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黑蓮花

黑蓮花

暗灰色的天空像是一張密網上鋪天蓋地的壓在胸口上，馮獻故作鎮定的翻着課本，郭祁安看着一本正經的馮獻，嘴角梨渦裏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嗒嗒嗒”如此吵鬧的教室皮鞋擦着地板的聲音尚乾卻聽得一清二楚，他一個擡腿想從前桌的位置翻回自己的座位，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尚乾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自己的桌子上，課桌夾在了兩腿之間，只見那瓜子臉一紅一綠，鼻孔朝天脖子上的青筋凸起兩丈高，他咬緊牙關眉毛都擠到了一起，他伸出那雙漲紅的手捂着自己的大腿根硬生生的擠出一個笑容。

“诶呦，我艹，牛逼哈哈哈哈”李鄒鑫坐在臺階上低着頭捂着肚子笑得喘不上氣。

劉欣悄悄摸摸的從後門溜了進來：“隔壁老王來了”

“挺熱鬧的，上課鈴都沒聽到”一位比老張年紀大點的男人站在李鄒鑫的身後雙手背後弓着腰看着他，李鄒鑫臉上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回去轉頭就看見男子生人勿近的模樣，眼裏的怒火都能直接把人吞滅，李鄒鑫一秒變臉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把手上還沒來及吃完的餅藏到身後“王主任好”

王主任眼角的皺紋都透出生氣的表現，他的雙手背在身後兩腳分開站着的姿态眉宇間透露這彪悍，他凝視着尚乾被他一個眼神吓得渾身哆嗦本想自己下來，折騰了半天還在座子上卡着，他尴尬的朝着王主任苦笑，最後還是郭祁安把他給抱下來的。

王瑞兵站在講臺上神色嚴肅地說：“都是高三的了，還這麽不懂事，剛剛是幹嘛呢給我表演騎馬呢”說着用手哆哆嗦嗦的指着尚乾“還有後面打牌的把牌給我交上來再把《長恨歌》給我抄十遍，一天天給你們閑的”

“今天你們班主任臨時有事不能上晚自習了，讓我盯着你們，你們就給我安安靜靜寫作業其他什麽也別幹，紀律委員記得管紀律”說完在班上轉了幾圈就走了。

前腳剛踏出教室，教室瞬間又回到暴動的狀态，劉欣煩躁的合上小說拿起桌子上的作業站在講臺上單手叉腰“行了閉嘴吧，趕緊寫作業”

窗外的雨聲變小，淅淅瀝瀝的聲音融進了黑夜，班上大部分人都在各忙各的，但總有幾個不聽話的在後面嘀嘀咕咕的吵個不停，最後幾排的全是準備來年走春招的人對于他們而言就是在這敷衍充數的，劉欣不想管更不敢管。曾經就因為跟後面的人吵了幾句對方直接拎起板凳向她砸了過來盡管沒有砸到卻硬生生的把她給吓哭了，後面的幾個人平時都是郭祁安單獨管教，郭祁安還沒說話，劉欣自然不敢吭聲。

“能不能閉嘴”帶着顫抖的生音從後面傳來，班上安靜的不像話，房頂上空只剩下剛剛悶悶的聲音在上方飄蕩。

馬齊齊握着筆的雙手在不停的哆嗦，她嘴唇泛白，額頭上竟然冒出細小的汗珠，過長的劉海遮住了那雙不安的眼睛，她深深呼了一口氣，可心跳還是很快，像是下一秒心髒能從喉嚨跳出，她緊緊收緊自己的身體想把自己埋在書的後面，不争氣的眼淚一顆顆掉落在白淨的試題上暈出一片小水坑，她帶着哭腔說：“別…別說了”

後面的一群男生翹着二郎腿嗤笑的一聲便開始滿口髒話的罵，她身後的男生使勁踹了一腳她的凳子，她直接摔在地上，她蜷縮着身子抱着自己的膝蓋将頭埋進自己的臂彎，肩膀一上一下的顫抖，劉欣狠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瞪着後面還在笑着的男生，她看了一眼還在寫題的郭祁安暗暗的攥緊拳頭，後排的一個男生摟着李鄒鑫的脖子，李鄒鑫沖着劉欣搖頭示意她不要管。

馬齊齊後排的男生看着坐在地上的人輕蔑的笑着說：“你在這兒給我裝什麽裝啊”

全班向後面投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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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馬齊齊啊”

“真牛我佩服她”

魏愆打趣的看着地上坐着的馬齊齊湊近邢言壓低了嗓音說：“阿言要不要賭一賭，你猜誰會英雄救美？”

邢言擡眸跟他對視“我”

“你敢”魏愆拉着邢言的胳膊往自己的一側靠

邢言放柔了眉宇，眸色漸暖不假思索的說出一個名字：“馮獻”

魏愆睜大眼睛拉扯他的動作更加強勢，附在邢言耳邊說道：“我猜除了馮獻的所有人”他勾起嘴角捏住邢言的耳垂。

邢言心頭一沉：看來是在這等着他

班上的人都不敢上去幫忙倒是郭祁安像個沒事人一樣，不做題了就趴在桌子上睡覺，劉欣根本不敢擡頭去看後面，馮獻拿起桌上的卷子在全班的注目下向後面走去，她對上邢言的眼睛一旁的魏愆卻捂住他的眼，魏愆深邃的眸子裏充滿外來入侵的敵意。

馮獻走到馬齊齊的位置把書仍在桌子上，拉起地上坐着的馬齊齊平靜的開口說：“換換位置”說話的語氣不是商量明顯只是在通知，馬齊齊仰起滿臉淚痕的臉龐，稀疏的頭發被淚水打濕貼在臉上，馮獻幫她整理了頭發把她推到自己的座位上，她抿着幹裂的嘴唇，佝偻的身軀還在微微發抖，馮獻看了一眼劉欣朝她點了點頭。

她坐到馬齊齊的位置上拿起筆準備做題，坐着凳子被人一踹了一腳呲啦的聲音惹的人心煩，身後的男生翻着白眼朝着地上吐了一口痰，伸長了脖子跟馮獻說話“趕緊滾回去，喂說你呢，聽見沒”男生見馮獻沒反應對着凳子又是一腳，馮獻整個人趴在桌子上，胸口處的肋骨被撞的生疼。

她把手上握着的筆拍在桌子上，站了起來垂眸的看着身後的人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鼻梁上架着的眼鏡由于嘴角的幅度脫落到鼻尖處，馮獻靠着身後的桌子上前就是一腳直接踹歪了男生的桌子，由于課桌裏面的書太多馮獻使的力道要大但是畢竟使女生力氣還是小，只是桌子上個別書本掉落在地上，男生的笑容僵在臉上。

馮獻重新戴了戴眼鏡：勁使大了腳疼

男生咬着腮幫子把桌上的書全扔在地上，嘴裏磨牙齒的聲音聽的一清二楚，他扯着自己身上的校服，渾身周圍彌漫着火藥味“找打”手上拎起凳子。全班替馮獻祈禱，郭祁安揉着自己半開的眼睛，走到馮獻身後清冷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上課串桌真有你的”明明是帶着責備的話語反而聽起來有些寵溺，他伸手扣住馮獻的頭往自己的方向拉馮獻的整個人撞到了郭祁安身上，眼鏡上的鼻托狠狠的戳到眼角，她擡頭瞪了他一眼語氣帶些責備“撞到眼睛了”郭祁安一只手抵着她的額頭馮獻眨巴着眼睛眼角含着淚水眼眶發紅，郭祁安心裏咒罵自己一聲。他看向手裏拎着凳子的男生，郭祁安眼簾微垂，嘴角微微下壓，眼神的陰鸷看的人有些發冷。

王主任剛到門口就看到全班都扭着頭往後看這氣啊一下字都冒到了頭頂“看哪兒呢，都不怕把脖子給扭了是吧”王主任提拉着發光的皮鞋站在馮獻旁邊，質問着郭祁安“又是你啊？”馮獻把郭祁安護在身後急忙解釋道“不是他不是他”

王瑞兵看見眼眶發紅的馮獻語氣立馬軟了下來輕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馮獻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好像微微一碰就會掉落，王主任一旁慌了神，兩只手不知所措的來回摩擦。馮獻伸出手指了指前面的男生抽泣道“他，還有他，他”其餘一旁的男生朝着馮獻可憐巴巴的求饒“我在着寫作業，他們找我打架”

王瑞兵在桌子上狠拍了一下，看着面前楚楚可憐的女生又看了看平時總是搗蛋被開回家的不良學生，王瑞兵朝着後排的男生就是一頓痛罵，把他們拉出了教室。

馮獻看見主任剛走立馬收起眼裏的淚花，扭頭拍拍郭祁安的肩膀“謝了，兄弟”

邢言放下手上的筆伸了個懶腰看着一旁傻眼的魏愆調侃道“某人好像輸了”魏愆歪着身子趴在邢言的桌子上強行解釋說：“最後還是我哥幫的忙好吧”邢言看着不要臉的人臉色瞬間冷了下來，魏愆看狀立馬躺在邢言腿上“行了行了我輸了還不行嘛”魏愆看着他幹淨的下颚線閉上眼睛“說吧你有什麽願望我都能幫你實現”

邢言拉起魏愆嘲笑說“你以為自己是阿拉丁燈神啊”

魏愆側着身子那雙桃花眼裏的那潭池水倒映着邢言的模樣，眼中的溫柔卻遮不住身上的桀骜，密長的睫毛襯着眼睛更顯得勾人心魄，他伸手鈎住邢言的小拇指，看着那雙不染塵世的眼睛，字字铿锵有力：“我不是神，但是為你我可以是所有人”

邢言緩緩擡手給了魏愆一巴掌，魏愆捂住腦袋呆呆的眼神看着他

“清醒了”

“邢言你又病吧”

邢言無奈的點點頭：“被你傳染的”

魏愆舔了舔虎牙伸手捏住邢言的下巴：“很好，男人你成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說吧你想要什麽我都給”

“……”

“快說”

“我要房子”

魏愆滿臉疑惑的看着他聲音卻帶着影影綽綽的興奮：“要房子幹嘛？”

邢言抿唇輕笑“娶媳婦”魏愆被他的話嗆住，眼神瞬間充滿了暴躁，魏愆深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壓住自己心中的怒氣“我買的房，你用來娶媳婦？”說到最後聲音不禁提高了一個度，邢言點點頭。

魏愆拿起桌子上的水杯擰開就喝想要壓壓火氣，邢言淡淡說一句“這是我的”魏愆淡漠的臉上隐隐約約的怒氣逐漸膨脹，他拿着手上的杯子舔了一圈，邢言攥緊拳頭看着面前的人得意的笑容來了一句“送你了不要了”魏愆拿起杯子扔在桌子上，由于幅度太大杯子的水濺到了桌子上“邢言我告訴你等有一天我非要你吃老子的口水”邢言沒有搭理他。

魏愆越想越生氣：我的房子，你來娶媳婦？笑話。只見他從邢言的本子上撕下一張白紙開始認真寫東西。

晚自習放學

馮獻站在路燈下看着漫過小腿高的水位，毛毛細雨低落在水窪裏泛起漣漪，馮獻的發頂挂滿了小水珠，看着回宿舍的必經之路被大水漫過惆悵二字爬上眉頭。倒是大部分女生都選擇淌水過去，更有撒狗糧的小情侶直接公主抱，馮獻看的不知何時愣了神。

綿綿細雨伴随着冷冽的風吹的渾身打冷顫，可竟一股熱氣灑在頸間“啧啧啧，該死的小情侶”魏愆雙手扶着膝蓋湊到馮獻耳邊，她立馬捂着回頭瞪了一眼魏愆，魏愆站直了身子靠在身後的栅欄上陰陽怪氣的調侃她“還是我哥有先見之明知道高中耍個朋友，屁颠屁颠的把姜錦衣送回了宿舍”他說話時可以強調了姜錦衣，他眯着眼睛想看馮獻什麽反應。

邢言鈎住魏愆的衣領往後拉沖着馮獻說：“怎麽就你一個人？”

“劉欣被李鄒鑫送了回去”

“那你不讓他也把你送回去”魏愆身子倚靠在邢言身上

馮獻踩了踩臺階下的水“無緣無故我讓人家送幹嘛，我又不是沒長腳”邢言推開魏愆垂眸看着馮獻“要不…我背你過去吧”馮獻的僵硬的轉過頭對上魏愆吃人的眼睛想都沒想果斷拒絕掉。

魏愆輕輕扣住邢言的手十指交叉放在自己唇邊“怎麽能讓你濕腳呢？”

“馮獻你叫聲爸爸我背你過去”魏愆滿臉嫌棄的看着發簾已經濕透的人。

馮獻抽了抽嘴角：“叫什麽？”

“爸爸”

馮獻：“哎”魏愆額太陽穴的青筋漸凸起邢言率先拉住魏愆的手按住亂踢的身子“我們先走了”

“走？放手”

看這被拉走的魏愆，馮獻如釋重負吐了一口氣拍了一下自己的嘴：破嘴。她低頭瞧着腳上的小白鞋面上帶着大小不一的污點，馮獻利落的脫下鞋子“今天剛換的新鞋不能濕”她望了望遠處路上的人也不多“天這麽晚了沒人注意了吧，算了襪子就不脫了反正要洗了”她手上拎着鞋子腳丫試探着下水，冰涼的雨水滲透襪子的每個縫隙腳像是被人拖着一樣，她打了個哆嗦拉扯着自己的褲腳朝着寝室樓走去。沒有幾步眼前一黑，淡淡的皂角味竄進鼻腔，她還沒有反應過來腳下一輕整個人騰空而起，世界像是瞬間本末倒置，一只滾燙的手勾着自己的腰間，一只手握住她的腳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