啊?”她在房裏,隐約聽到他的聲音。
叢靜順水推舟,把他們的對話告訴了她,徐夢寧說:“看不出來啊,游子遇這麽個玩世不恭的少爺,對你還挺癡情的。他說得對啊,你為什麽不接受他?”
“我又不喜歡他。”
叢靜垂着眼睛扒飯,徐夢寧也無法評斷她話中的真僞,只是……
“那個時候,你們除了确定關系,跟情侶沒兩樣了啊。”
叢靜疑惑:“在你們眼裏,我們是這樣的嗎?”
徐夢寧連點了幾下頭,“對啊,你看他的那樣子,我到現在還記得,眼睛裏跟閃着光一樣你知道嗎?”
叢靜被她的形容肉麻到,“可我不喜歡他,真的。”為了增強她的可信度,她還加了個真的。
徐夢寧聳聳肩,“你說不喜歡,那就不喜歡咯。”
她這個動作,讓叢靜腦海中閃過游子遇的臉,他走到哪兒,都是一副提不起精神、沒興趣的樣子,把“喪”這個字演繹到了極致。
叢靜一直不明白,有錢有顏,有資本潇灑快活,可他怎麽好像很少真正開心過。
二十來歲,本該是最輕狂的年紀。他不是。
剛開始,他追她,還有人開玩笑說,他像是在追債。
洗碗的活歸徐夢寧,叢靜拿起手機,躲進房裏。她也不知道,她心虛什麽。
微信右下角果然多了個小紅點。
這麽久了,他的頭像和名字都沒換——游樂王子,動畫版的。
就是聽到他朋友叫他“游子”,她調侃了一句像游樂王子,他就改了。這麽小學生的形象,虧他頂得住。
她嫌棄幼稚,把備注改成“游子遇”,想了想,又加了個“學長”。
既然他說是校友,那就只是校友。
對方立馬彈來一條消息。
游樂王子:幹嗎不對我開放朋友圈?
CCCJ:生人勿進。
叢靜本來想說“不要得寸進尺”,覺得太沖,顯得他們多熟似的。
游樂王子:我剛認識你那會兒,你就對我開放。
CCCJ:年輕不懂事。
游子遇大概是被她堵得啞口無言,半天沒回。
叢靜為了靜心,找了部人文類的紀錄片看。片子比較沉悶,看得雲裏霧裏的,沒看兩集就睡着了。
“叢靜?叢靜?!”
叢靜驚醒,起身開門,徐夢寧拍拍胸口,“吓我一跳,問你去不去洗澡,半天沒應,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差點就要把你這新裝的鎖給砸了。”
“我睡着了。”叢靜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你先去洗吧。”
電熱水器比較小,為了防止洗到中途沒熱水,前一個人洗完會立馬補充熱水。
徐夢寧去洗澡了,叢靜看了眼時間,不知不覺都十點了。iPad還在播放,叢靜也沒心思再看,翻了下微信。
工作小群裏,曲敏他們在讨論五一去哪兒玩;
物業群裏,住戶在反應停車、水管、快遞等等問題;
大學同學群裏,有人拉票,下面一溜整齊的“已投”;
還有各種商家發活動、促銷,公衆號推送,gg……消息一大堆,沒什麽值得回複的。奇怪的是,游子遇居然沒動靜。
那年,叢靜大二,游子遇大三,他追她,時不時就來她面前刷存在感,她幾乎不主動找他,以為這樣,他沒意思了,就不會再騷擾她。
他堅持了一年,斷斷續續的,給她買早餐、陪她上課、看她兼職……
後來,他果然不來了,有一段時間,叢靜不覺得解脫,反而是極度不習慣。
兩年多了,消失兩年多的游子遇,又出現在她眼前,她心情很複雜。
她拍拍自己的臉,告訴自己:不要沉湎于幻象,眼下,打工賺錢最重要。
這天,叢靜早早到達辦公室,只有沈銘信一個人在,他一邊啃三明治,一邊埋頭寫教案。
叢靜跟他打了聲招呼,在自己位置坐下。
沈銘信咽下口裏的食物,清了清嗓子,問她:“小叢,你吃早餐了嗎?”
她點頭,“在家吃過了。”
“馬上五一了,你有什麽打算嗎?”
叢靜清明假回過一趟Z市,母親讓她不用再折騰了,暑假再回去,她說:“還沒想好。”
“正好,你要是沒事的話,我們辦公室幾個老師約好,自駕去E市玩,三天兩夜,一起吧?”
E市就在C市旁邊,很近,是個小有名氣的旅游城市。
叢靜大學去過,囫囵玩了一個周末,但她思忖片刻,還是應下來。
陳璐來辦公室找叢靜,“叢老師,什麽時候開始默寫啊?”
叢靜昨天布置的任務,說今天早讀課要默寫古文。她說:“七點半開始,半個小時夠了吧?”
陳璐點點頭,“好,我去告訴他們。”
到了時間,叢靜帶上一沓A4紙去教室,以小組為單位發下去。
“默寫《陋室銘》、《愛蓮說》兩則古文,要求字跡工整清晰,注意不要寫錯字,不要看別人的,作弊被我抓住的罰抄20遍。不過關的下午重新默。”
教室一片哀嚎,叢靜指了指鐘,“八點結束。”
叢靜到處走動着,防止他們作弊抄襲。
她忽然看到窗外一個高大的人影,她定神去看,他已經走過去了。
半個小時後,叢靜準時收默寫,有的同學還想改,她嚴肅說:“再不交成績就做零分處理。”
叢靜走到門口,聽到隔壁辦公室傳來說話聲。
這很正常,不正常的是,那道熟悉的、漫不經心的聲音——
“謝謝老師費心了,我會傳達給他父母的。”
叢靜探頭,想确認是不是他,猝不及防和一道視線相撞。
“叢老師,有什麽事嗎?”
男人原本背對她,聽到這句,轉過頭看她,叢靜躲也來不及了。
游子遇坐在嚴老師對面的椅子上,倒比往常多了幾分正襟危坐的意思,他眼中不見驚訝,反而是饒有興致。
開口的是初一(八)班的班主任,嚴老師。她是資深教師,眼神銳利,叢靜莫名沒底氣,磕巴說:“哦,我是想問今天有沒有時間,給學生組織一下默寫。”
“有兩節自習課,看你方便吧。”
“好的。”
叢靜要退開,嚴老師又叫住她:“這個是趙光韬的哥哥,他語文成績那麽糟糕,你跟他哥哥溝通一下吧。”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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