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風起雲湧，變幻莫測

風起雲湧，變幻莫測

這日，花三娘帶着蘇淩霄在街上買些雜貨。她正在鋪子前瞧着，從巷子裏連滾帶爬地沖出來個男人，直着向三娘而去，他一把摟住三娘的腿，放聲哭喊。

那厮蓬頭垢面，身上的衣服破爛的不成樣子，還滾着泥巴樹葉，瘦骨嶙峋的身軀各處還殘留着血跡。

先是蘇淩霄被他吓得放聲哇哇大哭，一行人都被驚得不知所措，三娘使勁兒亂七八糟地捶打着讓那厮的松手。

那厮不為所動，緊緊摟着她不放手，嘴裏還一個勁兒喊着：“是我，是我！”

花三娘聽見那聲音，先是愣了一愣，住了手，才緩緩彎下腰低頭去看他，看清那厮的臉面之後，她眼瞳都放大了些。随即轉身招手讓僮仆們抱着蘇淩霄先行離開，身邊只留下個貼身的姑娘。

她埋怨地着看那厮，卻不忍流露心疼的模樣。

扶起他，她帶着去到一家小餐館裏，點了兩碗面和幾個小菜。

這厮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好幾碗。

三娘一邊拿出手帕給他，才開口問到：“你怎麽又弄得這副模樣，上次不是……”

“上次是上次，你也知道，錢哪有花不完的。不像你，攀上了高門貴府，一輩子不愁吃喝！”他抹抹嘴，打斷她說到。

花三娘皺着眉頭，欲言又止，轉過頭不去看他。

這厮是她的阿郎花樹貴。

花三娘祖上本是汴州人，前些年因為戰亂饑荒，逃難的時候與耶娘走散了。幸而遇到了蘇将軍，将軍救助她，并答應将她收入了蘇府。花樹貴後來輾轉也來了長安，不知從哪兒聽說了蘇府有個花三娘，他篤定是他阿姊。

以前他來找三娘，她都幫他尋好住處，銀子給足的。後來，花樹貴嘗了甜頭，三天兩頭就來纏着她要銀錢。

況且他的秉性三娘是知道的——不肯吃苦，好吃懶做。蘇将軍要是知道她還有這麽個爛泥一般的親戚，怕是會連帶着也嫌棄她們娘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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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她咬咬牙将私攢的銀錢分給了他一大筆，才安生一段日子……這沒過多久，他便又這副模樣找上她來，活像個拖死鬼！

她這些年在蘇府裏如履薄冰，只要能有個活口，為人妾奴低眉順眼，縱使是被擠兌算計她也是笑笑罷了，這幾年生得了個兒子，才勉強在蘇家站住腳，還不知以後蘇淩霄是否是個成器的，以後的日子還長着呢……

定不能這時候讓只有血情的花樹貴再來拖她們娘倆兒的後腿。

她低頭看着方才被他扯上泥手印的衣裙，心裏直作嘔，她在世上早已沒了親人，坐在對面的，不過是個泥水裏爬出來的癞蛤蟆。

“我幫你尋個好活計，你自個養活自個兒，也不必弄成這樣。”花三娘看着他試探地問，其實明知他定是不肯，但他萬一轉性了呢。

“我才不要呢！我能幹什麽？那累死人的活，我一天也幹不動，有你在蘇府裏，他們那麽大的府，還能多了這幾個錢！”意料之中，花樹貴裝佯地說。

她無奈地嘆氣，又忽然想到個法子，笑眯着對他說：“你也不小了，要不然阿姊給你尋個好姑娘，叫你也好有個家。”

“我可不要！哪有錢還娶個婆子。”他嫌棄道，又昂起腦袋得意地說：“那花青樓的姑娘，個個兒給伺候地好好兒的，這多舒坦……”

“那她們伺候你不還得要錢，你把這錢攢着娶一個，不是一樣？”

“你當我傻！我自個兒都不夠逍遙，還娶個婆娘分錢花？她要是生了娃娃，我還得伺候她們娘倆？我可不幹，就現在這樣，挺好的！”他頭一別眼一閉，

不想再聽她唠叨個沒完。

眼看說不動他，她也就放棄了，甩給他些銀錢，又撥下幾個首飾，打發他走了。

花樹貴就是個無底洞，想一輩子賴上她，靠她填補。

一想到這，花三娘心裏直發毛，又連成一片忽而着了火，燃燒起來，熊熊大火使她身上直發汗……

這時姑娘急忙來傳話，打斷了她心裏的千絲萬縷——白二娘有喜啦！

府裏上下都通傳個便，沁雅閣今時不同往日，衣食住行樣樣都得注意，二娘是樂伎贖身，沒有娘家。剛得了消息，大娘子就吩咐去抓補藥，請了懂行的廚娘專門掌勺，屋裏的姑娘撤了一半，全換成機靈點的。

蘇府進進出出的，池裏的鯉魚被人來人往驚得團團轉，府上這下可熱鬧了。

蘇将軍也是興高采烈，上次添丁都是五六年前了，喜上門梢，府裏氛圍也喜慶。

花三娘再三确認後，打點了僮仆，也上門去慶賀。

剛走到沁雅閣的院門口，就聽見屋裏正說笑着，她含着笑走進門，邊說到：“三娘來給二娘慶喜了！”

白二娘一見她來了，便客氣地迎着，喜盈盈地收下賀禮，手撫着肚子向她辭謝，拉着她坐下一同喝茶。

她此時對三娘如此恭敬也是有她的緣由，她與二娘懷喜的季節差不多，又一心想讨教懷着男丁需注意的地方。

三娘就囑咐說切忌寒性的吃食，多吃些溫熱性的等等……大多是些家常都知道的，并無特殊之處。

這幾日蘇府繁忙，蘇荷不幹系什麽，嫌太雜亂，就出去的多些了，而且二娘懷了孩子，家裏這些關系對她來說總還是很別扭。

在我們那裏……唉，算了，我還是別處玩玩吧。

長安有趣的地方她們去了不少，刨去賭場馬場那些男子才能去的地方，大概也都去了個便，最讓人舒心的還是碧水居。

上次她去安樂閣，那裏的客人幾乎是上年紀的老頭兒，酒氣熏天的，雖然姑娘也是美豔佳麗，但氛圍總讓人放松不下，花銷也貴。

“诶？”

正走着去碧水居的街路上。

巷口的一堆籮筐下，有個毛茸茸的小東西，咿咿呀呀的，吸引了她的注意。

蘇荷蹲下去，伸手把它摟出來。

“是一條唐犬！”木木喊着也蹲下來，看着這可愛的小家夥，它也不怕人，眼睛亮亮的，高興地直搖尾巴。

“哎呀，是小狗。原來幾千年都沒變樣兒啊！”

娘子又說這些聽不懂的奇怪話了，木木搖着頭心裏默默想着。不過她已經習慣了，只當是娘子說了玩笑話。

她将唐犬抱在懷裏，心裏升起一股親切感覺：“咱們把它帶回府裏養吧！”

“不行！”木木及時阻止她，解釋道：“二娘子如今有喜了，這東西若是到處亂跑，惹來事端。”

她也不是怕唐犬會鬧什麽，只是沁雅閣的手段也是見識過的，要是有人故意撺掇……

木木說的對。蘇荷想了想，腦子裏不禁播放那些故事裏陷害人的情節……

“要不然，咱們問問鄭屹可能養？”這裏能相遇也是緣分啊，而且，誰能拒絕一個毛茸茸又黏人的小狗啊！

她在這裏朋友不多，碧水居閑雜人多，定是不能收養，于是她自覺想到了他。

兩人走了大半個時辰，好容易才尋到了正站值的鄭屹。

蘇荷像給他驚喜似的，小心翼翼從身後拿出小唐犬。

小唐犬沖着他也搖尾巴，好像知道要配合她們的計劃，一人一狗，亮着清澈的眼眸，期許地望着他。

鄭屹不禁笑到“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沒看到嘛？”

她看看手裏的唐犬再看看他：“我撿的唐犬，可愛不？”她笑眼盈盈看着他。

“……你倆還挺像的。”他點點頭笑着說，并沒有參透她的目的。

呵呵呵……她心裏翻着白眼。

先不在乎那麽多了，她接着擺出好臉色：“可是我養不了，你家能養嘛？”

“我家？”他有些驚訝，笑容都收回去了“我家平日裏只有阿娘和幾個僮仆，恐怕照顧不到。”

“求求你了嘛！”

她一手摟着唐犬，一手挽住他的胳膊，昂着頭撒嬌。

“你看它那麽可愛，我真的好喜歡啊！”

她聲音細軟，眉眼似星辰般光亮，笑起來格外清透，臉頰微微泛粉，簡直就像他阿娘釀的甜桃果子酒，在旱熱的暑天，沁人心脾……小唐犬也很惹人憐愛。

他被這一番糖衣炮彈，弄得不知所措，長那麽大，還沒有姑娘摟着胳膊跟他撒嬌呢，他臉上的紅暈不受控制地蔓延到耳尖。

後知後覺地，他趕緊将胳膊從她懷裏抽出來，嘟嘟囔囔地說，什麽家裏太小了，什麽不知道給它吃什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

“鄭參軍，你護衛長安百姓，怎麽連只小犬都護不了？”她故意激他說“更何況，它那麽可愛……”然後舉起唐犬湊到他眼前，眨巴着大眼睛巴巴地望着。

見此情形，他心裏，直想捏捏她圓鼓鼓的臉蛋兒……又趕緊打斷自己的“邪念”。

他裝作為難的模樣，勉強答應了。心裏還沒緩過神來，結結巴巴地回她的話：“你還是……去過鄭某家裏看了，再，再說罷。”

“太好了！”她得到了準許，高興地摟着小犬，一蹦一跳地跟着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