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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第二天，第三天……接下來的一個星期，游子遇雷打不動帶着早餐來接叢靜去上班。

這天，從靜下樓時，游子遇正立在車邊。

五月下旬，初升的太陽已經有了點熱意，游子遇仰着頭，半眯着眼，打了個綿長的哈欠，眼角分泌出一兩滴生理性鹽水。

她覺得這樣的游子遇，有幾分呆憨，剛打算抓拍，他正好看到她了。

叢靜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太早的話，你真的可以不來送我上班的。”

她知道他大學時的作息，打游戲打到淩晨，早八沒課，或者逃課，總是賴到很晚起，早飯也不吃，頂多敷衍兩口。

從這點看，他就是個很普通的男大學生。

也就是為了追叢靜，老大早起來，去食堂打包油條包子豆漿什麽的，繞到她宿舍樓下等，送完她，再回宿舍睡覺。

游子遇說：“沒事。”

叢靜摸摸他眼角，“你都有黑眼圈了。”

“正好調整一下作息，不過确實很痛苦。”游子遇牽起她的手，“而且熬夜也挺傷男性功能的，雖然我還年輕，但也要防患于未然。”

“……”

兩人雖是男女朋友，但目前未發展到不純潔的□□關系，叢靜聽得臉紅了紅。

扶手邊除了她的早餐，還放了一杯咖啡，車廂內，盈滿咖啡的香氣。

“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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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式。”游子遇拿起來給她喝了口，冰得她臉一皺。

他笑了笑，又說：“你要是有什麽想吃的，提前告訴我，你家外面都沒什麽店。”

叢靜應下來，想到自己的新車，嘆了口氣：“我的車還沒騎過幾回呢。”

游子遇把她送到學校門口，問她：“這幾天沒碰到那個教導主任吧？”

“工作上難免，私底下沒再跟他見過。”

“他下次再說這種不三不四的話，你也別跟他硬怼，直接投訴，上梁不正下梁歪，就這樣的人還教育學生。”

叢靜想起他之前用鞋子抽人，又好笑又動容。

他本來是個對身邊事漠不關心的人，當事人變成她，他就氣得不行。

“好。”叢靜挎上包，“我先走啦。”

“你是不是漏了點什麽？”

叢靜下意識看座位底下，“沒有啊。”

“你再仔細想想。”游子遇就差明示了。

“啊？”她轉了兩下眼珠子，見他面色越來越沉，笑了。

不逗他了，湊過去，吻了下他的唇角，留下一個淡淡的口紅印，她掏出張紙替他擦掉，“小孩子要糖還會張口說呢。”

這是說他還不如小孩。

游子遇想抓過她的手腕，嘴對嘴地親，她溜得快，轉眼人就下車了。

“快去上班吧，路上慢點開。”叢靜隔着窗戶，對他揮手。

他拿她沒轍，拍了下喇叭，以洩不滿之氣。

沒把叢靜吓到，吓到路邊經過的一只野貓，它“喵”的一聲驚叫，蹿進路邊灌木叢。

叢靜腳步輕快地坐到工位，打開電腦。

經過對叢靜幾天的觀察，曲敏愈發肯定她有情況，午飯時，她聯合孫曉玲，對她“嚴刑逼供”。

“小叢，你太不講義氣了啊，談對象都不告訴我們。”

叢靜低頭戳着炸魚排，“哪有。”

“我們都是過來人，你騙騙學生還行，還想騙得住我們啊？”

“發個微信都在笑，以前可沒見你這樣。”

叢靜這姑娘吧，雖然看着溫柔可親，其實她對誰都是有距離感的，也是個性格慢熱的。

曲敏想不出，她會跟誰黏糊糊地談戀愛。

忽的，她靈光一閃，問：“是不是游子遇啊？”

叢靜見猜到這份上了，也不再忸怩，“嗯”了聲。

“我就說！”曲敏激動地拍了下桌子，引得其他桌的人投來視線。

孫曉玲哧哧笑，說：“去E市那趟我就看出來，你們倆暧昧得要拉絲了。”

曲敏想到一件事，“游子也是C市人吧？”

叢靜點頭，“是啊，土生土長的。”

“你之前說，你不考慮C市人，是因為打算回Z市，怎麽，是拒絕沈老師的借口？”

叢靜都忘了這一茬了，她是有這個想法，但曲敏說的，也是真的。

她想解釋，孫曉玲突然頂了頂曲敏，兩個人都噤聲了。

叢靜順着她們方才的目光看去，沈銘信走過去。這下好咯，閑話被話題中心本人聽到了。

三人吃完飯，出食堂時，沈銘信站在一棵樹下，望着人來人往的門口。

曲敏和孫曉玲先走了，叢靜走過去，“沈老師，是想聊聊嗎？”

兩人并肩走着，中間隔了兩三個拳頭的距離，班上學生看到，怪叫着跑過去，起哄說他們倆在處對象。

這些小屁孩，聽風就是雨。叢靜無語。

午餐期間，校園裏遍地是學生，難以找到談話的好去處。他們走到停車坪，那裏人少。

沈銘信先開的口，卻跟她們談的話題無關：“上次游子遇跟我說，你有時候牙尖嘴利，氣死人不償命，看來他所言不虛，是我不了解你。”

他們什麽時候單獨聊過天？叢靜思忖兩秒，才想起來，應該是她生日那天。

“張主任年紀大了，有些思想落伍，他說的話的确不好聽，你走後，我勸了他幾句，他之後不會再找你麻煩。”

叢靜之前聽說，他家裏有長輩在教育局，大概也是這個原因，張主任找他吃飯。

“麻煩你了。”

沈銘信頓了頓，才問出這種想問的：“你和他在一起了？”

“嗯。”當叢靜的眼睛看着你的時候，你很容易相信她說的話，它太清澈了，就像你不會懷疑高山清泉裏摻了雜質，“我們在一起了。”

這樣的複述，只是讓沈銘信更沉默。

“我沒有明确說，是因為你沒有明确提，但我覺得，我表現得應該很明顯了。”

是啊，客客氣氣的，完全的同事情，沒有半點養魚的嫌疑。

包括，她也毫不掩飾，她和游子遇的親密熟稔。

叢靜又說：“我以為跟曲老師她們說，你應該會知道。”

曲折地傳遞拒絕的信息給他，避免兩個人都難堪。

“我知道那是借口。”沈銘信說，“但是我以為，你身邊沒有人，時間長了，總歸能接受我的。”

叢靜默了默，“抱歉。”

他笑了，“感情是自己主動付出的，你又沒有對不起我，道什麽歉。”

“好人卡你可能不想收，但是沈老師，你人真的很好。”

“你可別誇我了，不然我會更不甘心的。”

兩人都笑了，沈銘信說：“君子不奪人所好，我不會打擾你們的。祝你們幸福。”話罷，他提步走了。

叢靜待在原地，正午日頭曬得她鼻尖微微冒汗，這麽快就要入夏了啊。

她給游子遇發了條信息。

CCCJ：聽說你在背後編排我。

他應該也在吃飯，回得很快，是一張手指對着天花板的照片。

CCCJ：？

游樂王子：指天發誓，冤枉啊。

叢靜笑出聲，不怪曲敏窺破她戀情，這麽笑，是夠傻的。

玩笑過後，游子遇正經問：你聽到什麽風言風語了？

CCCJ：只聽說某個人背着我拈酸吃醋。

他一下就猜到了：沈銘信？他跟你說什麽了？

CCCJ：沒說什麽，我跟他們說，我們倆在談戀愛。

游子遇一看，尾巴都要翹上天了，說：是得蓋個戳。我朋友他們也想見你，周末一起吃個飯？

CCCJ：好啊。

游子遇定的下午到晚上的活動，白天他們倆約會。

叢靜挑了條收腰長裙，搭配一個珍珠白的小挎包，大小只塞得下手機和鑰匙，頭發放下來，至于鞋，讓徐夢寧幫忙看。

“高跟磨腳，又要配衣服……就這雙小白鞋吧。”

沒辦法，可供選擇的實在不多。

徐夢寧問：“這是你們第一次約會吧？”

“嗯。”叢靜有點小緊張。

徐夢寧往她包裏塞了張折疊的紙片，沖她眨眨眼：“徐軍師的錦囊妙計，有需要的時候，記得看哦。”

游子遇今天一改往日的黑白風，換上亮眼的顏色，頭發抓過定型，看着很精神。

叢靜下樓前一刻，他還對着手機撥弄頭發。

他沒開車來，坐地鐵公交出行，他覺得這樣，才有純情的大學情侶的氣氛。

叢靜知道他對大三追不到她有執念，随他去了。

當兩個人刷卡，坐到公交車最後一排，吹着初夏的風時，她又覺得，也挺好的。

叢靜歪頭靠着游子遇的肩，聞到淡淡的香氣，很溫和的香調，“你噴香水了？”

“好聞嗎？”

她又嗅了幾口，說：“你比我一個女人還精致。”

“我以前身上有煙味，你還嫌我臭。”

“現在沒有了，叢老師有獎勵嗎？”

她豎了個大拇指，“游子遇小朋友真棒。”

游子遇在她唇上親了兩口，把她口紅都親花了，“我要這個。”

還好旁邊的座位沒人。她擰他胳膊。

行程是游子遇和叢靜商量着定的，約會傳統項目看電影被他pass掉了，想起沈銘信，實在有點膈應。

他在網上找攻略，看到一家首飾手工店，預約了情侶對戒款。

工作室很大，擺着幾張大的桌子，有各種亂七八糟的工具，他們到得早，只有幾名店員在。

游子遇找人設計了款很簡單的式樣，他給一名店員看設計圖，由他全程指導他們制作。

其實就是普通的素戒，一只寬一只窄，上面的圖案才是亮點。Y和C兩個字母交纏着，添加幾筆，線條如魚。

店員給他們套上圍裙。

純手工制作，費了兩三個小時，銀條經過敲打、錾刻、塑形、焊接等流程，最終變成戒指，盡管手工痕跡明顯，叢靜還是覺得很有成就感。

游子遇非常鄭重地，拿起她那枚，給她緩緩套進右手中指上。

——象征着佩戴者正在戀愛。

叢靜也給他戴上。

店員同樣是年輕人，開玩笑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在婚禮現場。”

叢靜臉一紅。

游子遇攬着她的肩，一起走出工作室。

叢靜擡起手，銀戒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出熠熠的碎光，陰刻的字母宛如游動了起來。

他捧起它，在戴戒指的指根處落下一吻。

街道上，有行人看了過來，她猛地将手一抽，小聲道：“幹嗎？好多人呢。”

游子遇和她十指相扣，晃了晃，“親我女朋友，還要別人準許嗎？”

叢靜發現，他這人身上真的有點戀愛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