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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雪被風吹得從枝頭飒飒落下。

迷離的雪霧模糊了二人的視線。

王書淮看不清她的臉,只聽得她清脆的笑聲隔着冰雪穿透而來,似指着他的方向與孩兒道,

“珂兒,快看看,你爹爹回來了。”

孩子一直很想爹爹,果然,呼啦啦車輪聲朝他這邊駛來。

雪霧漸漸散去,王書淮眼底的迷霧也被撥開,重新踏上廳堂的臺階時,一切情緒收斂的幹淨,她就站在不遠處,他沒有瞧她,而是蹲下來,将撲過來的女兒抱在懷裏,又将她從木車裏抱起來。

小珂兒在爹爹懷裏興奮地撲騰着,王書淮摟住她小腿,另一只手托着她後背,看着那張玉雪可愛的臉蛋,那隐隐肖似謝雲初的輪廓,微微失了神。

謝雲初站在下風口,懷孕後她對氣味格外敏感,聞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氣息,她立在不遠不近的距離,看着他們父女倆鬧。

王書淮瘦了些,輪廓深邃而分明,神色難掩疲憊。

謝雲初輕聲問他,“二爺用午膳了嗎?”

王書淮目光看着女兒,餘光卻注意到她,“用過了。”

“二爺要在京城待幾日?”她好安排他的飲食。

王書淮眼睑似被什麽壓着,變得沉沉的,瞳仁不知不覺眯起只剩下一條縫,

“傍晚便走...”

謝雲初有些意外,經歷過納妾一事後,二人現在氣氛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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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雲初不太明白王書淮明明想要卻又不接受納妾,既如此“忠貞”,前世後來為什麽接受謝雲秀做續弦?或許他瞧不起出身低賤的女子,罷了,她以後不做便是了。

孩子又鬧着從爹爹身上下來,王書淮将她放入木輪車裏,珂兒笑嘻嘻的在爹爹與娘親之間來回打轉,夫妻倆的視線不約而同落在孩子身上。

王書淮的餘光看着謝雲初的小腹,心情極是複雜,回想收到飛鴿傳書那日,喜悅油然而生,她又有了他的骨肉,以後怎麽都不會再提和離了,心裏無比踏實,于是迫不及待回京,可笑的是,她竟然給他當頭一棒。

她懷着孕,他又怎麽忍心去責她。

也沒有必要去責她。

她心裏沒有他,他還能強求不成?

侍衛在這時匆匆奔來,遞給他一道文書,裏面夾着聖上冊封南安郡王世子的副旨,王書淮握着背在身後,目光始終不曾離開孩子。

稀薄的日暈漸漸西斜。

謝雲初站得有些久了,身子發虛,問他道,“二爺用了晚膳再走吧,我這就去吩咐人備膳。”

“不必了。”他眼皮淡淡一掀看了一眼天際,“我這就走。”

謝雲初眸色頓了頓,嘆道,“那您路上小心。”

一股沒由來的酸澀湧上心頭,王書淮艱難地咽了咽,嗓音幹澀道,

“好。”

凝立片刻,轉過身來,終于擡目和煦地看着溫婉娴靜的妻子,隔着一段距離,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你照顧好自己,也照顧好孩子。”

語氣溫柔淡漠。

熟悉的畫面再現,這樣的王書淮才是謝雲初所熟知的王書淮,她心裏微微松了一口氣,“二爺放心,家裏一切都好,您萬事小心便是。”

王書淮俯首輕輕揉了揉孩子的發髻,孩子笑眼彎彎,王書淮掩飾着那一絲不舍,轉身離開,自始至終,他臉色平靜得駭人。

接下來的日子,各自都很忙。

謝雲初一面害喜,一面盤算鋪子的進帳進貨,設計開春的款式,每日緊張而有序的忙碌。

而王書淮呢,換了劉琦亮回京,所有事務堆在他一個人身上,起早貪黑,好長一段時間忙得是不見天日。

齊偉的家書照樣每三日一封,準時準點抵達他的桌案,王書淮卻遲遲沒有開封。

不僅如此,連着過去那些家書,與謝雲初的寥寥數封的來信,以及孩兒的塗鴉玩具悉數交給明貴,

“收起來吧。”

明貴看着桌案上未啓的信箋,及這些七七八八的舊信,不知出了什麽岔子。

老老實實将所有東西裝入一個箱籠,放在耳室的櫃子裏。

原先信王那盞花燈一直被他擱在桌案,用以自省,如今也吩咐暗衛冷杉,“扔了吧。”

桌案上收拾來收拾去,只剩下那顆孤獨的象牙球,及窗臺邊上那盆不再被澆灌的菖蒲。

王書淮将那封诏書送給江澄後,江澄果然十分動容,感受到朝廷的誠意及面前這個年輕人的魄力,江澄決心支持王書淮,江澄态度一變,王書淮推行國策便少了很大的阻力。

王書淮雷厲風行在金陵周邊郡縣開展田地清丈。

大的州縣容易拿捏撫慰,江澄一封文書過去,幾乎可以擺平,但小地方的地頭蛇卻盤根錯節,便是江澄也有心無力。

臘月初十,王書淮顧不上大雪封山,帶着十幾名官吏來到宜州縣城,此地的縣老爺是個軟腳蝦,縣衙的循吏均是豪族親信宗親,那為首之人夥同周邊一些豪強聚集了上千人來王書淮跟前鬧事。

彼時王書淮只有五名随同官員,并十幾名衙吏,那些豪強家丁将他團團圍住,見他剛及弱冠,年紀輕輕,生得又是那般芝蘭玉樹,沒太當回事,言辭挑釁,舉止浮誇,就想将王書淮給吓退。

這個年輕人,提着一柄尚方寶劍,姿容楚楚,眉目凜然立在人群最前,一襲青色官袍如墨水染就,似浩瀚無垠天地間一塊無法掩蓋的豐碑,

二話不說着人擡着一架棺椁往前方一扔,随着棺木落地,他拔劍削去棺木一角,動作一氣呵成,發出蹭的一聲銳鳴,唇角也跟着咧出一陣陰沉的笑,

“我王書淮來了,便沒打算活着回去,你們有本事就留下我,否則就等着送死!”

衆人為他氣勢所攝,紛紛汗然。

王書淮畢竟是官身,手裏擰着尚方寶劍,真把他弄死大家合族跑不了,這麽一塊狠骨頭,誰也不敢與他硬碰硬。

有人識相率先出陣,其他人陸陸續續退縮,只剩下為首的那濃眉大眼的漢子不服氣,嘴裏嚷嚷着罵王書淮是個白面小生,沒有甚真本事,叫大家夥別怕他。

王書淮滿身戾氣,擡劍一刀削了對方的腦袋,血漸了他一身,四目橫掃,

“還有誰要試試本官刀鋒?”

衆人吓退不敢言。

王書淮并非真的只帶着十幾名衙吏前往,他暗中布置了一支奇兵在林子裏,不到萬不得已,他并不想血流成河。

此事很快傳遍江南各縣,原先尚有些豪族打算負隅頑抗,見王書淮膽魄攝人,最終屈服。

震懾了豪族,接下來王書淮打算收拾不積極的官吏,他手腕老道,在金陵官署區的衙門前鋪了一面大旗,上頭寫着各地官員的投名狀,這可關乎着官員政績及升遷,誰也不想落人下乘,被逼無奈,各縣令主動去金陵戶部投誠立狀,挂帥組織清丈田地人口。

豪強被震懾,地方官員被調動,王書淮剛柔并濟,雙管齊下,徹底鏟除了阻礙,将國策順利推行下去,至此他的威望空前高漲,人人道他有宰輔之姿,金陵官員争先恐後結交這位未來的閣臣。

除夕将近,江澄主動邀請王書淮過府吃席。

江夫人作陪,便将一疊親自烹饪的水晶脍推至他跟前,

“書淮嘗一嘗,這是我的手藝。”

她神情溫和,姿容華貴。

王書淮看着那小碟水晶脍,餘光注意到那張肖似的臉,神情生出恍惚,想要動筷子,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他止住念頭,慚愧地将那小碟菜推還給江澄,

“夫人好意,淮本不該拒絕,實在是每每吃此肉,心頭絞痛,有癔症之狀,不敢擅領,還請夫人恕罪。”

吃脍肉起疹子常見,得癔症卻是頭一次聽說。

江夫人笑笑表示理解。

江澄很遺憾,二話不說将肉夾入嘴裏,“那書淮可是錯過了一道美食。”

王書淮客套一笑。

“對了,除夕将至,書淮很快要回京了吧?”江澄問他。

原先盼着回京,如今嘛,也不知盼着什麽。

王書淮眉棱冷隽,心裏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尚未得到朝廷答複,不敢輕易離開南京。”

江澄了然,“若是不回去,除夕便來我府上吃酒。”

王書淮喉嚨哽了一下,回敬一杯酒,“多謝了。”

獨自一人回到宅院,來到桌案後坐下,

桌案的家書不知被明貴收去了何處,除了一疊文書,桌面一空如洗。

他已經許了明貴回京過年,昨日明貴帶着浩浩蕩蕩的年禮回京,宅子空曠依舊,只剩下一對老仆打點家務,一暗衛在廊庑外遛鳥。

王書淮看着空曠的屋子,書冊已被明貴收拾帶回京城,架子上了然一空,窗臺上那盆菖蒲無聲無息枯萎了,只留零星一點枯梗矗在僵硬的枯泥中,泥面開裂,泥色發白,一如他幹涸的心。

天色漸黑,屋子裏還未點燈。

王書淮沉默地翻閱文書。

不一會冷杉立在洞開的窗棂外問王書淮,

“國公爺來家書催您回京,南都戶部的秦洸秦大人遣小厮來問您,若是您回京,他便留在衙門當值,叫您放心,他一定上心,不會出亂子的。”

王書淮雙手搭在寬大的桌案上,一襲官袍未褪,眼神幽黯似淵,沒有半分光色,“他家裏尚有老母,讓他回去過年,我來當值。”

冷杉哽了哽,終究什麽都沒說。

跟着王書淮一同負責清丈田地的共有七名官員,大多是年輕的官吏,家裏不是有年邁老母,便是有嬌妻稚兒,王書淮念着他們跟着自己辛苦了大半年,給他們放了假。

左右家裏一切都好,妻子也不需要他,他回去做什麽,還不如徹底把江南的事料理幹淨。

臘月二十八這一日,謝雲初收到了王書淮的家書,信中寥寥數字,

“尚有要務不能回京,勿念。”

熟悉的字跡,秀挺力鈞,十分好看,前世這個除夕,王書淮就沒陪着她過,就連她生珝哥兒也不在身邊,今生收到這樣一封信,習以為常。

饒是如此,念着丈夫在外風餐露宿,謝雲初還是着人備了厚氅春裝,并一些能存放的食盒及銀兩送去江南給王書淮。

謝雲初這一月雖然沒出門,卻沒礙着她掌管玲珑繡的生意,年底了,玲珑繡也推出幾款新年衣裝,共四個品類,每一個品類只有二十件,全城哄搶,謝雲初數銀子數不過來,直到除夕前一日還在算賬,再忙再累看着賬面上的結餘,心裏怎麽着都是高興的。

除夕這一日晨,長公主與國公爺回了府,府邸上下裝扮一新,許久未曾出門的謝雲初也在這一日來到清晖殿參加晚宴。

她懷着身子,來的晚了些,也無人跟她計較,只是剛一踏進門檻,卻見王書儀哭哭啼啼捂着嘴跑出大殿。

姜氏并窦可靈跟在她身後追。

謝雲初滿臉疑惑,問迎過來的王書琴,

“發生什麽事了?”

兩百個紅包,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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