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第 27 章

屋子裏寂靜一片。

景深緊緊攥着手機,沒發現自己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

大學畢業那天晚上?郭垚說的是他研究生畢業那天嗎?

為什麽郭垚會知道他大學畢業那天晚上去了哪?他知道他做過什麽嗎?

他選擇那個地方是為什麽?

“景深。”程居延握住他的手腕。

景深抖了一下,擡眼看他。

程居延蹙眉道:“沒事吧?”

景深垂下眼,搖頭:“沒事,我知道在哪。”

陳隊道:“不能讓你自己去,我們不知道他會做什麽。”

“對啊!”秦樂湛也在一旁急道:“那個人連我們特管處的都不怕,導員自己去太危險了!”

梁老師捂着臉啜泣,她當然知道景深去很危險,可她又怕郭垚那個畜生會傷害自己的女兒。

景深搖頭:“沒事,總不能讓梁意歡自己在那。”

他看向程居延:“讓我去吧。”

程居延放開他的手腕,沉默片刻後道:“口令還記得嗎?”

景深笑了下:“記得。”

“嗯。”程居延眸色幽深,“感覺到一點不對就叫我,我會派人跟着你。”

景深點頭:“知道了。”

陳隊還想說什麽,但明白程居延自有安排,便沉默下來。

小溪有些緊張,但她也知道只能讓景深過去了,不然不知道郭垚會不會發瘋。

陳隊他們不方便跟着,怕惹到郭垚,便只有特管處的人過去。

程居延開車帶着景深,其他特管處的職員便都換了形态,飄在他們身後,一行人浩浩蕩蕩。

“導航吧。”程居延把手機給景深。

景深輸入地址。

程居延看了眼,他記得那裏好像是個爛尾樓小區,沒蓋完投資商就跑了,後面也沒人承接,那裏現在的住戶應該大部分都是流浪漢和孤魂野鬼,是久安市出了名的鬼小區。

景深大晚上的去那裏做什麽?

景深沒說,程居延也沒問。

開車警燈的車開的很順暢,很快便來到目的地。

景深和程居延下車。

面前的大樓呈現出一股不詳的氣息,濃重的陰氣裹着整棟樓,無聲湧動。

幾位特管處的職員率先朝那邊飄過去,可還沒碰到樓面,就被那些陰氣擋住,根本進不去。

“老大。”一位青年飄回來,臉色難看道:“我們進不去,應該是開了魂體禁制。”

程居延眸色微沉,擡手揮了一下。

黑氣瘋狂湧動,散開了一些,但眨眼間就又凝聚起來。

景深的手機就在這時響起,還是剛才那個號碼。

他接起來打開免提,郭垚的聲音傳出來:“景深,你還是不乖,我不是讓你自己來嗎?”

景深道:“你在哪?”

“你先進樓裏來,我就告訴你。”郭垚又叮囑了一遍:“讓你身邊那個別再動手腳,否則——”

“啊啊——”梁意歡的尖叫聲從聽筒裏傳出來。

梁意歡大哭,“郭叔叔我求求你,你、你要我怎麽樣都行,求求你別殺我!別殺我!我媽媽還在等我......”

郭垚笑了一聲,梁意歡頓時慘叫聲更大。

“你別動她!”景深沉聲道:“我進去,你就放她出來。”

“好好好,來吧,乖一點哦。”

電話挂斷,景深看向程居延,後者臉色格外難看。

“沒事。”景深輕聲道:“不是還有你嗎?”

程居延道:“如果你進去了,他卻沒放梁意歡呢?”

他們現在很被動,根本沒辦法和郭垚談條件。

其實程居延可以直接打破這層禁制,直接沖過去抓人,但郭垚就是個普通人,他不可能造出這一系列的東西,肯定有其他東西在暗處。

這個東西接二連三地作祟,又能逃過特管處的監管,足見強大和謹慎。

敵在暗,程居延也不敢賭,萬一對方狗急跳牆害了一條活生生的生命,那他們做的一切就都白費了。

景深道:“我會試着周旋,弄清楚他做的所有事,如果沒辦法,我就叫你。”

程居延沒說話。

“诶?!”秦樂湛忽然不知道從哪裏跑回來,驚訝道:“老大,那個霧不管我,我剛才進去了一下,又出來了。”

景深一頓,但沒看他。

程居延朝秦樂湛看去。

秦樂湛怕他不信,當着他的面又進去了一次,過了半分鐘又出來了:“你看,我真的可以!”

“你看到裏面的東西了嗎?”程居延問。

景深佯裝詫異地看着他:“你說什麽?”

程居延就在他眉間點了一下,“看吧。”

“嗯?”景深朝周圍看去,随即驚訝道:“這是——”

“導員!你能看到我啦!”秦樂湛驚喜地走到他面前。

景深表現良好,驚訝的樣子絲毫不作假:“秦樂湛?你怎麽在這,你不是出事了嗎?”

“我現在是鬼魂啊導員。”秦樂湛興奮道:“我現在是特管處的哦,跟在你身邊很久啦!”

景深又驚又喜,看向程居延道:“原來不是厲鬼也能現行啊?”

程居延靜靜地看着他,點了下頭。

“太神奇了。”景深眼睛亮亮的。

程居延笑了下,看向秦樂湛:“你剛才看到什麽了嗎?”

“就是普通的大樓,裏面一個人都沒有,鬼魂也沒有。”

景深蹙眉道:“郭垚和梁意歡也不在?”

秦樂湛搖頭:“我沒看到。”

“應該是障眼法。”剛才那位職員道:“小秦經驗少,可能沒發現。”

秦樂湛慚愧道:“我會努力多學的。”

其他人紛紛安慰:“你已經很棒啦小秦。”

“對啊對啊,像你這樣表現好的實習生只有你一個!”

秦樂湛苦着臉道:“我不是特管處有史以來第一個實習生嗎?”

衆人:“......”

景深笑了下,對程居延道:“事不宜遲,那我先過去了。”

程居延看向秦樂湛,“你跟着去。”

秦樂湛眼睛一亮:“是,老大!”

随後他就跟在景深身邊道:“放心吧導員,我肯定保護好你。”

“好。”景深溫和一笑。

程居延目送着兩道身影沒入黑暗,一旁的職員這才朝他看去,小心翼翼道:“老大,你剛才給景老師施法了嗎?”

給生人開天眼,應該不是剛才那個流程吧?

程居延唇角不明顯地揚起。

職員們面面相觑,沒再說話。

景深和秦樂湛通過黑暗,面前出現了一棟破破爛爛的大樓,建材随意堆積,門窗都沒來得及安裝。

手機又一次響起,郭垚溫聲道:“這回很乖嘛,來第十層。”

景深便往樓上爬,走到第六層就有些氣喘籲籲。

秦樂湛飄在他身邊,擔憂道:“導員你還好吧?”

景深點點頭,緩了緩氣再次往上爬。

終于到了第十層,面前豁然開朗,景深一眼就看到了遠處一站一卧的兩道身影。

梁意歡穿着校服,身上隐約有血跡,雙手雙腳都被捆着,已經暈了。

郭垚站在一旁,背對着景深,正舉着三根香,對着虛空念念有詞地拜。

“郭垚。”景深開口。

郭垚沒回頭,拜了三下之後,把香插入地上的一個小香爐中,這才起身回頭看過來。

“呦,這不是景老師嗎?”郭垚臉上挂着笑,語氣有些古怪,和剛才聽筒裏的語氣截然不同。

一絲違和感從心頭劃過,不過景深沒來得及細想,道:“把梁意歡放了。”

“好啊。”郭垚看了眼梁意歡,道:“不過她現在暈着,我總不能把她從樓上扔下去。”

景深蹙眉。

秦樂湛仗着郭垚看不見,飄過去看了梁意歡一眼,然後又回到景深身邊,道:“是她,還活着。”

景深心裏安定下來。

郭垚忽然在香爐旁坐下來,道:“放心吧,等這柱香燃盡,她肯定就醒了,你如果怕我做什麽,就坐在那裏等着,等我把她放了,再來說我們的事。”

景深沉默地看着他,距離太遠,他有點看不清郭垚的臉。

秦樂湛就飄在一旁,拿着手機和程居延保持通話,彙報道:“已經見到人了,等梁意歡下樓,你們就可以沖進來了。”

“嗯。”程居延短短的一聲應答,景深卻沒來由的覺得很有安全感。

于是他還真就在地上坐下來,警惕地望着遠處的兩個人。

淡淡的香火味蔓延開,景深剛聞到就發現眼前一亮,他擡起胳膊擋住眼睛,再拿下來的時候,發現面前的場景已經變了樣。

景深一怔,知道自己這是又來到幻境裏了。

不過秦樂湛在他的身體旁邊,他還算放心。

秦樂湛蹲在景深身邊,看他一直在看郭垚和梁意歡那邊,便彙報道:“老大,我和導員在等香燃盡。”

程居延頓了下:“景深沒說話?”

“對,他應該是在觀察。”

程居延沉默片刻,道:“看好他,有情況馬上告訴我。”

“好嘞。”

景深明确地知道自己在幻境裏,也知道程居延能打破幻境,他便安下心去觀察,試圖從中找出更多他忽略的蛛絲馬跡。

這個地方他很熟悉,是久安一中。

不過,他現在這是在,教學樓的天臺?

天臺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景深轉頭看過去,看到了穿着校服的盛黛。

盛黛手裏拿着兩個盒裝的冰淇淋,邊走邊四周看,忽然她眼睛一亮,朝一個巨大的配電箱跑過去。

景深跟着走過去,驚訝地發現配電箱的盲區還坐着個女孩,是梁意歡。

“就知道你在這。”盛黛在她身邊坐下來。

梁意歡轉頭看她,眼眶通紅,臉上還有未幹涸的淚漬。

盛黛把其中一個冰淇淋遞給她,笑說:“別難過啦,考第二很厲害了呀,而且和第一就差兩分嘛,說不定就是這次的判卷老師審美不一樣,更偏愛第一名的作文,這和你沒關系的。”

梁意歡接過冰淇淋,吸吸鼻子,說:“可是我媽媽不這麽想。”

“你媽媽是太愛你啦,覺得自己的寶貝女兒天下第一好。”盛黛嘿嘿笑說:“我也覺得我們意歡天下第一好!”

梁意歡破涕為笑:“你怎麽胡說八道。”

“我認真的诶。”盛黛遞給她一個小勺子:“吃個盛黛給買的聖代,我們意歡就開心啦。”

梁意歡笑出聲,“盛黛買的聖代最好吃了。”

兩個女孩都笑起來,天臺門又被人推開,祝思源拎着一袋零食走進來,一看到她們就笑道:“你們兩個來秘密基地也不叫我,是不是朋友了。”

“哇,好多吃的!”盛黛立刻招呼他過去,“你這又花多少錢啊?”

“沒花多少,預算之內。”祝思源在她身邊坐下來,從裏面拿出一袋薯片遞給梁意歡,“給,番茄味的。”

梁意歡有些拘謹地接過去,笑道:“番茄味,你記得啊。”

“盛黛天天在我耳邊念叨,想不記得也不行啊。”祝思源又拿出一袋薯片拆開,看着盛黛說,“預算有限,這袋燒烤味的就咱倆分了呗。”

梁意歡一怔,有些失落地看向自己手裏完整的一袋薯片。

盛黛沒注意到她一瞬的落寞,就着祝思源的手拿出一片薯片咔吧咔吧咬,“小氣的你。”

“不吃還我。”

“哎哎哎,誰說我不吃的!”盛黛抱住薯片袋,全部搶回來。

祝思源好笑道:“你這是不打算給我留了?”

“我才沒那麽小氣,給你吃一片。”盛黛拿了一片給他。

祝思源直接握着她的手腕把那片吃了,盛黛嫌棄地把手擦在他校服上,“你口水都沾我手上啦!”

兩個人說說鬧鬧,無比熟稔親昵。

梁意歡坐在盛黛身邊,看着他們打鬧,臉上的笑有點勉強。

畫面一轉,出現了一個公園。

三位少年坐在涼亭裏,梁意歡正在給兩位朋友補課。

兩個人都聽得很認真,盛黛還是不忘誇梁意歡,一口一個“歡歡老師”,把梁意歡叫的很不好意思。

祝思源倒是沒跟着喊,有些客氣地說“謝謝,辛苦了”。

簡短的畫面不斷變換,就像是他們三人的記憶碎片,不,準确地說,更像是梁意歡的記憶片段,因為很多視角,都更偏向梁意歡對另外兩個人的注意和觀察。

畫面又一轉,景深看到盛黛送給祝思源一個挂着熊貓的圓珠筆,祝思源很驚喜,當時就把筆拿出來放在口袋,半開玩笑地說:“我都舍不得用了怎麽辦?”

盛黛就笑:“那你就留着當傳家寶吧。”

“也行。”祝思源認真想了想,說,“留給兒子,再傳給孫子,讓他們記得是你送我的成人禮。”

“啊,那太寒酸了吧。”盛黛樂不可支。

梁意歡站在他們的教室外,靜靜地看着他們,又垂眼看向自己手裏包裝精美的禮物盒。

之後,梁意歡終于找到祝思源一個人的時候,把禮物送了出去,紅着臉說:“生日快樂,祝思源。”

“謝謝。”祝思源接過禮物盒道:“我能看看嗎?”

“嗯。”梁意歡期待地看着他。

祝思源打開盒子,看到了一支精美的鋼筆。

他立刻把盒子合上,還給梁意歡,溫聲道:“不好意思,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沒有很貴。”梁意歡急道:“我挑了很久,你收下吧。”

祝思源沉默片刻,說:“不好意思,我已經有一支筆了。”

梁意歡聽出了他話裏的一語雙關,臉色頓時慘白一片。

她看着祝思源胸口別着的圓珠筆,強笑道:“原來是這樣啊,那你準備和她說了嗎?”

祝思源就笑了,語氣有些雀躍道:“等畢業吧,畢業了我就和她說。”

梁意歡咬緊唇瓣,半晌,才擡頭看他,笑道:“好啊,那你要表白的時候,我幫你布置場地,我知道她最喜歡什麽。”

祝思源點頭:“謝謝你。”

“沒事。我們是朋友嘛。”

祝思源很快就離開了,和幾個班裏的男孩準備去打球。

景深還看到了無憂無慮的程潛,他笑嘻嘻地和梁意歡打了個招呼,然後又沒心沒肺地調侃祝思源道:“今天能打多久啊校草,你家盛黛不會又來把你逮回去吧?”

“那就趁着她沒來多打一會。”祝思源笑着跑起來,“你們快點。”

一群男孩笑鬧着跑遠,梁意歡站在原地,久久地望着他們的背影。

這一幕,和那天在電梯口的情形重合起來,景深似乎感受到了梁意歡的失落和難過。

畫面又一轉,景深察覺到周圍有些寒意,後腰處的骨佩隐隐發熱。

景深神情一凜,知道自己應該快離開幻境了。

這次,景深似乎是第一視角,他站在天臺門口,從細細的縫隙裏向裏望去。

盛黛和祝思源背靠着背坐在一起,祝思源望着夕陽,溫聲道:“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別瞞着我好不好?”

盛黛沉默許久,才慢慢道:“思源,你說人活着是為了什麽呢?”

“為了很多。”祝思源柔聲道:“為了愛我們的人,為了我們愛的人,為了夢想,為了更好的生活。”

盛黛望着天空,唇角溢出一絲笑。

祝思源笑了下,說:“也可以為了風,為了雲,為了空氣......”

盛黛笑出聲,“你好矯情啊。”

祝思源呼了口氣,說:“你終于笑了。”

盛黛眼眶有些紅,她擡手摸着自己的脖頸,高領打底衫把脖子遮的嚴嚴實實,她小聲道:“思源,你真好。”

“那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嗎?”祝思源道。

盛黛笑起來:“一直都是。”

“那梁意歡呢?”

盛黛嘆了口氣,說:“她和我們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

盛黛閉上眼,小聲道:“就是不一樣。”

“......她不該和我一樣。”

景深覺得自己心裏好像滾着什麽火熱滾燙的東西,使他的胸口沉悶地疼,眼眶酸澀。

景深知道,這是梁意歡的感覺。

“導員!”秦樂湛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景深倏地睜開眼,發現自己仍坐在原地,梁意歡和郭垚也一動不動,那根香燃了一小截。

景深眨了眨眼,呼了口氣。

秦樂湛蹲在他旁邊,小聲道:“導員你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我看你忽然就要睡着了才把你叫醒的,你沒吓到吧?”

景深搖搖頭,忽然看到梁意歡似乎動了一下。

郭垚也發現了,他站起身,景深也立刻起身看他:“你要幹什麽?”

郭垚輕笑一聲,說:“這香不是還有一會嗎,正好,我也跟你說點事吧,讓你看看你要救的這個女孩,是不是值得你救。”

景深警惕地看着他,沒說話。

“怎麽,你主動來這裏,不就是想套出我的作案過程嗎?”郭垚拿出一根煙點上,青白的煙霧在夜色中越顯朦胧,猩紅的火點簇簇燃燒。

“說實話,我沒想到你們能關注到盛黛的死,更沒想到你們這麽快就找到了她的屍體。”

郭垚像很多變态殺人狂一樣,喜歡回憶自己虐殺的過程。

不過,他卻沒有一開始就說起自己的作案過程,而是從更久的之前說起。

“我早就關注到那個女孩了,她太漂亮了。”郭垚垂眸看着地上蜷縮着的梁意歡,語氣淡漠地說,“她又美又堅強,又愛笑,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學生都奪目,那個叫祝思源的男孩喜歡他,似乎也無可厚非。”

景深蹙眉看着他,而後視線又緩慢地落到地上蜷縮的人影上,光影模糊了梁意歡的身形,但景深卻看到她似乎在微微顫抖。

梁意歡醒了。

“我一直就想找機會嘗嘗她的味道,只是可惜一直沒有機會。”郭垚忽然就笑了,“只是沒想到,我的好‘女兒’居然和她成了好朋友。”

梁意歡像是忍不住了,她擡起頭,嗓音嘶啞道:“誰是你的女兒!”

“哦?我怎麽也算是你後爸吧?”郭垚在她身邊蹲下來,笑說,“你不是都看到我和你媽上床了嗎?”

“你閉嘴!”梁意歡哭叫起來。

景深蹙眉看着她,不算意外,一段親密的關系,無論藏得再嚴實,始終紙包不住火,只是沒想到梁意歡居然看到過那麽不堪的場面。

自己的媽媽,和從小對自己疼愛有加的鄰居叔叔,這打擊不可謂不大。

“唉。”郭垚嘆了口氣,摸了摸梁意歡的頭,“傻孩子,我和你媽媽都那麽愛你,我們在一起,對你不也是好事嗎?”

“你滾!”梁意歡費力地向後挪動。

景深快步走上去,把梁意歡扶坐起來,看向郭垚,“你別動她。”

郭垚舉着手後退兩步,“不動,你可以給她解開繩子,我言而有信。”

“小景哥。”梁意歡淚眼朦胧地看向景深。

“沒事,別怕。”景深柔聲安慰,一邊快速幫她解開手腳上的繩子。

她的手腕腳腕都被磨破了皮,胳膊上還有幾道利器割傷的痕跡,校服上的血跡就是這些傷口印染出來的。

“多可憐的孩子啊,誰看了都會心疼吧?”郭垚陰陽怪氣地說着,忽地一笑,道:“景老師,你知不知道,盛黛第一次被我吃到手,就是你面前這個單純的孩子幫的忙?”

景深一怔,梁意歡渾身顫抖,她崩潰地喊道:“你閉嘴!你個人渣!”

要不是體力枯竭,梁意歡似乎都要上去和他拼命了。

“急什麽?”郭垚笑眯眯地看向景深,說,“她喜歡那個叫祝思源的男孩,可惜人家對盛黛一心一意,她嫉妒啊。我看出來了,然後就用幾張她媽媽的照片威脅了一下,沒想到她就輕易地答應幫我了。”

梁意歡大哭出聲,“你胡說!你胡說!”

“我怎麽胡說了?”郭垚繼續道:“我給了你機會,只要你沒有把那些藥放到盛黛的水杯裏,我就不可能得逞,但你做了。”

梁意歡捂着耳朵渾身顫抖,眼淚滂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秦樂湛舉着手機目瞪口呆,聽筒另一頭也很靜默。

景深扶着梁意歡,知道他的猜測八成是對的了。

嫉妒心,是心理學上最可怕的一種情緒。

“其實我真的挺喜歡那個女孩的。”郭垚繼續道:“可惜了,她不安分,她居然暗地裏收集我猥亵學生的證據,差一點就要讓我身敗名裂。”

“幸好,我有個好女兒。”郭垚笑道:“我們乖巧懂事的小意歡發現了這個秘密,然後偷偷告訴了我,我就只能把盛黛帶出去,嚴刑逼問,你們肯定想象不到她那種無法抵抗、奄奄一息的樣子有多迷人。”

郭垚深深吸了口煙,嘆道:“但她嘴太嚴了,意識都不清醒了,居然還死死咬着嘴不說她到底把證據藏在了哪,然後我有點生氣,就一不小心把她打死了。”

景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忽然問道:“你怎麽把她叫出去的?”

如果盛黛已經準備好了證據,那她只要報警就好,而且,盛黛是個非常聰明的孩子,她想和祝思源出去玩,很有可能就是為了出去避風頭,免得被郭垚算計,她很可能在八月二號那天就準備把證據交給警方。

郭垚聳聳肩,“很簡單啊,我只是給她發了幾張意歡的照片,她怕我會對意歡出手,所以急急忙忙趕過去了。”

梁意歡痛苦地抱着頭,喃喃道:“別說了,別說了......”

“多善良的一個小姑娘啊。”郭垚感嘆道:“她知道我還對別的同學動過手腳,有一次我把一個高一的小姑娘請到了家裏,馬上都要得手了,卻被盛黛發現,她居然沖進來跪着求我,讓我放了那個女孩。”

郭垚踩滅了煙頭,“當時那個孩子還睡着呢,我想想睡着的确實不如醒着的,就答應盛黛,讓她把那個孩子帶走了。不過嘛,代價就得她來賠償了。”

“卧槽你個死東西!”秦樂湛氣的魂都要炸了,恨不得上去給他幾腳,但又怕驚動了他,只能在原地跳腳。

景深覺得胸口發悶,他咬牙道:“跳河的那個監控視頻,也是你讓梁意歡假扮的吧?”

“沒錯,總要給失蹤人口一個死法,不然她爺爺奶奶和那個姓祝的小東西可不會善罷甘休。”

“哎呀。”郭垚忽然道:“香燃盡了。”

緊接着,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郭垚忽然朝秦樂湛的方向揮了一下手,濃重的霧氣瞬間重重砸在秦樂湛身上,直接把他砸暈了過去,魂體也好像更虛了一些。

他的手機被甩出老遠,四分五裂。

“程——”景深下意識喊人,但卻忽然像是被人捏住嗓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身上也像被什麽東西束縛住,動都動不了。

梁意歡重新暈倒在他身邊,景深眼睜睜看着郭垚走到他面前,單膝跪下來。

景深直直看着面前的男人,郭垚也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那眼神裏,浮現出的情緒極度複雜,狂熱、貪婪、垂涎、眷戀......男人擡起手摸向景深的臉頰,但在碰到之前又克制地停下來。

“景、深......”郭垚開口,陌生的嗓音低沉詭異。

景深瞳孔一顫。

不對,這不是郭垚!

轟——

劇烈的撞擊聲響起,整棟樓搖搖欲墜。

“郭垚”貪婪地注視着景深,喃喃道:“我們很快會再見的。”

詭異的氣息從他身上膨脹開來,忽然一股寒風凜冽掃過,他整個人都被風裹挾着向後掠去,狠狠撞在牆壁上,暈死過去。

景深看着那道身影。

走了。

那個詭異的東西離開了。

肩上忽然一沉,熟悉的氣息包裹住景深,沒等他反應,他整個人便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抱起。

景深被包裹在寬大的風衣裏,遲鈍地擡眼,看到了程居延緊繃着的下颌線。

程居延垂眼看着他的眼睛,輕聲道:“沒事,睡吧。”

景深便閉上眼,轉眼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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