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紅梅覆雪

紅梅覆雪

“鄭屹”

她擡頭,喊着正沉浸在節目歡愉裏的他:“你對我這麽好,我就再講一個故事給你好不好。”

“好啊。”

他彎下腰,手搭在欄杆上,期待着她的故事。

她于是慢慢開始講着:

我經常做一個夢,那個夢裏的世界,和現在完全不同。那是以一個很和平的世界,不需要再戰争,百姓也能安居樂業。

那裏人人都平等,沒有什麽奴隸和主子,也沒有誰正真高人一等,女孩也不用成為別人的附庸,可以自己掌握人生。

守護百姓的兵,仍是最受人敬仰的,早已經沒有了繁文缛節,壞人們卻不敢輕易犯罪,因為即便跑到天涯海角,也遲早會被抓住。

可我卻在那個世界裏,意外的死亡了……一覺醒來,夢就醒了。

她說完她的故事,等待着他的回應。

看他好像陷入了沉思,難道對他來說,還一時無法接受?

過了片刻,他認真地問她道:“那你那些,冰啊雪啊,還有稀奇物件,都是那個世界你看到的嗎?”

額……本以為他會問些深奧的。

“是啊,我經常作那樣的夢,也就經常見過了。”她回答道。

“那你是怎麽做的?”他一臉驚奇,求學一般看着她:“那個世界要真那麽好,我也想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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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個問題真把她給噎住了。

她本來是想跟他交老底兒的,沒想到他竟然還求帶路?

“你……你真想去?”

“嗯嗯嗯”他連連點頭,仿佛下一秒,就要跪地磕頭喊“師傅請賜教!”了。

“那……這樣兒”

她向他湊耳邊湊近道:“你晚上睡覺前就一直想着,我要去夢裏找蘇荷,找蘇荷……這樣兒,你在夢裏找我,我就帶你去啦!”她一本正經的扯謊道。

她說話時呼出的暖風,襲向他凍紅了的耳尖。

“真能行?”他用他的最後一絲理性,懷疑到。

“啧!”她咂咂嘴“當然啦!我還能騙你?”她胸有成竹地望着他說。

這郎君最後的理智,被小娘子徹底融化了。

她手裏提着小兔子燈籠(她的生肖),仰着臉滿眼驕傲承諾的模樣,實在可愛得很……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靠近她溫軟的臉,在她的左頰輕輕地,留下一個吻。

親過之後下意識的,還抿了抿嘴唇。

唔——她被他這舉動,先是驚住了。不禁摒住了呼吸,圓圓的眼睛都瞪大了些,轉過頭直勾勾望着他的眼睛。

沒想到,你這傻小子……還會這招啊。

她不甘示弱地一把拉過他腰間的劍柄,他的身子随着劍柄,往她這邊踉跄的又靠近些,兩人之間幾乎沒有距離了。

她踮起腳,緩緩地,閉上雙眼覆上他的唇……原來,再硬氣的人,嘴唇都是軟軟的啊,她嘴角露出一絲,得手了的狡黠。

他看出了她的小把戲。

可她既已來,他卻不能忍住不挽留。

他擡起胳膊,輕握住她拉着劍柄的手,一手環住她的腰肢,将她摟入懷中,輕合上眼,吻地深了又深,小兔子燈籠都從她手裏滑落……

兩人纏綿悱恻之時,他卻像驚醒一般想到些什麽,扶住她。

“不行!某還未迎娶姑娘,豈能做這般無理之事。”他說到,眼神是那麽堅定。

她正膠着地沉醉其中,被他說這一通,徹底懵了,這裏的人這麽禁欲的嘛……

不過他都這樣說,她也不能在做些什麽了,收拾好了情緒,只等着他接着要作甚麽。

他确實是有備而來,準備了一大堆話,要說與她聽。

他低頭看着她,做錯事一般眼裏都失了光彩:“對不起,蘇荷姑娘。鄭某如此,原好好兒的事,又搞砸了……”

她扶起他耷拉的肩膀,對着他的眼睛輕柔地批駁道:“鄭屹,你難道又想溫情再現?凡事莫要着急道歉,你與我好生商量,有什麽不能變通的呢。”

他擡眼與她相視。

眼是心靈之門,他希望他說的話她能仔細思索,反複斟酌,再從心答複他,于是開了口說:

其實七夕那日,你阿姊曾與我坦露心聲。那晚你匆匆經過,我猜想你是見到了,心裏覺得別扭,想急着與你辯說,我并未答應任何。可另一方我卻是個無理的,我曾用即将面臨的險境作借口去堵了她。

如師父所說,敵若臨境,我便是只撂下一句從此馬革裹屍。我阿娘雖從未勸阻,可我卻見她實實在在地熬過一年又一年。

此後我反複想來,竟要把這些險境也拉上你,終于感到自作自受。

你我皆是生養在此境之下,最是能通此意。

蘇荷姑娘,如此說來我當真比不上城裏如雲的郎君……可如今你執起我的手,我私心卻再不肯松了。

說着聲音漸沒了底氣,低垂了眉眼,肩膀也跟着心漸沉下去。

此事他已糾結了數日,那日他不知哪來的勇氣爽快地應答了師。現今倘若讓他再作答,怕是同樣的話語重複一遍他也是不敢。

聽罷他的話,她心裏一陣唏噓。

卻背起手背,挺着胸膛說:“父親曾與我說,他帶的士兵大多是有了家室的,大敵來臨前,卻從未有人潛逃溜走。只因他常說,士兵禦敵不論勝敗皆是英雄,光耀門楣,是生,歸去妻兒皆迎;是死,他從此便是他們的親人,可若逃走,必記傾巢之下安有完卵,即便歸去也是享終末之生,不足以羨卻得嗤之以鼻。”

說着她撈起他無力又冰涼的手,握在手心裏。

再次感到她遞來的溫暖,他終于擡了眼。

看着他委屈的眼眸,她接着說:“所以鄭參軍既有了我,從今往後便有了牽挂。不管以後你是王侯将相還是萬千散兵,你只記得我在等你回家,這便足夠了。”

如若不是命運捉弄,她怎麽也不曾料到她蘇荷有說此話的一日。

莫說他私心不肯再放,寒冬之日臨暖入心懷,任誰又肯輕易撒手呢。

此時她竟不禁熱淚盈眶。

不想再讓事情演變得過于尴尬,于是她趕緊打岔到,“你不是還要帶我去吃好吃的?話說了一大通,該明了的也該明了了,還不快走!”

他心裏散了污濁,便也趕緊接了這個樓梯,順勢挽住她的胳膊,低下頭靠着她的臉,咧着嘴說到“我聽說,有一條節日裏才開放的街,都是許多外地特色的吃食,味道獨特呢!”

她仰頭看着他,白了一眼,這厮翻臉比翻書還快。

不過最終憋不住笑,打趣地推搡了他一下,喊說到“那還不速速帶老娘過去!”

他踉跄了一下,便跟着她玩鬧起來。他故作嚴肅地指着她審問道:“大膽草民,竟敢沖撞本參軍?”

“哈哈哈哈……怎樣?你報警抓我啊!”

她高昂起頭激他說,趁他不注意,還槍過他腰間的長劍,帶着劍鞘指着他威脅。

他想要将奪回來,又不敢使勁兒害怕劍出了鞘真劃傷了她。只伸手一揮去抓,不料她卻敏捷地轉手将劍摟緊在懷裏,一邊還得意地笑他連她都不如。

他一時被她氣得只笑出來,只好攆着她央求将劍歸還。

“姑娘,好姑娘,你快別摟那麽緊它,小心着被傷了!”

“你自己本事不全奪不回去,竟想用這樣的法子騙我松手?”聽他那樣說,她反而躲着他跑了起來。

沒法子。他只好三步并兩步攆上她,一把将她從身後摟住,好将鋒利的長劍從她懷裏撥拿出來……兩人一路嘻嘻哈哈地,你追我趕地往那條街上去。

等到炙羊肉那股子辛辣的調味兒并着肉香飄進胃裏,他們才意識到了街頭了。

蘇荷站定了腳,猛地大吸一口氣:“好香哇!”

“是啊,誰家釀的酒這麽香啊!”鄭屹不搭嘎地跟着感嘆,他卻聞到香甜的葡萄酒味道。

“哈啊?”她叉着腰,歪頭笑着看他,一時有些失語“你知道我說的是什嘛,你就接話!”

他反應過來也忍不住笑了,扶着她的肩膀:“哈哈哈你說的是啥?”

“羊肉,烤羊肉!”她輕錘着他的胸口:“你走吧,你去喝酒我去吃烤羊腿。”她笑着玩笑攆他。

此時他看着她已經笑不成聲。

頓了一會兒,他建議到“欸,要不咱們一起找店鋪,誰先找到就去誰那家一同吃!”

她眯着眼用手指點着他。說好帶她來吃飯,他聞到酒味兒就這幅德行。

她認定賭了一般:“好!你定比不過我。”

于是這兩個人便真分頭聞着找了起來,路過的人紛紛擲之鄙夷的眼神……

沒過一會兒,便到一鋪門口,屋裏的小二見狀便吆喝着:“客官,剛炙好的羊肉,可進來嘗嘗!”

他站着愣了片刻,回頭與她相視卻都沉默了。回過神來,兩人扶着彼此的胳膊笑作一團。

啊哈哈哈哈哈……原來兩人各自找的店鋪,都是一家。

店小二見這兩人站在門口笑得瘋了一般,便走出來相迎,估計也雜有自己心裏的一份兒好奇……

他倆看有人來迎,便收斂了笑容,跟着走進店裏去,,一邊向表情疑惑的小二解釋到。

說罷小二也打趣他們夫妻甚是有趣,有一旁聽見的食客也跟着說玩笑話:“你們倆夫妻一準是年紀小,淨做些好玩兒的小孩子事情!”

聽他們這般說,坐在外邊的鄭屹一面擺着手,一面咧着的嘴角硬扯都放不下,蘇荷見他這般模樣,只昂頭笑着沖他翻白眼,拉着他的手偷偷在底下掐他胳膊。

兩人在輕快又愉悅的氛圍裏一同享用了美酒和美食,他擋了幾擋也沒攔住她想喝什麽“古代的酒”的熱情。

後來幹脆他倒一碗就分給他一杯,他想就讓她放肆一回吧,反正有他在身旁看守着,況且他幫她倒了多少心裏也有個分寸。

一直到子時過半,店裏夥計已經開始收洗打掃了,他才扶着已醉得暈乎乎的她,從店裏離去往蘇府回了。

蘇荷此刻迷糊的腿腳都發了軟,倒也沒失态,只是含糊着走不穩了。

沒法兒,他只好橫抱起她,一路走着,還不忘用袖口擋住她的面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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